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静俊目一转,“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欧阳静走了,可蔺珂的心却并未轻松下来。她唤来侍婢吩咐下去说要沐浴,让人备好浴汤。待到浴汤备好后,她又吩咐人都下去,没有她的话不得入内。
夜掩幽窗,繁星点点。一抹身影,消失其间。昨日种种,化作云烟。荣华富贵,转瞬作辗。
丰淮城的大牢,坐落在西城最边上。周围本就人烟稀少,时至夜幕围城,更是人迹罕至。守在大牢之外的士兵,手拿长矛,共八人则二分两侧。个个精神奕奕,神情精明。两盏白色灯笼在牢门上摇摇曳曳,欲坠还稳。
蔺珂隐身在死角里,让漆黑的夜色淹没她的身影。缓缓抬起手来,从发间捋下几枚赤针,瞬间撒手而去,眨眼之间,那八个士兵后颈项各扎进一针。蔺珂走了出来,淡薄的月光下,她的身影飘飘冉冉,宛如天女频步云端。
入得牢里不久,便听闻阵阵哭咽之声。她知道这大牢里极少关人的,奕王治下的丰淮城,他想让人死,绝不会拖延时间。蔺家的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蔺家的家产还有待算清让蔺家女主子确认。明日午时,不也是这等人归西之时么。
经过几处空牢间,哽咽声越来越大。转过一个墙面,便见蔺府的奴才们被关在一起,而蔺家女主子和公子则被关在对面的牢间里。弯腰拾起地上一粒小石头,朝那锁头掷去,一道土色的弧痕过后,锁‘哐——’掉了下去。
哭声止了,而牢里的人却被震得众声俱无。徒然听见有道女声说:“都各自回家去吧,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丰淮城里。”
那女声一落,牢里的奴才们便蜂拥而出,不消半刻,牢室便空了。蔺祖荫一身狼狈的握着牢柱,苦喊,“你是谁?是神仙吗?求求神仙你救救我和我娘,女神仙,救命吧,只要你救了我们,我把什么都给你。”
“蔺府已经被抄了,除了你这条命,你还有什么好拿得出手的?”
轻轻的脚步声仿佛是让风吹来的,蔺祖荫怔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不知从何出走出来的身影,“蔺……蔺珂。”
蔺珂来到牢门前,与蔺祖荫面对面的站着。这对兄妹,或许谁都不曾想过有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她的情绪依旧淡淡的,不喜不怒。蔺祖荫错愕的怔在那里,满心疑惑不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蔺珂并未立即应话,而是将目光从哥哥的肩膀上看了进去。她的大娘,在蔺家风光了一辈子的大夫人,如今如痴如傻的瘫靠在草堆上,目光呆滞,双眼空洞无神。已添白的发丝不再整齐有序,那一纵的缭乱似乎已宣告了她这一生该有的结局。“大娘怎么了?”
“奕王派兵封府,我们来不及逃跑,娘受了惊吓——傻了。”
瞧她的模样的确是伤症无疑。“哥,你为何要骗我?”
蔺祖荫回过神来,难堪的看着妹妹一双清流无质的眼眸,他凄惨的退后一步,“看来你都知道了。这一年里,我仗着你是奕王的宠妾,利用关系之便私运了许多物资出城变卖大发横财。与孔雀山的大当家勾结在一起,偷运玉石古玩,珠宝美器。干了那么多次都没出事,没想到还是栽了跟头。”
“你利用我没关系,可为何偏偏要与那些贼匪勾搭在一起?”
蔺祖荫垂下头,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她终于对他有了冷静之外的反应,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听到妹妹的语气里带着责备和怒意。“因为贼匪有销路,而且卖出的东西要比市价高出许多倍,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不赚,你当我脑子有问题吗?”
“如何东窗事发的?”祁煜不会无缘无故派人剿匪围抄蔺府。
蔺祖荫摇着头,事情至今他也不知其因。一旦得到那个消息后,他便立马去求蔺珂超生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蔺珂蹙眉,叹息声中满是悲哀和难过,“你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蔺家的田产,房产加在一起,只要你不铺张浪费,就算你这样游手好闲一辈子,也会衣食不忧,荣华在身。又何苦生出这些事端绝命?”
蔺祖荫不语,心头也是有了悔恨之心。突然脑海里划过什么,激动的扬声道:“是她,是她,珂儿,一定是她向奕王告了密。”
她?她又是谁?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蔺祖荫,听着他继续说:“是奕王府的侧妃凤蓉儿,珂儿你所有不知,自从第一次我去找你求王爷行方便时,你拒绝了我,而凤蓉儿则大方的为我开道。那次过后,每次我去找你办事,遭到你拒绝后我就想到了侧妃凤蓉儿,这一年里与其说是去找你,还不说找你是个借口,真正的是暗中去找她才对。”
“你为什么这么说?”这事儿怎么会和凤蓉儿有关?可是一想到当初她给自己下毒,蔺珂不想怀疑的心也起了保留。
蔺祖荫道:“是她说的,如果明目张胆的去找她,会给她带去不好的名声,而且我与她之间非亲非故,她凭什么要帮我。我想也是,后来一旦有事我就先入府寻你,一旦你拒绝后我就暗中去找她帮忙,事情没有不成的。而我也每次拿些好处给她,以达到堵其嘴的目的。珂儿,蔺家今日遭此大劫,一定都是因为她的关系,定是她暗中使人泄的密。”
凤蓉儿,真的是你吗?我不曾招你,你何故要将我逼上绝路?蔺珂想不通,在下午听到欧阳静和祁煜的那番话后更想不通。心,一点一点儿的刺痛起来,痛得蔺珂几度晕厥。她控制心绪,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清醒。退后一步,运功劈开门锁,“带着大娘赶紧离开,你们得罪了祁煜了,暗中偷盗城里多种物资,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丰淮城。”
蔺祖荫惊讶蔺珂会武的同时,扶起母亲说:“可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蔺珂想了想,“跟我来吧。”
将蔺祖荫母子带出大牢,掩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蔺珂伸手替大夫人把了脉,发现她心智停顿,乃惊吓过度的症状。“大娘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一时半刻难以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离开这里后,好好调理,多注意她的心情即好。”
说完,她发现蔺祖荫一直盯着她看。蔺珂也才注意到自己在他面前展现了什么不寻常,“你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