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南风和纪梦溪如果有可能的话,估计会一直瞒下去。连她自己也这样想,如果可能,倒想永远都装作不知道,可他们都太傻了,有些事情一旦变了,就跟内里的腐烂一样,皮表再完好,也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薄南风一边觉得她这样敏锐很可怕,又一边幸庆她的心思剔透。
可是,这世上只怕没人会知道江南是怎样的难过。
今天在酒吧里,当她顺着孙青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心中一阵叹息,这个粉墨登场的女人哪里是她的闺密,是她的挚友林乐?想起那天中午两人一起吃饭,窗边日光鼎盛,一束束打到脸上,明快得像天下任何都无所遁形。她抬头看她,就觉得那个样子的林乐真是叫她大失所望。
那一顿饭吃得实在辛苦,她辛苦,相信林乐比她更累。坐到车上的时候,江南甚至想,林乐对着她怎么还笑得出?哪来那么多的力气伪装微笑。如果是她的话,只怕会自惭形愧到哭出来。哪怕有再多的居心叵测,面对好友的注视都得原形毕露,再高深的本事也难再隐藏下去。
但林乐没有,无论她提起自己对薄南风的喜爱,还是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的大失所望,甚至提到纪梦溪找上家门的事,那些过往她通通说起,不信林乐做过的事,会没有感知。可她仍旧装出安然的样子,在她面前表现得滴水不露,甚至连一丝难安都没有。
江南痛心不已,真想张口就问出来,林乐,你的良心呢?到底还有没有?
到底撑下了全场,两人微笑着在餐馆门口挥手道别,像极了两个戏子。
如果那一天林乐将事情跟她坦然,她是打算原谅她的。不计前嫌,再多的恩怨都一笔勾。
林乐有值得她这样做的理由,那些年她们的情深意重都不是假的。
酒后吐真言,林乐喝多的时候,会揽着她的肩膀,豪迈的说:"江南,没有男人你还有我,我会陪你过一辈子,永远不会成为负心汉。"
她是永远不会成为负心汉,却仍是背弃了她。
江南好几个晚上都梦到林乐,笑得很大声,干净又明快。当孙青和宋林爱都扯家带口的时候,唯她们两个迟迟的找不到男人嫁出去。
相亲像赶场子,过了一场又一场,太糟糕了彼此会打电话过去救场,勾肩搭背装成蕾丝边的时候都有,看那龌龊的男人目瞪口呆,然后愤然离场。
她们都曾在或许这一生都不能跟喜欢的男人过一生的黯然恐慌中挣扎过,几乎是手挽着手,一起烂醉如泥的时间无数。
喝醉了又唱又跳,那个时候再多的难过都不觉得难过,心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好。看一看彼此,有人陪着便不觉得孤单,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什么不好?
江南再不敢想那些简单又纯粹的日子,林乐去看她庭审,出来后拍手叫绝。有当事人家属含恨的上来撕打她,林乐也是那样毫不迟疑的出手相助,高她许多,直接将她拉到身后护着,举高手臂反击回去。江南永远记得那天她染浅粉的指甲油,阳光透明如细碎的花蕊。
她们总会在彼此有难的时候冲到头里,往往比自己劫难来袭时还要勇敢。那种无所顾及,即便真的受了伤也感觉痛快。
江南曾天真的以为,这世上唯工作和密友不会背弃她,却原来,是错的。
她和林乐也有长长的一条路,江南无数次在梦中看到那段路,一眼望不到头,蜿蜒又笔直,可真是长。却为何那么长,仍旧没能白头到老,要像现在这样早早分道扬镳。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有一种恋情,同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相亲相爱,可分离的时候,却是一样的痛彻心扉。
江南从睡梦中哭醒,已经不是第一次。
薄南风被吵到,朦胧睡意嗯了声,连声音都是哑的:"怎么了?宝贝儿,又做恶梦?"拿起床头的腕表看时间,过半夜两三点,离起床还早,把人抱到怀里来,让她的头枕到肩窝里。"乖,睡吧,有我在,不怕。"
江南一张脸湿透,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没有完全睡醒,只是心疼得厉害。缠上他的腰再度被哄睡,时不时抽搐一下。
薄南风冷峻的唇抿成一条线,却很难再睡得着。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着就心疼。
江南吃过早饭上班,薄南风过去帮她穿鞋子,提醒她:"晚上下班我去接你,去那边吃饭,阿姨说要商量结婚的事,今天别再拖拖拉拉的到了正点仍下不了班,全世界好像就你江南一个人上班。"他的事情不比她少,可也没说天天忙得晕头转向。
哪能跟他比,江南哼哼:"嗯,我知道。"微弯着身子,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觉得他大惊小怪,她又不是肚子大到已经弯不下身,这种事情没必要他天天给做的。
薄南风抬头看她一眼,满脸的不相信。每次跟她说起来的时候,都说自己知道。可真当他过去的时候,又总是不可思议,经他一提醒,才猛然反应,说她又是忙过头了。体检的时候这样,回去商订婚事的时候也这样。
站起身,狠狠弹她的脑袋:"少让我操点儿心吧,娶了你,老得都快了。"
江南只差对天发誓:"这次我绝不会忘。"开了门,又转回来:"明天我休息,去医院体检,看看你儿子长成什么德行了,这样安排你满意了吧?"
薄南风哭笑不得:"我儿子哪个德行啊?"
江南笑了声,已经出门了。
至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南为什么会控制不住情绪扇林乐的巴掌,宋林爱和孙青是从黄宇口中听到的,黄宇此生最愤慨和痛恨的就是女人的薄情和背弃。在别人倾心以对的时候狼心狗肺,跟在别人的心上砍一刀有什么区别?
江南酒吧里那一番话他听听得真真切切,如果不是真把林乐当朋友,又怎会那么个隐忍法。
所以那一晚黄宇说起这事的时候,没有半点姑息,简直一五一十。
那时候林乐早就已经离开了,薄南风带着江南一走,她缓过神,什么话没说直接出了酒吧,喊都喊不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