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静闻声徒然笑了一笑,“这辈子你做什么事我都佩服,这次也不例外,佩服你的勇气。”
这话中有淡淡的嘲弄和消遣意味,祁煜听了并不气恼。微微的斜过身,“那么,我走了。”
欧阳静耸了耸肩,抬手作势请。相较于他,祁旭倒显得有些遗憾和难过,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祁旭撩摆迈过门槛,那举步而去的背影坚毅笃定,就若他的步子一般毫不犹豫。
二人看着瞬间空空如也的门口,祁旭瘫坐在软凳上,而一直坐着的欧阳静则似很疲惫的揉着眉心。
浴桶里的水又换了一回。林月溪担心的看着蔺珂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让人去问梅翁何时能让珂儿从水里起来,可是那人一去就再没回来。她们都相信梅翁不会害她,可眼下这样的情况真的会让人感觉到糟糕。
很快,她终于盼来了一个人。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的皇帝祁煜。一见着他,屋子内外的人都拜了下去,他没说起身,也不敢有人起来,只好就这样跪着。林月溪是半跪在浴桶边的,她没说什么客套的话,只是向他投去求救的视线。
视线在林月溪身边扫过,他从床榻上取来一条被子走到浴桶前。浴桶里蔺珂的状态似乎已满足梅翁先后所言的要求,让林月溪拿着被子,他抱起浑身赤,祼的蔺珂说:“被子搭上来。”
祁煜抱着未着寸缕的蔺珂将林月溪稍稍吓到了,听到他有些急切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忙将被子搭在共珂身上。尔后看着祁煜抱着蔺珂大步离去,她有些担心祁煜将蔺珂抱走的目的地,在二人走出门口不久她就跟了出去。
祁煜抱着蔺珂来到偏院,下午还在搭建的蒸桶已经冒着袅袅冷烟。桶身一处开了一扇门,梅翁站在木阶下看着祁煜抱着蔺珂站在他面前。祁煜眼神里透露的坚决和不容质疑的态度虽让梅翁安慰,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确定清楚,“皇上,你现在拥有整个熙月江山,就算是女子后宫也有无数丽人,为了一个梅儿,你真的愿意放弃让你骄傲的一切,回归质朴么?”
“朕明白先生的意思,江山易攻易守,可是珂儿的感情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且难得的,她为了我受尽磨难和苦楚,如果朕不救她,与辜负她有何区别?我们曾在落梅谷相约,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从他低眉看着蔺珂的温柔视线和话语,梅翁已经不再质疑什么了。他退开一步,让出进到蒸桶里的木梯当前,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黑针插进蔺珂轻绾的发髻里,“记住老夫告诉你的方法,事不疑迟,请务必在晨曦到来前将梅儿体内的毒愫都逼出来。”
祁煜点了一下头,踏上了进到蒸桶的木梯,桶门很快就关上了。里间湿热的感触透着一股子浓烈的药色气息,想着这蒸桶下的若大铜盘里应该盛满了药材罢。
将掩在蔺珂身上的被子抛开,她胸前的那朵梅花痕迹异常的娇艳欲滴。扯过事先准备好的白纱掩在她身上,帮着她盘膝而坐。又取下先前梅翁插进蔺珂发髻上的黑针,拿起蔺珂的手,十根葱指,在每根指腹中央用黑针扎破。血虽是涌了出来,却并未滑落,这跟梅翁先生告诉他的情况一致,是一种叫子乌藤的作用。
在扎到第八根手指尖时,十指连心痛得蔺珂微微恢复了神智。模糊之中她看到祁煜在她的视野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是梦里怎么会如此闷热?且闷得她胸口焦燥急慌,心绪不宁。当痛意十分明显时,她已经清楚这不是在做梦了。
浑身在酸痛无力,指尖的隐肿彻底让她清醒过来。先是注意到自己未着寸缕让一匹白纱掩住了身子,身子的弧痕若隐若现的让祁煜看在眼里;又发现自己现在置身的地方有种极强烈的药色气息,周围弥浮的药雾,都是具有宁神缓绪的功效。最后才看清祁煜拿着黑针扎进了她左手的小指腹中央,痛得她抿紧了唇,“祁煜,你在做什么?这是哪儿?”
按照梅翁所交待那样扎完了,他也听梅翁说过蔺珂会在进到蒸桶后受到药雾熏浸时神智清醒一会儿,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祁煜什么也没说,只是固制着蔺珂的双手,倾身而去吻住她的唇页。
本来就觉得呼吸不畅的蔺珂此时更觉难受,可是祁煜的吻,却让她的视线迷糊起来。渐渐地,脑子里一片空白,隐约中好像感觉到祁煜放开她的禁固后转到她身后,接下来他的手掌推着自己,一股比蒸桶里的蒸气还烫的热气直浸袭进她的身体……
祁煜在干什么?蔺珂想想清楚,可是她还没开始想时意识就掉进了黑暗。
祁煜缓缓将自己的毕生功力推进蔺珂的身体,约莫过一个时辰后,他才看到先前被他扎破的蔺珂的十个指腹溢出黑绿黑绿的毒血。看到毒血,祁煜松了口气,正是潜心将功力逼进蔺珂的身体。直到他的视线浑身因为丧失了功力疲惫不堪双眼变得模糊时,蔺珂的指尖终于没再溢出黑绿黑绿的毒血,这就意味着潜伏在蔺珂体上数年的七角梅蛇毒——终于都逼出来了。
时间接近凌晨,梅翁、林月溪、祁旭、欧阳静都守在蒸桶外,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期盼着这蒸桶里的人都平安无事。
林月溪到是因为坚持不住上半夜小睡了一会儿,才赶过来不久。可是一过来这里谁也不说话,只是似守什么似的守着那个蒸桶。她走到祁旭身边,问:“梅翁师傅总是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王爷能替民妇解惑么?”
祁旭没有因为林月溪的话就收回停在蒸桶里上的视线,在林月溪几乎放弃时他叹息着开口了,“王兄用他毕生的功力欲将蔺珂体内的七角梅蛇毒给逼出来。”
“毕生功力?”林月溪惊道,她虽不是很懂武功方面之事,但听祁旭之言,让她产生了一个猜想,“王爷,你是说皇上用他一辈子的功力把珂儿体内的毒逼出来?”
祁旭点了下头,“是的,这功力一去,王兄就不再有危险可言了,除去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就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般的男人。这种男人曾经在王兄眼里就等同于废人,现在为了蔺珂,他把自己变成了个废人。”
林月溪摇了摇头,“他这是何必呢?如果是要功力能将珂儿体内的毒逼出来,何必又得他去呢?”
“你以为蔺珂体内的毒有多么的顽固?”祁旭这回轻瞟了一眼林月溪,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只有像王兄这样功力十层十深厚的人才能把毒给逼出来,而且这个过程危险至极,所以梅翁先生才在这偏院搭建了一个蒸桶,用熬煮的药雾护住二人的心脉不至于走火入魔,否则稍有差驰,不但救不了蔺珂,连我王兄的付出也会功亏一溃了。”得到有这个方法可救蔺珂时,他有想过用自己的功力将她体内的毒逼出来,可惜他的功力不能坚持到完全将毒逼出来的时候,欧阳静也不行,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王兄了。而且逼毒时中毒之人身上不能装着太多,依王兄对蔺珂的独占欲岂容他人窥看?他也有么下问过梅翁,既是有这个办法救蔺珂,为何当年不说出来。梅翁只是轻轻一笑,很快他就会意过来。放在当年,就算王兄有那样的决心,在他未将熙月的江山夺回来之前,谁也不会允许他失去功力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如若不然,岂会有中凤欣儿之计导致二人又别离数年的道理?现在虽说觉得是时候,可也不见得这二人就会立即平安。只要他们存在,想要执子之手相携一生,仍然是件难以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