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横插进来的少年,惊惧的少女,以及已经刺出的匕首。木儿连忙手腕一转,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匕首在少年左胸前划开了一道三存长的口子。鲜血不断自那伤口渗出,为原本雪白的衣衫画上一排妖艳的花朵。
木儿看着赵德芳胸前的鲜红越扩越大,那些花朵越开越盛。
那鲜艳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木儿手颤了颤,却没放开手中的匕首。
“来人,给我把这个刺客拿下。”
随着中年男子的一声怒喝,房间里很快冲进来一批人,个个配着明晃晃的大刀。看到手中拿着匕首的木儿,那些侍卫立刻围上前欲将她拿下。
“住手!”
怕这些侍卫会伤到少女,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赵德芳忙出声阻止。
见这喝止声是来自于秦王,本来已经要扣住木儿两臂的两个侍卫只得又收回了手,迟疑的看向他们的陛下。
一个是现在的皇帝,他们不能忤逆,一个是最有希望当将来皇帝的人选,他们同样不敢得罪。
那女子都已经快要杀了自家老子了,这逆子竟然还想着维护她。
中年男子着实气得不轻,于是又是一声怒喝,“还不快给我拿下。”
“不用了。”
又是一声喝止声,却是来自于被围着的那个少女。
木儿一声冷笑,将匕首一个反转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三年前你听信一面之词,将沐家满门抄斩,我苟且活到现在,也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既然老天无眼,我也不稀罕再活在这世上。”
说完,少女又将胸口的匕首用力拔了出来。
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染湿了少女的衣衫,点点滴滴落在地上,看得人触目尽心。
“木儿!”赵德芳反应过来,忙冲到木儿身边,抱住已经遥遥欲坠的人儿一同跌坐在地。
“对不起。”木儿靠在赵德芳怀中,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墨香味。
她其实一直没告诉他,从在破庙里第一次见他,她就喜欢上了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
“木儿,你瞒得我好苦。”他紧紧抱着她,心里怨她怪她,却依旧舍不得骂她一句。
“如果你不是当今的秦王陛下该有多好,这样我也许就一辈子进不了宫,也许我就能骗自己是老天爷不给我机会,然后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
如果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秦王,如果他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少年公子,那她哪怕最后只能得个小妾的名分,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都不会有怨言。
“是啊,如果我只是出生在平常人家的一个普通人那该有多好。”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她行刺自己的爹爹,她进不了宫,报不了仇,就可以好好活着和他做一对普通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然后生下一儿半女,相伴到老。
“此生是木儿欠了你,如果有来世,木儿一定再也不任性,好好陪在你身边,到时倒是四爷你别嫌弃木儿才好。”
“我永远不会嫌弃木儿的。”
“那我就放心了。”少女用最后的力气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德芳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少女的额头上,一如他往常亲昵对她一般,“木儿,你可知道,没有了你,今生于我来说已是毫无意义,但是既然你做了决定,我便答应你,所以下一世,决不可再如此任性,知道嘛?”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少女永远沉睡的容颜。
她再也不可能像以往那样被他这举动弄得满面通红,然后敢怒不敢言的瞪着他,最后趁他转身偷笑之际在后面低声骂他。
他其实一直没告诉她,她的哪些小动作他其实早就清楚,而他之所以会每次都状似无意的转过身,就是为了给她机会让她发泄一下,免得她迟早有一天憋出病来。
他抱着她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向门口,任凭那混合着她和他的血在地面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血红色花朵。
她还是那么轻,明明他已经喂她吃了很多好东西了,怎么抱起来的感觉还是和他当初在破庙里为了救她第一次抱的感觉一样?
见他走来,那些原本堵在门口的侍卫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陛下只说要抓刺客,现在刺客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还那么较真。
“德芳。”身后响起一声叫唤。
少年停下了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却没有回头。
中年男子停顿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她就是沐家的女儿。当年沐家的事,确实是我一时听信了传言,如果早知道她就是当年侥幸逃过这一劫的沐家小女儿,我必定会给她补偿,让她嫁给你做发妻,也不是不可以。”
回应他的却是淡淡的两个字。
“晚了。”
什么都已经回不去了,又何必多说些虚假之话。
“你……”
中年男子没想到少年会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被堵得一时涨红了脸,无奈当初沐家的事确实是他做错了,最后只得深深叹一口气。
“不管你相不相信,朕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依旧是只回了那两个字,“晚了。”
“我会以郡主之礼厚葬她。”
少年这次没有直接接话,而是思索了片刻,才道,“你会不会为沐家平反?”
中年男子一愣。
少年冷笑一声,抱着怀中的少女踏出了文德殿。
他是帝王,愿意在他这个儿子面前承认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让步,但并不代表他可以放下尊严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给自己打一巴掌。赵德芳抱着木儿慢慢的一步步往前走,不理会周围无数惊诧的视线,他不知道该带她去哪,他只想带她去个安静的地方,然后好好陪上她几天。
他想起了和她刚认识时还是桃花正浓的春天,一转眼,现在已到了落叶飘零的秋日。
他记得和她在扬州的那段日子,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