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玖跟莫云泽离开郦城那天,天气阴,略有点儿凉,雨丝如诉,凄凄绕绕。
自从莫明皓去了京都顾家后,便一直没回来,打定主意赖在顾家求顾青慈给他一个机会,而顾青慈从始至终态度坚定异常,那就是他死都不会把妹妹再送到莫家一次,但是莫明皓也不肯轻易退缩,直接在顾家附近找了一酒店住下了,打起了长期抗战,就连这次莫云泽跟苏玖要搬出大宅住的事情他都没有回来,可想而知他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
至于二叔家的人,莫云舒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哪个角落里跟美女鬼混,莫云赫同样出差在外,据说国外分公司出了一些业务上的问题,他亲自过去处理了,没有出现也情有可原,而莫明晋自从上次,知道顾青柠没死之后,一直对老爷子诸多埋怨,这次自然也不会出现了,而莫子涵一家,莫子涵一大早就跟人去逛街,陆云薇跟着自己爸爸出来相送。
若是这宅子里,性格最为和善,最不爱招惹事非的人要数陆楠这人了,自从他娶了陆云薇,没跟莫子涵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嘴,而莫子涵的脾气众所周知非常不好,稍有不顺心就跟陆楠大吵大闹,从小就养成的脾气,怎么都改不了。
陆楠虽不是入赘莫家,可是跟入赘也差不了多少,当年陆楠并非是家财万贯的小伙子,为人和气,不喜与人争辩,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润如玉,淡雅如水的恬静怡然的气质,当年莫子涵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再加上莫淮打小就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凡事疼着,爱着,怜着,结果婚事上还没有等他发话,莫子涵就把生米煮成熟饭,怀着五个月的大肚子跪在莫淮面前,让她嫁给陆楠,说真的,莫淮自然是不同意,莫子涵直接闹到了孩子出生,莫淮实在没办法了,才答应让她嫁给了陆楠,可是陆楠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家底摆在那儿,要是让莫子涵跟着他出云受苦,他自然是不忍心的,所以他一直让陆楠住在莫宅,这一住直接到了陆云薇长大,能跟人结婚的年纪,莫淮也觉得,际楠这人除了没本事点儿,样貌才学脾性,个个拔尖,确实是没有陆楠,莫子涵许是今天也不会这么幸福,久而久之,他也把陆楠当成半个儿子,而陆楠这么多年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无论事情大小都办得妥妥当当,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脾性,小性子,可是陆楠没有,他对谁都始终温和如一,若说这宅子里大家都最佩服谁,恐怕除了莫淮之外,第二个当是陆楠了,这人真是做人做事,让你没法挑剔,无话可说。
而今天,他同样带着自己的女儿陆云薇出来送行,莫云歌也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拉着莫云泽的袖子就是不肯放手,其实行李什么的早就让人送到海城去了,他们今天过去也不过是空空两个人罢了,莫云泽无奈,虽然妹妹跟自己打小不亲,可是瞧风她哭成这样,心里也怪难受的,抬手随和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子:“离得又不远,想哥哥嫂嫂了随时能去海城。”
“哥,你真的舍得我啊,我可是你亲妹妹啊!”莫云歌抹了抹脸上的泪,嚎得伤心。
“你如果不是我亲妹妹,我早八百年就打断你的腿了,把眼泪擦擦,再哭,小心我收拾你!”莫云泽本来不伤感的,可这会儿这丫头哭得他闹心得很,忍无可忍的加重了语气。
莫云歌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抹,干巴巴的泪霎时没了,吸着鼻子,委屈万分道:“哥,我好不容易酝酿点离别的情绪,又被你吓没了,有你这当人哥哥的嘛!”
苏玖本来还想劝莫云歌的动作霎时卡了一卡,感情这姑娘刚刚是演戏啊,瞧她哭得那么伤心,她还以为她是真伤心呢,害她酝酿了半天,思索着怎么宽慰宽慰她呢。
莫云泽随手揽过苏玖,在她耳边低语道:“就你当真了,那丫头就是爱闹腾的性子。”
苏玖轻轻侧头,了然的点了点头:“云歌毕竟是你妹妹,你哄哄她怎么了?”
“她以后有人疼,有人哄,我为什么要哄她,这丫头,你越哄她,她越来劲儿,如果我放下身段哄了她,保证咱们今天去不了海城。”莫云泽又压低声音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
苏玖莞尔,没再多说什么,莫云泽跟众人道别之后,拉着苏玖过了安检,然后冲众人挥了挥手,莫云歌上前几步,哭着喊道:“哥,你一定记是想我啊,不能忘了我啊!”
莫云泽真有一种不想认识莫云歌的冲动,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爱搏同情心的妹妹呢,他握着苏玖的手,凉凉扫了莫云歌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拖站苏玖离开。
莫云歌一看到自家哥哥豪不留情离开的背影,差一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哥啊,哥哥啊——我舍不得你们啊!呜呜——”一边哭一边嚎,那架势跟打算水漫机场一样。
“人都走了,你嚎个什么劲儿,赶快把眼泪擦擦,咱们该回去了!”因为莫云歌这么一闹,离别的情绪霎时没影没踪了,陆云薇上前几步,扯了扯莫云歌,示意她可以收敛一下了。
这机场人来人往的,她哭得这么伤心欲绝,也不嫌丢人。
莫云歌眨巴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只差没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显示自己真的很伤心了:“表姐,我好难过嘛,我哥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他简直太没良心了,这叫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妹妹,有他这么当人哥哥的吗,我恨死他了!”
他抛下的何止是你一个人,他抛下的同时还有我啊,陆云薇心底无限哀凉的想道,云泽,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心口痛得没法呼吸,脸色也苍白的跟鬼一样,尽管压抑了情绪,可是眼眶却蓦地红了,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你哥只是去海城住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二舅舅的气消了,说不定外公就能让大表哥回来了。”陆云薇如是说道,不知道是在哄她,还是在哄自己。
明明住在一个家里,她觉得自己有好长好长时间不见莫云泽了,今天见了他之后,发现短短一段时间,莫云泽跟苏玖手上多了一对对戒,戒指是什么用,不言而喻。
她又怎么会不懂,当初苏玖初初嫁入莫家,莫云泽对她的厌恶她是看在眼里的,也因此她从来没有觉得苏玖是一个威胁,可是莫云泽如今都送她婚戒了,而那对婚戒是什么用的,她当然清楚,一对夫妻,戴了戒指就是是结婚的意思,是永远不变的牵绊,是一生一世的相许,莫云泽这次是真的选择了苏玖,如果他没有动心,他怎么可能会送戒指给苏玖,莫云泽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真的把苏玖放在了心上,他不会这样。
明明他喜欢的是景榆的,明明当年景榆已经死了的,为什么景榆还活着?为什么他会喜欢别的人,其实论起来,她跟景榆差不多,自幼跟他一起长大,为什么他能喜欢景榆,却不能喜欢上自己呢,她有什么比不上景榆,而她又有什么比不上苏玖。
其实说起来,莫家哪景家一直沾亲带故,要真细数起来,景榆跟莫云泽也是表亲,可是他能选择景榆,为什么看不到在他背后偷偷爱幕他的自己,为什么同是表妹,待遇却有天差之别,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是莫云泽的表妹,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就好了。
莫云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小年纪,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淡:“算了,回家吧!”语气淡淡的,仿佛那个大哭大闹的女孩不是自己一样。
她,能说什么呢,要说她什么不懂,也不可能,她自幼在这个家长大,懂得比别人多,如果不是哥哥用继承权换取妈妈的平安,二叔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她都懂,可是她想不明白,到底多大的仇,二叔非要逼死妈妈呢?她很少的时候就没了妈妈,是爷爷把她一手带大的,当时哥哥年纪小,又很多事情忙,爸爸更是忙得整天当空中飞人,可是她再哭再哭,爷爷都不肯告诉她,妈妈怎么没了,原因不说,她问得多了,爷爷就会生气,久而久之,她也不敢问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妈妈列了,可是如今却活着。
那种感觉很奇怪,很难受,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或许有惊喜,可是更多的是莫名,和难懂?她不懂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被关在禁园十年,二叔会逼得她死不可。
那天,青慈舅舅带妈妈离开的时候,她远远的偷看了一眼,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可她记得妈妈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她小时候喜欢缠着她的头发玩儿,可是那天,远远看着,青慈舅舅抱着的那个人的头发枯败死寂,仿佛没了生机,她想冲过去叫妈妈,可是她不敢,她怕再也不是那个妈妈了,她哭着跑开,生平第一次,对爷爷充满了怨恨。
可是,莫家,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她一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说话,她去求爷爷,求爸爸,甚至去求哥哥,可是没人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云歌的心情日复一日的压抑着,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迷团将她笼罩着,也许,她该趁着哥哥不在,她去京都,找妈妈。
不管妈妈变成了什么样,那终归是她的妈妈!
莫云泽和苏玖回了海城之后,莫云泽没有让莫心莫尘置办新的宅子,就直接住进了莫公馆,他们上次来这地方住过一段时间,觉得还不错,便又回来住了。
宅子的事,莫云泽不急,他打算慢慢的挑,细细的选,要苏玖喜欢的,他也觉得不错的,所以他打算有时间带着苏玖到处走走,毕竟是长时间住的地方,总不能随便下了决定,到时候不喜欢,换来换去又麻烦,莫云泽的意思是挑一个不大的别墅,莫心和莫尘也可以住进来。
这样想着,他更不急了,苏玖忙活了两天,才把行李都分类好,而莫云泽早就恢复了上班,他本来就在管着莫氏,前段时间把工作一股恼儿推给了莫尘和莫心,自己落得清闲,如今他回到轨道上,积压多时的工作也该好好处理一番了,所以这几天,莫云泽常常三更半夜才回来,人清减了不少,苏玖提出回去帮他,莫云泽笑了笑,说再等等。
他不急,苏玖有点儿着急,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莫云泽就是不松口,所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儿小僵,这天苏玖刚从舅舅家回来,就接到了莫云泽的电话,电话是他在办公室打来的:“小玖,在忙?”他说得随意,声音却有淡淡的宠溺。
“刚从舅舅那儿回来,今晚想吃什么,我等会儿下厨?”苏玖不是说多喜欢煮饭,以前习惯了,所以闲下来的时候,她倒喜欢在厨房呆着,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更何况,如今莫云泽消瘦了很多,她也想着跟他好好补补,让他胖一点。
“你别忙着弄这些,我们今晚在外面吃。”莫云泽声音有点儿迟疑。
“你要跟客户吃饭?”苏列忍不住问了一句,一般情况下,莫云泽在外面应酬向来不喜欢苏玖跟着,他觉得老婆太美,带到外面不安全,而且他跟苏玖的婚事还没有公布出来,很多人不知道,有一次一个客户当着他的面儿调戏了苏玖,打那以后,莫云泽再不提这个事。
“不是,是你……是楼家,约我们一起吃饭,你如果不想去,我可以让莫心回绝。”他初到海城,让顾氏的重心慢慢往海城转移,楼瑾之自然大力巴交,他已经约了他好几次,他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了,如今再拒绝怕是不妥,毕竟楼瑾之再怎么说也是他岳父。
虽然他的媳妇儿并不打算认这个爸爸,他也懂,可是情面上有些东西还是得讲究的。
不过,如果苏玖真的不愿意见他,他自然也舍不得让自己的老婆受委屈的。
苏玖眼睛眨了眨,正准备放包的动作顿了一瞬,在想明白莫云泽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她反倒轻轻笑了:“为什么要回绝,有人请客,咱们当然得赴约,还能节省一顿饭钱,你等着,我收拾一下,等会儿直接去你公司接你下班,咱们一起过去。”
不知道这顿饭,楼瑾之是一个人,还是他们一家四口,当然,不知道会不会加一个幕安。
如果有幕安,这顿饭就有意思了,她倒迫不及待想看看楼暖那张精彩夺目的脸了。
“老婆,是不是我赚的钱不够你花,为什么每次我都有一种我赚的钱不够你花的感觉?”莫云泽听到苏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忍不住换了一个姿势,苦恼的说道。
他不知道别的丈夫会不会有这种苦恼,可是他有,而且,他每次都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不能干了,让老婆受了委屈了,所以才不敢乱花钱,每次别人请客她都能乐得不行。
哎,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这个老公就该好好检讨一下了。
“胡说什么呢,我们这不是刚回海城,有人请客,我当然乐意,再说,我可是有很多话想跟楼瑾之好好聊一聊。”苏玖哭笑不得的说道,莫云泽总有一种本事让她哑口无言的冲动。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表现的太过了,才让莫云泽有这种感觉?
“再说,他要请客,为什么我要拦着,他欠我的东西多了去了,请我吃顿饭怎么了!”想了想,苏玖又忍无可忍的添了句,楼家的一切都是席夏跟他那一双儿女上着,他请她吃饭,她去是给他面子,不去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这次,她倒是非去不可。
莫云泽又仔细的跟她聊了几句,发现苏玖情绪没什么异样,便匆匆收了线,没办法,休息这么和时间,事情就是特别多,如果不是楼瑾之催得紧,他实在不想打这能电话。
苏玖挂了电话之后,上了楼,重新泡了个澡,弄得香喷喷的,又换了一件新衣服,她记得今天晨云泽穿的是浅蓝色的风衣,她换了一个同色系的,让两人有一种情侣装的感觉,不管怎么样,如果见到慕安,她会说一声恭喜,不见慕安,便再好不过,可是有时候也要让楼家人看看,没了楼家,她照样过得很好,五年前她没死,五年后她会活得更好。
而哥哥,她终有一天会找到他,他们兄妹两个也会团聚,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楼瑾之五年前对哥哥不管不问,如今她嫁到莫家之后,他却大费周章的掳走哥哥,难道他打算用哥哥来威胁自己对莫家不利?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觉到可笑。
可是,她无钱无权,楼瑾之究竟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想到这里,苏玖忍不住拧了拧眉毛,她总觉得,楼瑾之有别的动机,只是这个动她暂时没猜出来。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