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身心宛如一片飘摇在风中的花瓣,始终找不到落定的机会。眼角静静的淌过泪滴,凉凉的,冷冷的,却温暖透心。祁煜,他用了那种极端的方式与自己告别。残忍的想,他们永远不会再见了,因为真的为他们这段波折不断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句点。
相识是偶然,然而这个偶然带给她何其多的凄怨?数不清,忆不尽,日复日,年复年。
林月溪进到房中,看到蔺珂醒来后只有半瞬惊讶,随即让她眼角的那抹泪痕惹得悲伤起来。蔺珂是聪慧的,或许不用她多嘴,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伸手略掀被子,撩下她胸前的衣襟,不论如何她还是高兴的,所以她微微的笑了,“珂儿,你体内的毒终于都解了。这下子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你也许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开我了。”
举目望着林月溪脸上不自然的笑脸,蔺珂缓缓开口,“祁煜怎么样了?”她怎会知道祁煜的情况?可是她就是想问,那怕林月溪告诉她‘不清楚,不知道。’。
那双充满期待的澈目,只是盈满了泪雾。她想尽最大的努力安慰她,却又不想欺骗她。所以,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日欧阳太傅和德亲王将他扶走后就没再听到任何消息了。这两日我只顾着你,也没向德亲王细问,要不你等等,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蔺珂没说话,林月溪转过身去,走了没两步又转了回来,自嘲道:“瞧我糊涂的,这个时候王爷还在宫里没回府呢,去哪儿问去?”又坐落在榻沿上,“珂儿,你别担心了,皇上应该不会有事的。虽然他用自己的毕生功力为你把七角梅蛇毒逼出来了,他自己落得个与常人无异,但他还是皇帝啊,皇帝是有天保佑的。”
说者无心,听者却将心揪了起来。蔺珂徒然捂着脸,抽泣出了声。
林月溪一时慌了神,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这样陪着她,一直陪着她,直到蔺珂哭得累了,又睡了过去。
就这样睡睡愣愣了一天后,梅翁来告诉她起程离开京都的时间已安排妥当。蔺珂的脑子蒙了一下,说想再留两日。下午,她和林月溪一起出了德亲王府,走在京都繁华的大街上,往事一幕一幕涌现脑海。良久,她驻步在一个地方。
林月溪笑问:“怎么了?想站在人群里发呆啊?”
蔺珂摇了摇头,似在回忆着什么,“月溪,你还记得柏瑛么?”
“怎么突然说起她了?”林月溪面携疑惑的笑问。
蔺珂举目四望,发觉她除了记得柏瑛之外对这里没有任何印象,“我就是在这里遇到柏瑛的。”
一开始她以为柏瑛就是京都王府里的侍婢,后来有日她随梅叔一同出谷采办,与蔺珂闲聊时提及她才知道她蔺珂在大街上救下的。她之所以会待到蔺珂身边,只是因为想要报恩的缘故。“那丫头也离开我们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现在生活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
唇畔的笑意添大,没再作声,挽着林月溪的手继续前行。心下暗想,柏瑛一定过得很好,这人世间苦的只有她蔺珂而已。
一路上林月溪看到什么都稀罕,一个劲儿说如果几个孩子在身边不知得开心成什么样子。这个问题当年她随祁煜初入京都时就有考虑过,林月溪和她有同样的想法一点儿也不稀奇。买了需要的东西往回走时路过涔宾楼,蔺珂没有进去的意思,她只是又开始想念当日在这儿同她一起吃点心的柒柒了。还有,替她和柒柒解围的人。
回到德亲王府时,天色已渐暗。用过晚饭后,蔺珂就开始在风灯下忙碌起来。用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一个绣工精美的梨花囊呈现在眼前。林月溪知道蔺珂绣来是要给祁煜的,如果是在从前,她一定会消遣几句,可是现在,除了感伤外那里还有消遣的心思。
折腾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要分开。
离开京都的时间定在这日午后,祁旭站在王府门口相送。临别之际,蔺珂将一个崭新的梨花囊递到祁旭手里,不用她言明相信祁旭也会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站在祁旭身边看到这个梨花囊的德亲王妃,用一种十分慎重的目光突然打量着蔺珂,想要再看清些什么时,那女子已上了马车,辗转而去了。
祁旭紧紧的握着梨花囊立即吩咐人备车入宫,留给德亲王妃一堆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问题。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祁旭出现在泽阳宫。祁煜依旧躺在龙榻上,握着那个梨花囊,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将它紧贴在胸口,那交织密麻的针线都是蔺珂对她的绵绵情意,舍不得,割不断。
窗外的天空应景的落起了小雨,就像是将这份别离的悲伤纷飞漫天。
离去的一路仿佛是追赶时间的步伐,离京都越远,路的两旁或是漫山遍野,春意盎然,绽新繁花。
一行三人坐在车室里,这一路都没怎么作声。梅翁拿着医册低眉似看得十分认真,林月溪则靠在蔺珂的肩头上,就若贴得如此之近,也猜不透那张静若清莲的颜容在思忆些什么。
微颤的窗帷外光缕明媚晶莹,耀得枯枝头新发的芽叶儿绿得异常鲜嫩。不时传入耳中些许鸟啼,分不清是什么鸟,那叫声回荡在林子里,别样优美动听。
马车突然又停住了。接近着响起兵器激烈碰撞的打斗声。离开京都的这一个月,现下已经是第十一次了。是谁人对他们的肆杀穷追不舍,蔺珂心里有数,当然也清楚是谁人为她们解去这后顾之忧。
林月溪虽是觉得已司空见惯,但仍然有些担心和害怕。她的这些信息不深不浅的传达给蔺珂,蔺珂内心说不出的愧疚和不安。无数次的抱歉,都被她给凶了回来,也反过来被人宽慰。她徒然觉得与自己相识相近的人都很辛苦。道是她命苦,然她又何其幸运。不论什么时候,都有那么多人陪在她身边。
危险的打斗声止了,马车又重新起行。师傅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医册,林月溪紧紧的挽着她的手臂,只有蔺珂轻撩窗帷朝外瞧去,窗外已没有活着的人,只有几具横七竖八乱躺一气逐渐冰冷的尸体。
松下手来轻声叹息,她的对面摇曳着玉簪流疏的淡影。玉簪很薄凉,可蔺珂却觉得温暖无比。手一侧是柒柒的骨灰匣,她就要带着她离开回去落梅谷了。那里有她的亲哥哥,还会有藜儿姐姐和琅儿哥哥作伴,她再也不会孤单了,因为有这么多的哥哥姐姐陪着她玩儿。
可是,再回去落梅谷之前,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这一日,马车在晌午时分载着蔺珂和林月溪二人进到一片散发着茶意幽香的地段。林月溪笑说只听闻十里桂花香,想不到也有十里茶叶香一说。蔺珂闻声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心里想着那经久未见的故人,可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