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命都不要
凌晚晚眨了眨眼，她从叶叔扬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苍白的面容，还有脖颈上面，一条浅浅的伤口。
血已经凝固了，应该是刚才唐语嫣用刀逼着自己时，不小心划到的，可她竟然没有能够感觉出来。似乎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叶叔扬受了伤的手给吸引了过去。
叶叔扬出奇地有耐心，一直在等着凌晚晚的回答。
凌晚晚摇了摇头，下一瞬间，就被叶叔扬拎着脖子，掀翻在了床上。头撞到了床头，脑袋里面立刻嗡嗡作响，眼前晕眩了一下，黑了一会儿，才再次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从床上撑起了身子，不明所以地望着叶叔扬，不知道他忽然之间为什么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不等她发问，叶叔扬又扑了过来，一手死死地握住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迫使她和自己对视着。凌晚晚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安地望着他。
叶叔扬的目光像是利刀一样，在她的身上扎出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就这么恨我？”
凌晚晚深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叶叔扬冷笑了一声，“你偷用我的电话，给唐语嫣发短信，约她见面，故意伤了唐语婷，惹怒我，逼我对你出手。甚至还以身涉险，三言两语激怒了唐语嫣，让她伤害你，进而更加有理由从我身边离开。因为，在我身边，不管是我，还是唐语嫣，都有了伤害你的理由。”
顿了顿，叶叔扬咬牙切齿地说道，“凌晚晚，你还真该夸奖你，说你勇敢，说你聪明。为了离开我，连命都不想要了。”
凌晚晚被他那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就开口否认着，“不是这样的，叶叔扬，你听我解释。”
“已经没有机会了。”叶叔扬摇了摇头，眼里的怜悯之色，不知是为谁流露而出。他受了伤的手，艰难地在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电话，递到了凌晚晚的面前，冷冷地道，“比起解释，我更相信证据。”
凌晚晚抬眼一看，叶叔扬手里的，正是自己发给唐语嫣之后，忘记删掉的短信。
她心里忽然涌现了浓烈的后悔。她说不清楚自己在后悔什么，是后悔匆忙之下，竟然大意地忘记了毁灭证据，还是说，从一开始，就后悔了，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她不后悔。
凌晚晚握紧了拳。她的确是要离开的，虽然唐语嫣后来的出现出乎了她的预计，不管是唐语婷的发病，还是自己被唐语嫣差点杀死，统统都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但就算没有这些意外，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离开的人，是没有丝毫借口和理由的。
已经没有退路了。凌晚晚自嘲地勾起了笑，放弃了所有辩解的想法，说得再多，结果也不会改变，该离开的人，也是会离开的，又何必开口。
想到这里，凌晚晚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说的对，唐语婷的伤，我的伤，你的伤，都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清冷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填满了病房。
房里，狼藉一片。被打翻的急救箱，满是鲜血的床单，心潮澎湃的两人，纷纷乱乱地组成了一副让人不想去多看一眼的画面。
叶叔扬的手上的力气，渐渐小了下来，可还是固执地停留咋凌晚晚的下巴上面，他像是忽然之间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样，有些茫然，也有些古怪地望着凌晚晚，喃喃地道，“为什么？”
凌晚晚的心，跌入了深深的寒潭。
这样的叶叔扬，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应该是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面，眼里永远都是一往无前的坚毅和从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上去狼狈不已。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她走了这么远，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不可能回头了。
“为什么？”凌晚晚定了定神，咬牙冷声笑了出来，“这种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要离开你，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唐语婷会死，我会死，你会死，这些，都没有关系，就算是尸体，我都不要留在你身边。”
叶叔扬瞪大了眼。
凌晚晚像是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情了一样，脸上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冷漠，“叶叔扬，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留下来。如果你非要留下我的话，杀了我吧。正好，也可以替唐语婷报仇，反正我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随手可扔可弃的玩具而已，杀了我，你——”
“啪！”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凌晚晚的话。
叶叔扬一手握着她的下巴，一手还高举在空中，没有收回来。他手上的鲜血，染到了凌晚晚的脸上，看上去狰狞无比。
凌晚晚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作疼，可她却没有避开，似乎，有什么东西，比脸上更疼一样。
叶叔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令人心悸，“这一巴掌，是替唐语婷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伤害她。没有人。”
凌晚晚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出来。
叶叔扬的手，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度，冷冰冰的，像是雕塑一样。淡淡的话语，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凌晚晚顿时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叶叔扬的指尖慢慢传来，涌入了全身。
身子僵硬得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了。
脸上的血，犹如火一样，炙热地燃烧着。
叶叔扬的脸色看上去灰蒙蒙的，他沉默了半晌，缓缓收回了自己握住凌晚晚下巴的手，别过了脸，“你走吧。”
凌晚晚一怔，没有动。
叶叔扬坐在床边，手中的血已经凝固下来，但看上去还是令人触目惊心。他没有去看凌晚晚，只是不停地望着自己反复摊开又合拢的右手，语气平稳地再次开口重复道，“凌晚晚，我从来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这一生，更是没有求过别人的打算。趁我现在还算冷静，你走吧。”
凌晚晚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出声询问到，“要是我不走呢？”
她已经没有了，离开的力气。
叶叔扬抬起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会杀了你。凌晚晚，我是认真的。”
凌晚晚犹如雷劈，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恍然地摇了摇头，喃喃地道，“不会的，叶叔扬，你不会。”
凌晚晚不知道自己要证明什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她的腿却根本不听使唤，动弹不得地停留在原处，就连视线，都一直没能从叶叔扬的身上移开。
似乎她早就习惯了这样，追随着叶叔扬的一举一动。
叶叔扬的嘴角，缓缓地扬了起来，“你可以试试。”
他在笑，但他的眼睛里面，却是厚厚的寒冰。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彻底冻死在里面。
凌晚晚像是忽然间就清醒了过来。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她说的话，只会让她显得更加狼狈，更加可怜。
伤害了唐语婷，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叶叔扬能这样让她安然无恙的离开，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还能祈求什么。
难道她还能指望叶叔扬抱住她，请求她不要走，告诉她，他是爱她的吗。
凌晚晚的脑子里面被这样一个可笑又可怕的念头占据。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可悲的内心。
叶叔扬一脸冷漠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凌晚晚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费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努力挺直了背，不再看叶叔扬，飞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耳边已经听不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她刚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病房外一身黑衣的周助。他鲜少穿这样的颜色，浓稠的黑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陌生的冷然。
凌晚晚微微一愣。
周助看了她一眼，嘴角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抹冷笑。
凌晚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离开了脚步，强打起精神，走到了周助面前，轻声问道，‘唐语婷她……现在还好吗？”
“托你的福，还没死。”周助手插在兜里，微微侧着头，冷冰冰地望着凌晚晚。
凌晚晚咬了咬下唇，“我很抱歉。我当时，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后果。叶叔扬还在里面，他受了伤，麻烦你带他去包扎一下。我……我先走了。”
说完，凌晚晚就迫不及待地绕过了周助，一头扎进了长长的走廊之中。
周助拧紧了眉，低吼了一声，“凌晚晚！”
凌晚晚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周助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小小的身影，她的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颈子上面，也有一条骇人的伤口，看上去狼狈极了。
周助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女人会像凌晚晚这样，能够狠心到将自己折磨成这样也要离开叶叔扬。
恍惚间，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叶叔扬生气的，并不是唐语婷的伤。”
轻飘飘的话语，却像是巨石一样，重重地击打在了凌晚晚的心上，让她的心头更加酸涩难忍。她再也不敢过多停留，加快了脚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医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