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姑娘,你醒啦。”红香展开笑颜说,这个时候的梅儿姑娘,看上去有种毫无防备的赢弱感。她好像在想身在何处,又在想怎么到这儿来的。
蔺珂略略动了动身子,扶着红香落了马车。才发现这是一处废宅,而她们此刻正是在这里避雨。红春和孙月语生了堆火去寒,此刻孙月语起移步迎了上来,笑道:“姑娘快来烤烤火,现在虽说是初夏,可春末的寒意还不曾散去,这雨一淋啊,身子还是会发冷。”
蔺珂握着她手腕时趁机替她把了把脉,是比昨日平和了许多,可情况还不是很乐观。坐在一堆杂草上,红春递来水和干粮,“姑娘将就些,等路过镇甸或是回到宫里就好了。”
她也常出门,也曾风餐露宿,有水有干粮已然不错,红春的客气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红春不语,只是和红香一起盯着蔺珂笑,笑得蔺珂疑惑不解,只得出声问:“你们笑什么?”
孙月语接下话来,“姑娘别误会了,她们不是在取笑姑娘,而是想看清楚姑娘。”
“这是为何?”
红香添了些柴火,热热的火光将她的俏脸烘得绯亮,边说:“奴婢和红春到金湘宫的时日尚短,早就听宫里人时常念叨落梅谷的梅儿姑娘。”
原来还有人在背后念叨她,蔺珂忍不住笑了笑,“念叨我什么?”
红春说:“说得可多了,说梅儿姑娘虽然生性恬静,可心地却是极好的,又与我们宫主交情甚笃,我和红香听得多了就想要想见见梅儿姑娘,可是宫里的其他姐姐们则说愿意梅儿姑娘给咱们宫主做新娘子呢。”
唇边的笑意不浅,垂下的眸帘却掩盖起浅现的苦涩。佑璟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只是不愿意伤害到他而故意扮傻罢了,亦如梓渊一样。他们都是她蔺珂这辈子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人,可她不敢承诺,也不想失去。
师傅只向她提过一次终身之事,那是在接触了梓渊和佑璟之后,有些事情或许他们不介意,可是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坡坎。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样再把心交付出去了,这本该是一个女子与生俱来的本能,可是,她却在前一次伤害中彻底的忘记了。
她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残忍,梓渊数年的相伴不是没有目的,只是他未挑明她亦不好擅自揣拒。佑璟就更是了,有时他凝望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情愫,每次她都作势无意的瞥过头去,佑璟伤心,她又何尝不难过?所以,这两个人,她能避则避,只愿彼此都只守护着那一份单纯的友谊,不要让这份感情因为挑明过后没有结局而变了质地。
“红春,不可以说这些让姑娘为难的话。”孙月语嗔笑一声,抱歉的看着蔺珂,“梅儿姑娘,是她们俩无礼,姑娘且别放在心上。”实则她又何尝不懂宫主对梅儿姑娘的心,无奈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向落花。
蔺珂微微的摇了摇头,湿热的火光耀在她的脸上,让苍白的肌肤染了些许嫣色,惟美极了。“我与佑璟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佑璟他有你们相伴左右,将来一定可以寻得一位良人相配,届时我会真心真意的恭喜他。”
孙月语淡淡的笑了笑不再置言,心里却愁肠百结起来。如今金湘宫的状况大不如前,宫主的善念又布及金湘宫,只是执着金湘宫百年传下来的基业不忍毁在他的手里,否则他岂会活在压力和疲累之中?曾经她有跟宫主提过向梅儿姑娘求亲一事,宫主当时露出的且悲伤且满足的表情让她至今难忘。宫主说他不能给梅儿姑娘一个安稳,不能在这个困难时机束缚住梅儿姑娘的一生幸福,只要能再见到梅儿姑娘,听她呼喊自己的名字,那怕每次呼喊都抱着最后一次的觉悟,那么,他会在这样的期待中满足快乐。
也曾问过宫主值得么,宫主说值得。那人若是如梅儿姑娘,的确值得,值是天下间优秀的男子为她倾心为盼,宫主如是,那陆梓渊公子又何尝不是?
吃了些干粮和水,蔺珂又自服下一枚丹药,“月语,我为你银针刺穴罢,虽然先前给你服用的丹药能暂保性命,可你的伤迟早得医治不可放任。”
“可是这里……”听到梅儿姑娘这样讲,孙月语很高兴,她也想尽快伤愈好,若是再发生意外时可助宫主一臂之力,然而见眼下荒败的景况,不由间犯起了难。
红香也环顾一周,笑道:“无妨,奴婢有个好法子。”
众人不明所以,但见红香起身走到左边捡起一块虽破还密的竹席,又将几根木棒拴起用竹席掩上,虽是半掩,可也的确能够行事。最后拍了拍手,向众人笑道:“这样不就好了?就算有路人进来避雨,咱们只要说明状况,想来也不会难为咱们。”
“红香说是很是,孙姐姐,此处虽然简陋,可治伤要紧,而且以梅儿姑娘的医术,也要不了多久时间就结束了。”红春从马车上抱下一张被子铺下说。
孙月语微微的笑道,“是啊,都这个时候了瞧我还在计较些什么,梅儿姑娘,有劳了。”
雨依旧淋淋漓漓的落着,老天似乎并未有立即收势的打算。红香站在门口望着雨水犯愁,直想快点儿回去金湘宫。
孙月语平躺在地上,几根银针在蔺珂的纤指下颤颤巍巍。封了麻穴,所以孙月语感觉不到痛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眼看着蔺珂即将拔针时,忽然听到红香说:“有人来了。”
孙月语闻声顿进睁眼,明显神情紧张起来,蔺珂淡笑着安慰,“别紧张,没事,先前不都说好了么!”孙月语这才又将眼合上。
“快点儿,快点儿,终于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了,这鬼天气真是气死人了,好好的下什么雨呀。”一个小厮模样的骂骂咧咧的牵着一辆马车进到废宅里,紧跟着后面那一辆马车也进来了。
见到这废宅子里有人,那小厮很无礼数的白了红春和红香一眼。将马车牵进屋檐下过半,又嘲后头的马车囔,“快下来,赶紧过来帮着搀扶小姐,要是小姐淋了雨受了风寒,小心老爷要了咱们的命。”
于是,后面马车立即冒着雨下来四个侍婢,忙赶到前头来掀开帷帘,搀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落来。这女子约莫二八年华,生得一副婷婷玉立之姿。一双柳眉细且修长,白净的颜容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明目,唇红齿白,十指若葱,典型那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是那一副自恃高傲、不可一世的气质令人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