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了,风荷也不再多留,笑着起身告辞,走到门首时,又忽地回头,婉转而笑:"娘娘,人是挣不过命的。娘娘愿不愿与我打个赌呢?"
她说完,也不等方侧妃回答,已经转身而去。
看着浩浩荡荡远去的人群,方侧妃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寒冷,冷得她骨髓都在打颤。她几乎可以确定,风荷知道了实情,正用这种法子慢慢折磨她,直到她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认输,求死。
她不怕死,却怕屈辱。而她,努力了一辈子,抗争了一辈子,只是想为自己挣得该属于她的东西;可惜,这些,在风荷手里,一点一点失去。她的心腹,被她折断,她的倚靠,被她摧毁,甚至她的儿子,都被她夺走。她清楚,接下来,就是王爷的一丁点爱护之心了,然后是她的尊严。
她不肯服气啊,凭什么,凭什么呢。
风荷去流莺阁坐了小半个时辰,即将黄昏了,才回房歇息。刚吃了半盏茶,平野匆匆求见。
原来杭天曜办完了事进宫了,让她不必等他,估计要到深夜才能回来。
风荷淡淡皱着眉,外边的事情她不甚清楚,可看杭天曜和王爷忙碌的情形也明白,最近太皇太后或者恭亲王一定是动作频繁的。是不是他们已经等不及杭家这边的倒戈了,打算采取别的激进法子呢?
平野刚退下没多久,二门口的一个小厮被带了进来,说是有话要回世子妃。
风荷愣了一下,才命人带那小厮进来。小厮平儿都在外院伺候,难得进内院,今儿要不是事情紧急,打死他也不敢来找世子妃娘娘啊,累着了娘娘回头世子爷必不会放过他,可是不进来回明了,他怕世子爷同样不会饶他。
他低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躬身请了安。
"什么事情非要来见我?"风荷打量了一眼小厮,觉得有几分熟悉,沉烟忙附耳低语道:"是世子爷的小厮湍流,素来不大跟着世子爷出门,只在外书房伺候。"
湍流是见过风荷的,可还是不敢抬头,轻声回禀道:"娘娘,承平公主府二少爷遣人来找世子爷,今儿都来了第三回了,可世子爷一直未回府,小的看着傅二爷那里似乎急得很。世子爷之前曾说过若是傅二爷来寻一定要与他回明,可是小的实在找不到世子爷,是以不知该怎生办了,故来请示娘娘的意思。"
世子爷神出鬼没的,叫他找谁去回话,可傅二爷几次派人来催了,他真怕耽误了世子爷的要紧事,想来想去没主意,只得托了二门上的婆子带了他进来,打算到凝霜院外头候里边的丫头出来,谁知恰好含秋从外边回来,便替他通传了。
他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的样子,不然也混不进内院。何况大家都知他是伺候世子爷的,以为世子妃传他进来回话,一路上倒也没引人追问。
傅青霭!风荷不过是一瞬间的愣怔,很快反应过来。最近一些日子,傅青霭一个人躲在他买的小院里,任是谁去都不见,连杭天曜都没有见着他,听说公主府几次有人过去,连大门都没进。他这是肯见杭天曜了,这的确是件大事,风荷不敢耽搁,忙叫沉烟去外院找杭天曜的心腹侍卫,让他们火速赶往皇宫,想办法见到杭天曜,把事情回明白了。
待到一切吩咐下去,她才和气地对湍流说道:"你做得很好,傅二爷的小厮还在咱们府里吗?"
"回娘娘,还在外书房候消息呢。"湍流情知接下来就不关他的事了,长舒了一口气。
"那你告诉他,世子爷很快就会去见他主子的,叫他们稍待片刻。云碧,赏他十两银子。"风荷心知傅青霭肯见杭天曜是好事,也有几分欢喜。
湍流忙磕头谢了恩,领了银子出去。
话说杭天曜正在宫里回话,得知他心腹侍卫有要紧事情回他,忙出去问了问。皇上听说有关傅青霭,也不留他,命他即刻出宫。
杭天曜出宫时,已是掌灯时分,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去了傅青霭的小院。
"你果真决定了?"杭天曜还是有些诧异的,想不到傅青霭这么快就下了决心,而且决心不小。
烛火掩映下的傅青霭,完全失了当日书画胡同的调笑风流,只剩下淡淡的凝重与无奈。出身由不得他,但是接下来的路他要自己选择,他不想再被人当做棋子使了。他清楚自己的性子,散漫惯了,权利帝位虽然是极大的诱惑,可是比起他想要的自由来,还是差了远的。何况明知是条死路,还要一头往里边冲,这不是他的风格,他还是想要享受一下红尘俗世荣华富贵的,做个黄金屋里的纨绔公子哥,这才是他的梦想。
他看着大理石的长案上如林的笔海,笑道:"难不成你当我是说着玩儿的?与其为那遥不可及的高高在上送了命,我还是想再保我的脑袋几年的,不过你确定皇上会放了我?"
杭天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亦是坐了下来,应道:"恩,皇上从来不打算要你的性命,只要你安安稳稳做你的公子哥,算起来,你们可是堂兄弟。当日吴王,也不是皇上要他死,是他自己见大势已去挥刀自刎的。
为人君者,势必多疑谨慎,幸好皇上心思仁善,更不想对自己的骨肉亲人动手。当然,太皇太后,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他已经给了太皇太后太多的机会,可惜太皇太后自己不要。你暂时离开京城也好,躲过最近的风云,不然便是你不想被牵扯,有心人依然会把你拖下水去。"
"她或许是我的亲祖母。可是当时她若好生把我接到宫里,咱们祖孙俩也能作伴,过过清闲日子。"傅青霭相信杭天曜的话,皇上应该是打算放他一马的,不然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他知道真相之后再来假惺惺让他选择。当日他父亲谋反,皇上都没有动太皇太后一根头发,这的确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