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进寝殿的风不大,却将蔺珂冷透了。她听完祁旭的叙述后,只是瘫坐在软榻上只言不发。
祁旭之所以告诉蔺珂事情的真相,本来就瞒不住多久是一回事,二则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王兄在努力维护她的时候她却冷漠相待。昨夜王兄将她抱进了泽阳宫之事已传遍了整个朝野,谁也没有阻止皇上抱回了定安候侍妾的传言。他清楚这是太后刻意放任的,她放弃了最重要的皇家脸面让这事情散播出去,就是想让王兄受到压力而对蔺珂做出放弃的决定。今早早晨上,就有大臣对此事提出疑问了。王兄说没有什么定安候的侍妾,事实上的确存在着蔺珂这么个人,可他从来都不认为她是沈绥湫的人。何况在他出宫时欧阳静告诉过王兄:沈绥湫没有碰过蔺珂。这就是他没有对沈绥湫大肆为难的原因。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祁旭站起身,看着蔺珂依旧平静不知其所虑的容颜,“告辞。”
祁旭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耳畔良久,蔺珂才眨了眨眼,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般。随即展望空荡荡的寝殿,突然间她觉得很寂寥,这样的空荡和安静让她觉得仿佛永久失去了听觉一般。整个人置身在一片冰冷的空气里,空气里的压抑让她喘不过气来。视线缓缓开始模糊,身体的重心也向后倾去……
蔺珂这次晕厥了两日两夜,这两日两夜祁煜不眠不休的守着她。也正是如今,头一次出现了他人在宫里却不早朝的现象。
荣禧殿里,才走了一拨大臣。太后端着一盏茶饮着清茶,素妃坐在左下边,右下方是皇后凤蓉儿。那前来回禀太后皇帝两日身在宫中不早朝的大臣一走,凤蓉儿就说:“太后,你看看这还得了么?才回来几天啊,就不让皇上早朝了。说什么昏迷不醒,我看啊,多半是夜里使出什么魅术魅住了皇上,皇上哪儿还有心情上朝啊!那个狐狸精。”
“你是皇后,注意一下说话的分寸。”太后轻觑了一眼凤蓉儿。
凤蓉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仪,忙道:“太后,这不能怪臣妾无状,那蔺珂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您不知道她回来的第二日我和众姐妹去瞧她,她才一瞧见我就下逐客令呢,那副不客人的样儿就好像这后宫她最大一样。”
太后一听到这话,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她不清楚具体是不是真有这和回事儿,可凤蓉儿的那句话的确碰到了她的底线。好不容易处置了凤欣儿,又把这个祸害给招了回来。她这个皇儿可真不让他省心。不过依旧她那样的受宠程度,等到她百年过后,后宫还不就是她的了?何况她还没进棺材呢,她就那样占着她的儿子,连早朝都不让去了。
太后越想越气,随即掷开手里的茶盏,起身朝外走去,“摆驾泽阳宫。”
柳嬷嬷知道事情一定要闹大了,有些责怪皇后刻意挑事儿。可太后发了话她只得领命下去差办,“是。”
此时的泽阳宫里,蔺珂才刚醒过来。
御医又在寝殿里堆了起来,把了许久的脉仍是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蒌御医能感觉到蔺珂脉络里的异样。怒得祁煜直骂养了一群慵医。其实不能怪御医们医术不精,只是这七角梅的毒太罕见,大家都没有治疗过的经验,又遇到皇帝如此在意的人中了此毒,越是小心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是什么都把不出来。
轰走了御医,祁煜坐在榻前紧握着蔺珂的手说:“别担心,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在她的面前,他从来不把自己视作皇帝,他只是她的‘他’而已。她不是前皇后凤欣儿的替身,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只是她自己。而祁煜眼里看到只是她蔺珂,并不是任何的人影子。眼角滑过泪滴,伸出另一支手想要碰碰他的脸,突然间一声唱驾惊得她一颤,“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素妃娘娘到……”她清楚的看到祁煜眼里掠过什么,虽然很快,但此时深深凝视着他的蔺珂还是捕捉到了。
在祁煜起身离开榻沿前去跪地请安时,蔺珂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儿皇见过太后,太后吉祥。”
太后冰冷危险的视线直瞪着蔺珂,她没有立即叫皇帝起身,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蔺珂掀开被子下榻,光着脚踩着绣工精致的绒毯上,颤颤悠悠的跪在了祁煜身边。她不是害怕太后,而是因为躺了两天两夜,腿脚麻木得有些不听使唤了。
“参见太后,太后吉祥。”
太后冷冷一笑,围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转了一圈,最后站在蔺珂面前,高傲的俯视着她,“本宫到是吉祥得很,倒是听说珂夫人你不太吉祥,你不是昏迷不醒么?怎么这会子是睁着眼睛的。”
真相她听祁旭说过了,知道这个太后对她有多么的厌恶和抗拒,因为她觉得自己会从她身边将她的儿子夺走。她句句话带着诡异带着刺儿,明显让蔺珂无力招架,“劳太后挂心,我已经没事了。”
‘啪——。’太后扬起手狠狠的甩下一记耳光,“没规矩的东西,本宫面前你能自称‘我’么?”
蔺珂语声才落,脸上突然被太后扇了一记耳光,直扇得凤蓉儿心下大呼过瘾,也扇得蔺珂倾身倒地,更扇得祁煜对着太后怒目而视。他匆忙将倒地的蔺珂护在怀里,冷冽的盯着太后,“太后,你不要太过份了。”
一听到这话,太后惊得顿时退后一步。她同样冰冷的看着儿子,“你这个不孝子,居然为了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顶撞于本宫。难道在你心里,本宫比这个贱人还要重要么?”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太后何苦非得拿在一起来难为儿皇。”
“本宫难为你?”太后走上前去,愤怒的盯着他怀里的蔺珂,“你这个魅惑主上的贱人,你现在满意了吧,为了你,本宫和皇帝母子失和。别以为你一副冰冷冷的样子,你现在一定在心里狂笑是不是?你就是要看到本宫和皇帝母子失和你才满意是不是?是不是?”
太后连续问了那么多‘是不是’,自然‘不是’,可她辩驳过后有人会信么?不,没人会信的。蔺珂合上了眼,接受着那一对如同荆棘般的视线。
“太后,你误会珂儿了,她不会这样想更不会这样做。”祁煜警惕的盯着太后,不敢再有任何放松,他的珂儿经不得这样的刺激和摧残。
“皇帝啊!!”太后朗声吼道:“你怎么就这么转不过弯来呢?这个贱人她恨你呢,她跟着你回来目的就是想让咱们母子失和啊,你难道忘了吗?她现在是定安候的侍妾,她早就睡在别的男人旁边去了,你怎么能去将这种不知廉耻的荡妇领回来呢?”
祁煜握着蔺珂手的力道添了很多,彰显着他听了此话后的隐忍程度正待瓦解。蔺珂疼得微微蹙眉,可她无力阻止祁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