一行人到达墓园的时候,太阳还不算热烈。墓园开放的时间很早,有些墓地上已经有鲜花和贡品摆起来了。
沿着浅江直流的墓群那儿,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缓步离去。男的鬓角边有了些许白发,背影略显佝偻,女的一身贵妇打扮,但是也不难看出岁月的痕迹。
展颜有一丝晃神,直觉这两个人是苏慧和慕霆,他们来墓园干什么?
陈琛两步跨上前来,伏在展颜的耳边低语,显然他也看见了离开的两个人影,“那两个人是……”
展颜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不想用两个人不确定的猜测,影响了李茹的心情。
背山临水的最大一块墓地就是展鹏飞的,照片上的他看起来还很年轻,笑得谦逊和蔼。
墓碑前多了一束百合,看花儿挺翘的姿态和鲜嫩的露珠,应该是不久前才放下的。李茹疑惑:“这是谁来祭拜你爸爸了吗?”
“定是爸爸以前的老朋友,一会我去问问管理员就知道了。”展颜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刚刚那两个人她应该没有看错,他们竟有心来祭拜展鹏飞。
冷一凡将包好的勿忘我放在了墓碑前,陈琛用事先准备好的小铲子整理墓地四周栽种着的雏菊。
虽然管理员都会按时整理翻新,可既是做清明,总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李茹伸手抚上展鹏飞的照片,鼻翼间抽噎着,忍不住流出泪来。她最爱的丈夫,一辈子清政爱民的好官,竟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老展啊,你说退休以后带我四处旅游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撇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妈,你别这样,爸爸看到会不安心的。”展颜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膀,努力忍住悲痛。
“爸,你看我带谁来看你来了?是你的外孙,他现在在我肚子里皮着呢。你在天上要好好的,保佑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要有什么劫难,平平平安安的生活。”冷一凡转移了话题,挑了些好消息告诉他。
陈琛也正式叫了爸,算是他们老展家正式的干女婿了。喜悦压过悲伤,李茹也擦干了眼泪,还在展颜的鼓励下表演了她现在的康复成绩。
“妈,你今天就在爸爸的灵前,给我定一个婚期吧?陈琛他们家都很着急,怕我的肚子再大一些就办不了酒席了。”冷一凡一脸幸福的笑着,可展颜知道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李茹有些为难:“这两家人都没有坐下来商量呢,还有你爸妈那边的意思呢?”
“他们都说听你的,我这肚子等不及了,就不走那么多程序了,婚礼当天不就都见着了吗?”
陈琛心疼的搂住了小凡的肩膀。
李茹沉吟了一会:“那好吧,其实我早前就研究好了一个好日子,就是五月一号,又是节日又是阴历的双头好日子,宜婚嫁,你们看怎么样?”
陈琛有些犹豫,展颜抢了先,“好日子,我也觉得这天挺好。”
“妈妈挑的日子,我没意见。陈琛,你觉得呢?”小凡转过头去看着他。
陈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笑道:“是好日子,我也赞同。就这么定吧,其实一切事宜我爸妈都准备好了,就等定下日子的这一天了。”
陈琛的保证又让李茹安心了不少,更是喜欢他的本事,说到做到,一切都为小凡考虑,努力做到最好。
就在展鹏飞的墓前,冷一凡和陈琛的结婚日子定了下来。
展颜极力同意五月一号,不过是她还记得慕逸尘说过,慕阎也是五月一号这天结婚。两家撞在了同一天,慕逸尘一定会留在慕家参加亲弟弟的婚礼而会暂时放下陈琛这一块。那么她就不用在那天看到慕逸尘这张讨厌人的脸,可以全心全意的张罗小凡的婚礼了。
临回去的时候,展颜特意去园长那问了下。她形容的那对男女果然是来祭拜展鹏飞的,只是来过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展颜无心了解,道了谢便回到了车里。
那日过后,冷一凡和陈琛就投入到忙碌的婚礼准备中去。冷一凡在她的准婆婆张爱萍的陪伴下,买了许多结婚用的东西。
冷一凡记得陈琛跟她说过,张爱萍是在汉斯大学教英语的,和展颜是同事。
“妈,我姐姐展颜平常在学校里受学生的欢迎吗?她这么漂亮,是不是很多男孩子爱上她的课?”冷一凡也是和她刚刚接触,了解不多,随便找些共同话题聊聊。
“你说展颜?她不早就不在我们学校教书啦,有两三年了吧。不过当初她在的时候,是我们学校的杰出青年女教师呢。你有个本事的好姐姐。”虽不接触,可当年展颜的模样和名气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她现在不在学校教书?”冷一凡惊疑。
“是啊,开了几次教职工会议了,都没有见过她?”张爱萍烫着方便面卷发,时髦的不像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这都是和她接受西方思想和教化的影响,和小凡相处也好似朋友,自然亲近。
冷一凡笑了下,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市中心广场上,印出一片片火红的颜色。展颜转头望去,高耸的大楼遮住了夕阳的大脸,只看得见一道红霞横穿天际。
展颜铺开画纸,低头描摹着什么。两双脚出现在低垂的视线里,分明是一男一女的脚。
展颜唇角自然的挂起笑:“你们好,是要画个情侣合照吗?”随着最后一个字的音落下,展颜抬起头,视线落在了坐在对面白色藤椅上的两个人脸上,笑容猛然间僵祝
那种感觉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警察抓了包,带着惊恐,带着害怕,带着几分避无可避的窘迫。
“小凡,陈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展颜讪笑着,似乎对缓和气氛起不了丝毫作用。
冷一凡立刻红了眼眶,尖细的声音近乎尖叫:“颜颜,你不是在汉斯大学教油画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卖画?”
“我……我觉得再大学里教书工资太低了,还是这样来的自由,钱也多些。”
“你胡说,你的画能卖到什么价格我能不知道吗?你这分明是作践了自己的画,就算汉斯大学不愿再聘请你,你为什么不去别的学校?”冷一凡抑制不住心痛,浑身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