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四眸相视,蔺珂却被祁煜那样的眼神看得招架不住。可她不想让人察觉到她内心的动荡,作势无意的撇过头去,拿起一块点心吃起来。她饿了,得吃饱东西才有力气去到赫连城,佑璟遗留于她的书信还在等着她去寻找,她不能让自己因为祁煜的出现而乱了步骤。
有人掀帘入来,祁煜看了过去,是太爷,心忖不是才让他出去吗?果真是个惹人生厌的家伙,“什么事?”
见到奕亲王的脸色不好,也不知是因为那佳人儿还是因为自己,他陪着笑,“回禀王爷,方才有两个江湖人模样的一老一少飞上了船,说是想见王爷,他自报名讳姓蓼。”
姓蓼?蔺珂潜意识的朝祁煜看去,见他神情自若,并无丝毫惊讶。不能怪她多虑,这江湖上蓼姓极少,能报得上名号的也只有蓼家堡的蓼义天了。莫不正是蓼义天找上门来。蔺珂这才忆起事隔多年她再遇到祁煜时便是在蓼家堡。
就在蔺珂兀自沉思之际,已从门帘下入内一老一少两位男子,果如蔺珂所料,就是蓼义天与他儿子蓼清羽。
祁煜一改冰冷的轮廓,上前拱手与蓼义天父子寒暄起来,“蓼堡主,蓼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雾色,茫茫然的笼罩在岸边,缓缓的流水声听来是那般的惬意慵散,微弱的阳光照得一切毫无生气。飘移在河面的雾色随着晨风扑面,薄凉的气息,让整个身子更添了一层寒意。
蔺珂在那里一站,就一直站到了雾色尽逝,阳光耀眼。她不移不动,甚至连眼帘都眨得极少。
又让祁煜得逞了,此刻她的脑海里只记得这件事。浑身的不适告诉她昨夜非梦境,恼怒自己的理智和情感总是相互背驰,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侍婢撩开门帘,祁煜迈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捧铜盆侍候的侍婢。
早知她醒了,只是有事耽搁不得前来相看。听说她站在窗前很久了,想不到直到他出现她仍旧站在那里。见识过蔺珂之能,他却不担心她会对自己赫然出手,那份笃定和坚信莫明的让他感到温暖。这是不是代表蔺珂虽恨他,可她心里依旧有他的存在。只是自己伤她太深,她做不到再温柔相待。
靠近她拥她入怀,她的身子有些凉。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瞧到她锁骨下的状形梅花形状的印痕。那不是刺上去的,仿佛是一抹与生俱来的胎记,可在他的记忆里,蔺珂身上并无此胎记呀?
伸手去碰触,那类似梅花的花瓣亦如她的主人一个冰冷孤傲,“这是什么东西?本王可不曾记得你身上有这么个胎记。”上次在蓼家堡要了她,当时只顾着出气,竟不曾注意。
祁煜的话就若一根针扎在蔺珂的心眼里,想推开他,却被他禁固在怀里动惮不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已经躲着你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他可以无视她的存在,甚至可以在昨日得见是她的同时将她驱赶下船,如此,也不会让她冰冷的心在他胸膛的温暖下开始渐次融化。
“这是惩罚。”
“惩罚?”想到从前种种,蔺珂由不得垂眸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惩罚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理由轮到你来惩罚我?”
“你自己知道。”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悲哀和冷漠,让祁煜感到特别的扎眼和悸恸。她在撇开彼此的关系,她在拉开彼此的距离,她是那么的不想靠近他,或许她更愿意此刻拥她入怀的是别的男人,例如莘佑璟或者陆梓渊。
想到这里,禁不住冷冽气息倾身而下,狠狠的咬住她销骨下的那朵未成形的梅花痕迹,甚至能闻到一丝暗暗的梅花幽香。
吃痛的感受没让蔺珂蹙眉,却是将她眼眶中湿润的雾气凝成了水珠压过睫羽,沉沉砸在祁煜的头顶。
“你答应过放我走。”
祁煜提起头来,伸过手去轻抚着他咬在梅花痕迹的周围,寻一粒一粒带血印痕迹,仿佛要将那梅花吞噬。“你要去哪儿?”
“与你无干。”是的,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儿,相反他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反正就在这条松岭河上,命运再次玩笑似的让他们相遇。
松开了禁固她的手,祁煜走到一旁坐下,吩咐侍婢,“侍候夫人梳洗更衣。”
那是祁煜随口说出来的话,却让蔺珂仿佛置在奕亲王府邸。曾几何时,祁煜也是这样坐在一旁,一边喝着新茶沏成的香茗,一边看她掬水梳妆。
侍婢轻轻地走到蔺珂身边,扶着她略微端起的皓臂朝一侧的洗架走去。湿绸巾洗面,玉梳滑发,菱花镜中,皆冷眼相看,祁煜眼神略转,蔺珂便闭上了眼,她知道他没再看她,而是在看她眉宇间那点朱砂痕。
更好衣,侍婢便躬身退至一旁。祁煜走过来牵着她手朝外间走去。
蓼义天父子亦与祁煜客气一番,父子俩都为在此突然遇到梅儿而吃惊意外,可蓼义天很快回过神来,只有蓼清羽却一直盯着蔺珂看。等到与祁煜寒暄完毕,他立即大步迈到蔺珂跟前,眼中是止不住的欣喜若狂,“梅儿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自从你离开蓼家堡后去了金湘宫,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的安全。满以为金湘宫出事后你会回落梅谷,我便差人前去落梅谷,谁知遇到一驼背老人,他说你根本就没有回去,这些天我正担心你是不是因为金湘宫的事情受到牵连呢,今日见你无事真是太好了。”
听到蓼清羽如此多话,蔺珂的表情不减不增,依旧淡如天空飘浮的云絮。相较之下祁煜的态度倒显得有些波动,“蓼公子,梅儿姑娘可是本王的贵客,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蓼清羽疑惑的回望祁煜,蓼义天言道:“羽儿,你放肆了,梅儿姑娘的安全岂会轮到你来担心?”
已经两块糕点下腹,吃了口茶水,蔺珂觉得饱了。这才抬眸说:“有劳蓼公子担忧。”
“梅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虽是受了警告,可蓼清羽仍忍不住关心。
祁煜双眉略蹙,虽不明显,却尽数让蓼义天看在眼里,听着他说:“如今与赫连城交战,兵患无数,梅儿姑娘是本王请来前往战场救治病患的不二人选,相信有了梅儿姑娘相助,我军一定能大破赫连城取得最后胜利,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蓼堡主你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