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你不要做出让本王后悔将你从牢里提出来的事情来,那对你而言并无好处。”祁煜的声音低了很多,也比先前更沉郁了许多,他将蔺珂想得越深,他就想恼火。好像蔺珂不应该存在,可是他又不下去将她毁灭的手。这样的心理矛盾,让向来处事迅速冷绝,决意果断的他恼火,只因是因为蔺珂,所以他更烦躁了。
蔺珂终于睁开了眼睛,四眸相视,皆是一片冰冷深沉。她依旧不答话,让这样诡异的沉默淹了屋室。
她是无心还是刻意?难道她就真的那么确定自己不会对她狠下毒手?祁煜气得有些喘气不顺,蓦然伸出手去,动作迅速得如同疾风晃过,他捏着蔺珂的咽喉,只要他再用一点儿巧力,蔺珂就永远无洗呼吸了。
她没有任何抵抗,仿佛认命一样任他掐着自己的命门。那双澄澈清灵的眸子,团漾着一层薄湿的水澜,如同清晨湖面上飘浮的那层薄雾,一旦靠近,便会一身沾染。
本就呼吸略弱的蔺珂一下子让祁煜捏住了咽喉,立即胸闷难过不已。苍白的颜颊成了红色,紧接着又成了絳紫色,他真的会把她掐死,蔺珂在这一刻笃定的信了。可偏偏这个时候祁煜松了手,她的呼吸又顿时顺畅了起来,急需呼吸的动作是引得她一阵咳嗽,‘咳——咳——。’
“体会过死的滋味了,就应该识时务,蔺珂,不要让本王真的亲手送你上路。”负于身后的那只手,在蔺珂看不见的地方颤抖,不止手在颤,连心也在抖。然祁煜此时的镇静掩饰得很成功,蔺珂只顾去咳嗽喘气,无暇顾及他眼中闪过的异样。
“本王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再不听话,休怪本王绝不食言。”
这是祁煜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听得蔺珂颤巍的身子在被子里顿时寒了个透。窗外的天,不知何时变成了死灰色,阴阴沉沉的,压抑得想让人愤世而去。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除了她伤痕累累的身子外,什么都不曾改变。归欣苑仍然是归欣苑,珂夫人依旧是珂夫人,就连以往的吃穿用度亦不曾减少。祁煜,他到底要做什么?给着她甜头,然后好从她的口中套出松萝的出处么?可惜了,虽然她阅毒不少,却的确不曾识得这种奇怪的毒药。
日子在一天天度过,软柔乏力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有力。只是她脸上的笑,从此消逝了。
这日靠在榻头,透过窗框望着天外游浮的云絮发愣发呆,她的确是在发呆,因脑海里的空白连她自己都讶异的安静。
有人来了,微微眨眼,来人不是祁煜,是个女人。这个时候谁会有胆子再近归欣苑?除了凤蓉儿还会有谁?
“妹妹身上可大安了?”她笑得很灿烂,灿烂得耀眼,灿烂得让人瞧着心生厌恶。
那关切的语气里有着得意志满和轻视,蔺珂心知肚明她是前来探她笑话的。只要每次与凤蓉儿沾边之事便不会有好兆头,这回,她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姐姐还是赶紧离开吧,否则王爷怪责下来蔺珂承受不起。”
燕语似低喃,虽是一副受伤病容,却依旧眉似远山起伏,眸似秋水澄澈,毫无情绪的颜容更显清冷独韵之质,丰淮第一女子,她当之无愧。“妹妹肯定是因着身负重伤,脑子还不曾清醒,姐姐来看你,怎么就赶起姐姐来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没有半分气恼的意思,甚至坐在了榻沿上为她掖起了被子。“大夫开的药都吃了么?咱们府里的周良周大夫可是丰淮城中首屈一指的名大夫,就算妹妹伤得再重病得再重他都定会有法子将妹妹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是啊,这奕王府里是从来不养闲人的。似她这种闲人也得以侍寝之姿来求得一个立足之地,“你恨我。”
凤蓉儿方收回的手一怔,随即笑看蔺珂的眸子变得阴沉诡异起来。这话里没有疑惑的意思,她是肯定自己恨她?凤蓉儿也不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依旧温婉得体的笑道:“妹妹真会说笑话,你我姐妹一场,且你尽心尽力服侍王爷,也为我分忧解劳,我恨你干什么?”
蔺珂动了动身子,此刻室中无人,想起身靠在床头是件很费力的事情。可她还是咬着牙忍着伤口迸裂的痛楚靠在了床头,冷冷的看着凤蓉儿,她不能让自己被莫名其妙的蒙在鼓里,要为自己这份沉浸在幻想与自我满足的一年韶光讨个清楚明白的答案。
“你恨我,为何不敢承认?蔺珂自认这一年里在奕王府中行事步步小心谨慎,不说与众人相处有多好,却也是从未主动找事。蔺珂虽不聪慧,却也并非愚笨之人,姐姐笑里藏刀,又何必敢做不敢认?”
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凤蓉儿的笑挂不住了,看着蔺珂苦涩冷漠的颜容越来越木然疑惑,“妹妹说些什么呢,姐姐可听不懂你的意思。”
她终是不愿承认么?可她的表情已出卖了所有的一切。
“今日过来探你,主要是想说说妹妹画的那幅肖像。”凤蓉儿调转话题,亦不愿再离蔺珂那么近,她起身往前移了两步,回身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掸开,那纸上跃然画着蔺珂按照她的意思所描摹的女子肖像容貌。
蔺珂再次见到那张图,锥心的痛意已掩盖了她身上方才因活动迸裂伤势的痛意,掩在被子里的绣拳紧握,想避过眼去,可眼神似定住似的就是移不开。这张纸如何会到她的手里,蔺珂已无暇去追究,她想知道的,只是那画中之人绝非虚构,她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珂妹妹你的确够聪明,而且描摹之能更是神乎奇技,既将一个从未某面的女子画得十成十的相像。”她看到蔺珂的视线微瞪,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画像不曾移眼,凤蓉儿心中又是恼火又是不甘。恼火蔺珂既是在乎这幅画,定是将王爷视若至爱。不甘则是因为蔺珂的这份用心怕是早已被王爷发现,他动了恻隐,才会将蔺珂从死亡边缘拯救生还。
“妹妹是不是觉得这人和我的模样很像?”心下虽是不高兴,可凤蓉依旧没呈现出半分不高兴的样子,她就像闲话家常似的跟蔺珂说着一件让她心灰意冷的事情,“这就对了,因为她是我的姐姐,她叫凤欣儿,是当朝皇后。”松下了手,口却没松,“她和王爷相识半载却苦思七载,姐姐为了他愿意嫁给她不爱的皇帝,而王爷为了她宁愿被放逐到这丰淮城里。知道这归欣苑的出处么?王爷在等姐姐回来呢?知道王爷为什么会亲自上你蔺家去提亲么?因为府里的女人不论多像姐姐,始终没有一处能让王爷惦记留恋,可是你不一样,你有府里女人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你额眉间的那点朱砂。虽然是不光彩的偷听,可我也曾听王爷对姐姐说过,‘欣儿,你额眉间的朱砂真美,就像是上辈子我亲手为你点上一样,这辈子凭着这颗朱砂,我们又再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