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黄宇握紧方向盘,没感觉多用力,掌心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渗透进心里去,又咸又涩的。
脸颊上痒痒的,像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蠕蠕爬动。他烦燥的触上去,却触到湿漉漉的一片。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发动机嗡嗡的响声。外面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陌生的城市,熟悉的街景,到哪里都是数不尽的人和车。
黄宇有生之年还要这样狼狈,坐在车里,独自无人的时候仿佛要哭到哽咽无声。却极力的隐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半点儿的声音。
比起离正扬当时的愤慨,他的内心有同样波澜壮阔的冲击。
下车后眼眶发红,情绪终于稳定住了,没打算立刻上去,倚在车身上静静的抽烟。
江南远远的看着,转首看秦秋彦:"你好像真的把黄宇吓到了。"
秦秋彦淡淡的眯起眸子,亦是静静的凝视他。知道黄宇那不是怕了,他只是想不明白,他秦秋彦怎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黄宇连抽了两根才往酒店里去,叫上秦秋彦和江南。
直到进入电梯,三个人也都没有说话。空气中迷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是从黄宇的身上散发出的。江南的鼻子很敏感,还有男士的香水味,两个人用了不同的牌子,都很清淡。这样混杂在一起,却不觉得难闻。
只有黄宇不自知,仿佛是麻木了,盯紧电梯上面跳动不息的数字,就像数着自己的心跳。
江南去给两个人泡茶,酒店里自带的茶,只有这种高级客房中才会有,小小的茉莉花茶泡在水中渐渐的伸展开,精小的一朵一朵。
回到客厅时,秦秋彦和黄宇已经脱掉外套,闲散的坐在沙发上开始说话。
当年那些事她都已经听过了,离正扬和钟庆丰都跟她细致的提起过,梗概清析,只是听再多次都是伤怀。
到窗子前透气,黄宇这间房的视角很好,站到窗前可以看到大半个城,灯火辉煌璀璨。从来不知道原来Z城有这么美好的风景,如果不站在高处,只怕永远都不知道。
黄宇要知道的事情那么多,秦秋彦每一样都肯说给他听。
江南站在窗前吹了太久的风,这一会儿有些困了。自动去卧室睡,床又大又软,和秦秋彦的那张床有一曲同工之妙。江南躺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秦秋彦叫醒。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上半身被秦秋彦抱在怀里,见她醒来,桃花眸子微微弯起,声音亦很柔和:"起来吧,我们回家睡。"
江南就攀上他的手臂,已经忘记这是黄宇的客房了。困得难受,又朦胧不清的。跟他耍赖皮:"要回哪个家?在这里睡吧。"
黄宇操手斜立在门边,对秦秋彦说:"今晚就睡这里吧,我再开一间房。"
秦秋彦低下头,江南窝在怀里已经重新睡着了。拿她没办法,只能留下来。
还没有洗澡,将黄宇一送走,又来叫江南。
"宝贝儿,起来洗澡。"
江南缩在被子里,无论如何叫不醒她。
秦秋彦蹲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子,哄骗似的问:"不刷牙洗脸,也不洗澡了?"
江南哼哼:"不洗了,想睡觉..."
"会长蛀牙,脸也会变糙,你就脏死吧。"
江南眼皮都不抬一下,太忙的时候直接爬到床上去睡,也不是一两次,根本不在乎这些。
秦秋彦看实在叫不起,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
"不洗算了。"
去洗手间沾湿毛巾帮她擦拭手脚,又将衣服扯去,放回到被褥间。
"睡吧,乖。"
黄宇胸中不平,订了客房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坐在客厅中抽烟,思量着要给离正扬打一通电话质问,为什么他一早就知道真相,知道薄南风还活着,却半个字都没跟人透露。严丝合缝的,还当不当他是朋友?
抄起电话了,又想着这样实在太过便宜他。
一缕阴风滑闪过,按下通话键。
离正扬如今有未婚妻的人了,生活规律,早八晚五,倒像个正儿八经的上班族。那个时间早睡下了,之前免不了挥汗如雨,睡得又沉又倦怠。
被黄宇夺命而来的电话吵醒,难免有些脾气。
"这么晚打电话,有事?"
黄宇气息奄奄,只说;"我现在在Z城,来找女王,出了点儿事...你来不来?"
离正扬甚至没问他出了什么事,也没问他此刻人在Z城哪里,提上裤子,抓着衬衣出门。那个悲摧的时间,既没有去往Z城的航班也没有开往那里的高铁。
他这样懒惰且有着前车之鉴的人,还是连夜开车赶过去。
路上打电话问他:"撑不撑得住?伤到哪里了?"
黄宇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双腿悠闲的撂在茶几上。手边咖啡浓香四溢,手中的烟火亦是孜孜不倦。
凭心而论的说:"内伤,你说重不重?"
离正扬爆了句粗话:"真他妈的...别担心,等着我..."
黄宇听他言,就真挂了电话煞有介事等着他。
今晚的觉只怕睡不成了,到现在内心里翻搅着什么,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真跟做梦一样。
之前在西餐厅见到秦秋彦的时候妖娆得宛如一只魅,就觉得很不真实。后来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跟他说明白了,越发觉得不真实。
当年和离正扬一起认尸的场景太生动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不想深深悼念的那个人,竟是跟他们祭奠的那个人毫不相干的路人甲。
就算他们是大风大浪里闯荡过来的人,却没见过这样的事。
黄宇这些年付诸的情感,说不上有多少,一下子被否决,那感觉恍然到像是有一只手在抓他的胸口,掏啊掏啊的,直把他的胸中掏成中空,那样的无措。
所以睡不着,仰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想起太多的事情,想起当年在一起时的情景,想起江南这些年因为薄南风的离开变得疯疯傻傻,想起这些年世事的改变,想起今晚在的西餐厅里见到一个人的惊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