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上,孩子们已经坐满了。
萌萌依依不舍地给儿子翻好体恤衫的领子。看着儿子踏上车去。
“妈妈,我能不住读吗?我会想你们的。”看见满车的陌生脸孔,宝宝有些怯怯地转身问母亲。这一问,把萌萌的眼泪给问出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自己和儿子的合影,递给宝宝:“你可以把这张照片贴在床头,如果想妈妈了,就摸摸这张照片。妈妈不在的时候,你要勇敢。”
宝宝接过照片看看,“可我还会想爸爸的。”
萌萌叹了口气,从包里又拿出另一张照片,那是三个人的合影:“那就把这张也拿着吧。”
宝宝点点头:“妈妈,我什么时候会有自己的床,有自己的房间?那样我就不要住读了?”
萌萌点点头:“总有一天,你会有的。”她抱住儿子,亲了又亲,直到驾驶员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她才放手。
车子终于扬长而去,萌萌已经哭成了泪人。从教育的角度出发,她不赞成那么小的孩子就去住读,这就是人为的遗弃啊!可是目前自己家里的情况,实在很不利于宝宝的成长。看着车已经消失得没有了影踪,她狠狠地擦去了眼泪,心头不由自主对何家人又增添了一层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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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今天你老婆带着孩子,提着行李箱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们上哪去?”萌萌母子前脚走,王大妹就打电话给儿子。
“孩子住读了。送去夏令营锻炼了。”电话那头何晓毛叹着气说。
“什么?你们疯头了,这么小的孩子住读?谁的主意?”王大妹厉声说:“怎么不跟我说就私自决定了?马上追他们回家,我们宝宝不能住读!”
“她说得也有道理。”何晓毛迟疑着说。
“什么狗屁道理,你倒是说呀!”王大妹逼问。
“她说,她说,上海的孩子上小学,都是独立的写字台,独立的床,还有,还有独立的小房间,即使没有,做作业看书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他支支吾吾地终于说道。
王大妹还没有笨到极点,她懂了!
“妈,妈,你,你别瞎想啊。”何晓毛见突然没有了声音,他害怕起来,连声叫着。
好半会,母亲才低声应了一声:“知道了,我没事,你做生意吧。”
老何走过来,拿起遥控器开电视,却看到妻子那失神的模样:“大妹,你怎的?”
“你干嘛?你又要看电视了?你怎么整日整夜看电视啊?你啥事也不做,你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啊?”王大妹朝丈夫发泄到。
“我看电视又怎么了?那你要我做什么?你又不说。”
“我要你不看电视,孙子读书做作业需要安静,你懂不懂!都是你,都是你!”
老何就如个孩子,很无辜地抓着头皮,看着妻子,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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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绿岛幼儿园。
“园长在吗?”她问门口的保安。
“在。”
她就走向园长办公室。走过一间间的教室,一条条的走廊,她越发加快了步子,她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些时间。这个地方她曾经拥有太多美好的理想,并为此奋斗,付诸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可是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恶作剧。这个地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记录着她的失败。她至今都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愚弄她?她越是想得到的东西却越是得不到?
“你是怎么办事的?郑云丽啊,你状态不对啊!你能不能在工作上多用点心思啊?难道后备干部申报不成功,你日子不过了?”园长不满的声音传来,甚至夹杂着杯子碰撞的声响,那是她习惯的生气动作。“以前这些事都用不着我操心,现在什么都要我亲历亲为,那我还要你这个园长助理干嘛?”
“知道了,园长您别生气了,我给你泡杯咖啡吧。”郑云丽那阿谀奉承的腔调还是一成不变。
“不要,不要,你还是快去花心思把这份计划书修改好,早点交上去。”园长不耐烦的声音。
“哎。”郑云丽应着从门里走出来,当门刚一合上,她就变了一副嘴脸,朝着门轻轻地,恨恨地“呸!”了一声。猛不丁瞧见了身后的许萌萌,她顿时有些尴尬,为自己的丑态被她看见了。灰溜溜地一阵小跑。
许萌萌极其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所有的是对她的鄙视。真是一条可怜虫,一辈子扮演着唯唯诺诺的样子,永远都活在虚伪和卑微之中。有这些小人的存在,这个世界永远是不公平的。
她敲门。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呀,以前许萌萌都不用我多说一个字就能完成。”蒋雨菲正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许萌萌借着养病坚决辞去了主任的位置。她也不能强迫她,最主要的是心中对后备干部一事有鬼。现在许萌萌的主任一职有郑云丽兼着,可是习惯依赖了许萌萌工作的完美,对郑云丽所作所为真是越来越看不顺眼。她睁开眼睛看,居然是许萌萌。
“小许?你来了?放暑假在家把身体养好了吗?”她有些欣喜,是不是她来对自己说,后悔辞去主任一职了?“小许,我看下一学期,你还是做干部吧,我想让你替代郑云丽的职务,正式升你为副园长,我实在对她不满意啊。”她自顾自地说着。
许萌萌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赫然是她那娟秀的字体:“辞职报告。”
“什么?你要辞职?”她一下坐正了身体,惊讶地看着目无表情的许萌萌。
“是的。”
“怎么可能?你辞职了做什么去?”
“这是我的事。”许萌萌平静地说。
“小许,你想清楚了没有?现在上海都不招外来教师了,你是多么幸运?一个小县城的教师,来到上海,领导又重视你,给你不断升职,你是大有发展前途的,你以后不要后悔啊?做事千万不要冲动啊!”
“蒋园长,我为什么会走,你懂得!”萌萌再也忍不住了,她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蒋雨菲愕然,看着许萌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她这样,许萌萌有着从未感受过的痛快感。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要面对这样虚伪,狡诈,残忍的女人,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许萌萌!”在她即将跨出园长室的那一刻,蒋雨菲叫住了她,“你恨我吗?”
许萌萌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扭动门锁的那一刻,终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可知道,那个后备干部的机会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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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旭日集团,她被带进了办公室。
她二话不说就低头开始撰写工作计划。
到午餐的时候,王老师来了。
“许老师,今天你第一天来报道,我请你吃饭吧。”
“不了,我想把计划制定好,早点给你们过目,就可以正式实施计划了。在开学之前就将教师培训好,让教师们带着良好的精神面貌投入到工作中,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头也不抬地说道。
“工作是干不完的。”王老师笑着说。“走吧,就算是对你的欢迎。”
“午餐我已经叫了外卖。”萌萌这才抬起头说道:“我要对得起你们付给我的高薪。王老师谢谢你的好意,等我做出了成绩再来吃这顿饭吧。”
自此以后,旭日教育集团里就传出,新来的教育总监就是个工作狂,整日不苛言笑,办事效率却极高。尽管从不奉承拍马,可是集团领导都对她有好的评价。
这旭日集团月薪一万的工作的确不轻松。每天都有大量的事要做。她重点负责整个上海地域内旭日旗下所有幼儿园的教师培训工作。内容包括培训教师的姿态礼仪,专业知识技能等。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哪里来的干劲,让她对工作再度充满了激情。那些教师都说,以前的培训都是专家开设的理论讲座,唯有现在的培训,许总监结合理论知识提供了大量的实践案例,看得出她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也能体会到,她曾经一定是一位出色的老师。
第一次拿到了一万多元的工资,许萌萌觉得问心无愧!
这天她就去商厦。好久没有购物了。
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恋爱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是给恋人看。提倡女儿富养的母亲从不限制自己的经济,还鼓励女儿要买好衣服穿,学会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有气质。在从宝老街,自己家父亲是机关干部,母亲是个医生,虽然不富有,却也从小不愁吃穿,相反在老街自家还算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人家。婚前的她从没有缺钱化的感觉。她也不是个贪慕物质条件的女孩。
有人说一个女人婚姻就是人生第二次投胎,由此推论,幸福的女人真正的人生是从婚姻开始,嫁得好,那才是真正的好。所以说女人嫁男人,起码的条件就是第二次的人生一定要比第一次的人生过得好。那么她的第二次人生呢?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尽是女士的首饰坤包,皮鞋服装等,她摇头叹息。婚后的她,始终为钱所困。因为要买房,她舍不得买好衣服穿,买了房以后,想着房贷,她还是舍不得花钱。曾经这些奋斗的艰辛她不会觉得苦,因为那时的她,心中对生活有着美好的期望。但是一旦期望的破灭,她就会觉得委屈,觉得一切的艰辛都是不值得!
她来到化妆柜前。
“小姐,这是新到的护肤产品,能让你保持年轻的容颜。要不要试试?”促销人员不失时机地在她手背抹了一点。
“多少钱?”
“九百元。”
她犹豫着。在这以前她用的是超市里买的妮维雅,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一百多元。
“买一套吧,小姐,我们女人要对自己好点。”
促销人员的话有些触动自己的心,是呀,在这里还有谁能对自己好点?
她最终买下了这套化妆品。在付钱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百元人民币付出去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点点心痛。这是婚后第一次善待自己,为自己买奢侈的东西啊。可是当那套包装精美的化妆品放在自己手里,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候,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这种特别的愉悦能够暂时地抵消心底深处隐藏着的不快乐。
她又来到买衣服,买皮鞋的地方。她这是怎么了?第二次第三次付钱的时候,她怎么看着那些人民币就麻木了。想反,她很喜欢大把购物之后那种另类的愉悦。
提着大包小包回家。她拿出钥匙开门,居然情不自禁地哼着小曲。
她想起以前在外边打折买了皮鞋,还要在楼下的垃圾桶,丢了包装盒,然后把皮鞋藏在包里,因为明晃晃地带回家,怕被婆婆骂,每次看到自己买东西,她都要不冷不热地说一句:“你们不还债了吗?”
她真不明白,那时的她为何这么在乎、害怕婆婆的想法?今天的她不会再顾忌这些了。甚至有故意要气气她的感觉。
打开门,老两口在看电视,今天何晓毛难得早回家,正躺在卧室里闭目养神,听见门锁的声音就迎出来。
许萌萌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把买来的东西放在角落里。
“萌萌,回来了?”何晓毛问。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主动没话找话地和她说,她却始终爱理不理地。
“是的,我买了好多东西。”她终于能感受到为什么女人都会爱上购物。男人爱抽烟喝酒,遇上烦闷的时候,这样能解忧。也许对女人来说,购物就是一杯酒,购物后的愉悦能暂时麻痹痛苦的神经。她居然喜滋滋地回答。
王大妹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
“买了些什么呀?”妻子的反应有些出乎何晓毛的预料,乘热打铁,他克制住一天下来的疲惫问道。
“自己看呀,九百元的化妆品,四百元的百丽皮鞋,那套连衣裙是亦谷的,七百多元。。。。。。”
说着她去盥洗室洗澡了。
盥洗室里传来水龙头哗哗的声音。
王大妹忍不住了,走上前看。伸手一件件地检查着。脸色立时变了,很生气地看儿子。
何晓毛皱着眉比划着盥洗室,然后推着母亲进房间。
“你看看,败家吗?她日子还过不过?”母亲说。
“妈,我求你了,你不要管她的事好吗?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快乐了。”
“啊?你就看着她这么烧钱?”
“我就说你多管了。”何晓毛不满地说。
见儿子不乐意了,王大妹只好忍住不说这话题了。
洗完澡的许萌萌进了房间。
“今天用了多少钱?”何晓毛问。
人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女人来说,购物就是天大的喜事。“两三千吧。”萌萌拿出新买的睡衣,关了门,开始试穿起来。
“钱够用吗?最近店里有了钱就去进货,手头有些紧,你要缺钱提前跟我说。”何晓毛说道。
许萌萌却不搭理自顾自地脱衣穿衣。以前的何晓毛在自己眼里缺点也会变优点,而现在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自己听来就反感。什么叫手头紧?我没问你要钱啊?你慌什么?你就是像你妈那样小气一家子!
背着何晓毛褪去了旧睡衣,然后拆开包装,拿出里边的蕾丝睡衣,抖了抖,穿在身上。可惜是没有镜子,只好自己左看又看。
突发现,何晓毛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炙热。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事了。夫妻两维持着奇怪的关系。许萌萌的冷,始终让何晓毛的热无法相融。
关了灯两人睡下。逛商店其实很累。可是许萌萌却有些睡不着,为什么,那是因为客厅里那讨厌的电视机声音。这让她恨得咬牙切齿。自从公公搬来之后,她真是深受其害。整日整夜的电视机声,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了她的睡眠质量。公公晚上看电视,第二天睡懒觉,可是别人却是要上班的呀。光从这点来说,她就觉得公公很自私。今天究竟是什么电视啊?居然婆婆也不睡,陪着老伴看着。好像是上海电视台新开了一个电视节目,邀请了一个叫柏万青的女人主持,内容就是关于寻常百姓人家的纠纷。
黑暗中,何晓毛的手已经悄然爬上了她的胸。她伸出手去甩掉他的手,他有些哀求地说:“萌萌,好久不做了,你也不想吗?”
她想了想,突然说:“来吧。”
这么爽气简直让何晓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千真万确,他狂喜。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褪尽了自己身上的累赘,提醒妻子:“轻一点。”他指指门外还在看电视的父母。他们睡的那张床买的时候贪图便宜,现在用起来才知道不坚实,稍有动作那床就“咯吱咯吱”地响。
猛不丁,她夸张地叫了起来:“啊——”吓得他急忙用手去捂住她的嘴巴:“不能叫!”他压着喉咙轻声说。
“你不是说,爱就要大声地叫出来吗?”黑暗中她故作认真地答道。
“那要看情况。”他低声说。一边受着**的煎熬,他一边用手去捂住她的嘴巴,她却开始用力摇动着床,导致发出那一连串特别的声音。黑暗中这声音实在是那么地刺耳!
门外,突然也静止了。
是王大妹硬是关了电视机,拉着老伴就往房间走。
“干嘛,干嘛?还没放完呢。”老何直嚷嚷。
“睡觉,睡觉。”王大妹没好气地说。
回到房间里,她敲了一下老何的头:“你没听见那声音?”
“什么声音?”他莫名其妙。
“你真什么都不懂,一把岁数白活了!哎,弄得那么响,也不懂害臊。”她低声埋怨着。紧接着她叹了一口气:“阿善,双汇的房子看来不该那么急卖出去的!也许老人和年轻人是不该住一起的。”
房间里灯已经亮了,何晓毛从床上坐了起来,站在窗口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许萌萌受着烟味,咳嗽了起来。他掐灭了烟蒂,还是那么站着。
“萌萌,你这次愿意跟我回来,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半晌,他背着她这么低沉地说。
沉默。
“你这么做,你的内心会真正快乐吗?你不觉得你现在变了?变得甚至有些可怕?但愿这一切只是我的感觉失误。”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原来的我早已死了。”她冷冷地回答。
又是沉默。
“不管怎样,对这个家,我还是充满希望的。我开的店,你都不愿意来看一眼。你若是来看看就会感觉到我所说的希望。萌萌,别闹了,我真的好累好累。”说完,他无力地回到床边缓缓躺下,紧锁着眉闭上眼。
看到他这样,一刹那,她心中有一丝疼痛,但只是一刹那。是的,她不快乐。她的心中充满了恨,往事不能释怀!这些恨已经迷蒙了她的眼,她的心,她感受不到一丝希望和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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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妹近来总是会无故发呆。常常失神地洗着菜,等到菜叶堵塞了漏水孔,水满已然铺了出来,她才会猛然惊醒。
她向来自负,她这辈子似乎一直在纠正着别人的错,却从未好好想想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住在双汇的邻居都羡慕她能够安居上海和儿孙团聚。说她不是乡下人了,跑到大城市里去享天伦之乐了,所以把老祖宗留下的房子也低价卖了。听到这些,她只能“恩啊”地应付着,谁能了解她内心真正的滋味?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岁月不饶人啊,精力也没有以往那样充沛了。
那个她曾经从不放在眼里的儿媳许萌萌却日渐强势起来,她居然以住读的形式来分离她和孙子的感情,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甚至是惶恐。她似乎越来越不是儿媳的对手了?她曾经就如一头母狮,呵护着她的老公,儿女,孙子。任何一头介入这块领地的母狮,她都出于一种母性的本能,对其虎视眈眈!对方稍有轻举妄动,她就要去征服!可是局势却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几天前,她又如以往那般,进得儿子的房间,拉开抽屉就整理起来。看看几天不整理,这第一个抽屉里就有了女人的袜子和乳罩。萌萌就是个不懂事的女人。从婚后第一天,她就教育她,男人的东西要放得最高,男人若是被女人压了,男人这辈子就不发。现在儿子在做生意了,这个就更加要讲究了。别怪老人话多,全是为了你们好!最高的抽屉是儿子放内裤的,第二个抽屉是放宝宝的衣服,最底下这个才可以放儿媳的东西。她通常就是这样整理儿子和孙子的抽屉。
没想到她看到傍晚儿媳下班回家拉开抽屉,也许是发现被整理过了,居然发疯般地用手鼓捣着,故意把抽屉里的东西弄乱。她这才意识到,第一个抽屉里那些袜子乳罩定然是儿媳故意所为。儿媳这次回来干嘛?她隐隐得有一种危机感。却没有了以往要冲进去狠狠教训儿媳的勇气。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锐气,这完全是110事件整得。
事情一直在变本加厉地发展着。
以前儿子房间是从不上锁的,她可以自由出入。自从抽屉事件发生以后,许萌萌每天上班去就拔了钥匙,分明摆着是不让自己进房间,这是防贼啊!这让她觉得郁闷到了极点。她很想等儿子回家,跟儿子说说,可是看到儿子每天回家都那么疲惫不堪,她就觉得还是不要说为好。
她有时还真羡慕老何,整天沉迷在电视的世界里,像个婴儿一般,一切都可以充耳不闻。可她就做不到,她也学着他去看电视,就是脑子里就看不进去。尽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正想着,有人敲门。她去开门。
“阿姨,您好,许老师家是这里吗?”是一个外地女孩。
“是的,怎么了?”
“进来。”许萌萌背着包走出来说:“你就是家政公司的小林是吗?”
“是的。”
“你以后每天来,把这些衣服洗干净,把那个房间打扫干净就可以了。给,这是房间的钥匙。”许萌萌把一把钥匙放在小姑娘手里:“记得我的要求。”
“记住了。”
王大妹又是一阵胸闷。她可以忍受儿媳的奢侈,但不能接受:儿媳锁着门防着婆婆,却情愿把钥匙给一个陌生的钟点工。
许萌萌走后,那个小女孩就勤快地干起来。
“小姑娘,她给你多少钱?”王大妹就是改不了大事小事都要管的陋习,她问道。
“每天0元,一个月600元。”小姑娘如实回答。
“六百元?”王大妹眼珠子一转说道:“桌子上的碗,你等会也给我洗了。”
“阿姨,对不起,那个许老师要求的,我只做她交代的事,你要我做事要加钱的。”
“什么加钱,我们是一家人。”
“不是,许老师交代过的,你们只是她的房客。”小姑娘伶牙俐齿地说道。
王大妹觉得一口气缓不过来,说不出一个字。
恰在这时,老何起床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电视机,可是左弄右弄就是点不开。“怎么搞的,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我看到一点多呢,怎么就打不开了?大妹啊,你来看看呀。”
王大妹哪精通这些?走过去打量了一番却也是一筹莫展。
下午何晓毛回家拿东西,第一次发现自己父亲居然不在看电视?正觉得纳闷,却发现自己房门锁上了,“妈,钥匙呢?”
“你问我?你该问你老婆,每天你走后就把房门锁死了,她是把我们当贼了。”
老何像个孩子一般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毛线绕着手指:“毛毛,电视机怎么开不出了?”
“怎么会?”何晓毛去检查,检查了半天终于发现是信号源的插口松动了,他仔细看,很明显是有人特意所为。
“好了,可以看了,爸,你该出去锻炼锻炼身体,老这么看电视对身体不好。”
“毛毛真聪明,刚才我们弄了很久,就不会弄。到底是怎么了?”王大妹问。
“没什么,反正给你们修好了。”何晓毛掩饰着说道。
“唉,你爸这一辈子不求吃得好,不求穿得好,就这么一点爱好,喜欢看电视。”其实每次看着父亲那么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何晓毛就来气,可是经母亲这么一说,他就会觉得父亲其实很可怜。
妻子近来背着自己做这些小动作,这让他隐隐觉得越来越不安了。
***************
这天村长给何家打来电话:“大妹,动迁办要统一给村民上房产证了,大套房子是你儿子儿媳孙子的名字,你儿媳许萌萌的萌是不是草字头的萌?这事叫我办,全村统一办房产证,我要一个个名字对好,否则弄错了可是大事。”
“怎么是他们三个的名字,我和老头的呢?”王大妹奇怪地问。
“这次动迁是按户口分,你们老夫妻的房子不是拿钱了吗?”村长反问。“说呀,到底哪个萌?”
“村长,把我们名字加进去不行吗?我们是一家人呀。”
“这个要你们儿子儿媳写张申请书的。证明是他们愿意加你们的名字,我们是不能自说自话的。”
“还有这事?房子动迁不就是我们老房子拆掉分的吗?分的新房子难道不是我们的吗?”王大妹还是不解。
“大妹,你真搞。新房子是按户口分的。不说了,我要忙了,是草字头的萌对吗?”
挂了电话,王大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村长那话说得?什么叫“你们老夫妻的房子拿钱了?”那就是说,他们老两口的房子给了女儿,自己就没房子了?这是什么逻辑?
还没想清楚,又来了一个电话。
“我说王阿姨,你办事不爽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温州口音。俨然就是那个付了定金买房的温州老板。
“我说那房子我不卖了。”王大妹说:“我正想找你呢。”
“不卖?”立时,声音变粗了:“可以,马上给我七十万。毁约你要付双倍的钱。”
“什么?”王大妹惊问道:“你想空麻袋背米啊?”
“当初立了字据,白纸黑字写好了得。”
“我不管,我五万定金没动过,原封不动还你就是,不卖了。”王大妹也凶了起来。
“他娘的,你玩我?老太婆,我可告诉你,我监狱里呆了十多年,你做事不上路,别怪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说罢,电话已然挂了。
王大妹愣了愣,“老何——”她叫道。
“什么事?”
“遇到黑社会流氓了。”王大妹把刚才电话里说的说了。
老何听了火起:“哪来的流氓,我才不怕呢,走。”
老夫妻两立马就回双汇。
找到自家的大套房子,那温州老板和法师夫妻俩正坐着喝茶。
王大妹立时脸一板:“大法师,你怎么就不怕地下有棺材了?坐在这里喝茶不怕有鬼找你啊?”法师夫妇有些尴尬。
“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到我这里来骗钱啊?”王大妹冷哼着说。
“大妹你说话怎么这吗难听?”法师说。
“不管怎样,五万定金在这里了,我不卖了。”老何说着把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温州人,你当面点清。”
“老东西!”温州老板跳了起来:“出尔反尔是玩我吗?”
“你骂谁?”老何冲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问。
“老家伙一把老骨头了,还想打人。”温州人伸手一把就反扭了老何的手,老何立时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阿善!”王大妹惊恐地喊道:“你们放开他,有话好说。”她拼命去扯开温州人,可是那彪形大汉却是纹丝不动。
“大哥,什么事?”从里屋又走出来几个男人。
“老家伙还嘴巴硬吗?”温州老板这才狠狠地放开了老何,老何一屁股就摔倒在了墙角。
“阿善,你没什么吧?”王大妹忙过去扶起老伴,心跳得厉害,何曾遇到这样的阵势?
“我告诉你们,你们敢玩老子?老子弄死你们,弄死你儿子,孙子,弄死你们全家!”说罢温州人从裤袋里拔出一把尖刀插在了桌角。
“大妹啊,我看就算了吧。”法师夫妇俩过来劝道。又像模像样地央求那个温州老板:“老板,干嘛呢,有话说得清,干嘛要动刀。”
“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自找的。”
法师老婆也来帮着扶。
“走开,我们都是被你们害的。”王大妹怒道。
“我们是好心办坏事了,但这帮人惹不起啊,你刚才听见了,他们说要弄你孙子呢。”法师老婆低声说道。
王大妹心头一凛。
“他们早把你们祖宗十八代打听得清清楚楚了。我看就算了,这事拖着也不是办法,他们这一伙都是监狱里出来的,他们不怕死,还怕你报警?”明着是好意劝,却是在恐吓着没文化的王大妹。
王大妹扶起老何,揉着他摔痛的腰,终于说道:“别烦了,卖了,卖了。”
“大妹,不能让他们得逞。”老何不服气地说道。
“阿善,我们拼不过他们的,怕只怕他们害我们毛毛,宝宝啊。我看就算了,我住这房子也怕鬼,这是命中注定,这房不该我们住。”
“想通了?想通了就好!”温州老板那满脸横肉的脸立马就变了,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你们村要统一办房产证了,你们只要到动迁办说明情况,按他们要求办,就直接可以过户了。这样做可以省事得多。”
怀揣着三十万的现金支票,就这么薄薄的一张纸把一幢房给卖了。王大妹有些感叹。辛苦了大半辈子,造起了一幢楼房,动迁换得两幢房,却都已不属于自己了。她很留恋地看了看双汇小区。
几个人来到动迁办,王大妹夫妇就说明了状况。
工作人员就拿出她家的资料来核对。
“这事办起来麻烦吗?我们还要赶回上海,不要误了车。”王大妹说。一旁的老何也许是腰刚被摔得扭了,在一边皱着眉自己不断抚摩着伤处。
“不烦,只要写张情况说明就可以了。”工作人员翻呀翻,终于翻出了何家的房产登记表格。“你们儿子儿媳来了吗?需要他们亲笔签名才可以。”
“不行,他们都在上海上班。我们来办就是了。”王大妹说。
“那你们办,你儿子儿媳写了委托书了吗?”
“委托书?”
“是呀?他们才是这套房产的所有人,他们不来办,要你们办,就要写清楚委托书,委托书下也要他们的亲笔签名。这样才可以办。”
“姑娘,我们是一家人啊。”
工作人员摇摇头说:“这房产的事是很严谨的,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温州老板早已失去了耐心:“好了,好了,那就等你们儿子儿媳来办手续吧。不过。”他甩了甩手里的收据:“你们别玩我,别告诉我不卖了,那样休怪我不客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