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沈绥湫的身边,见他正将一满盏酒仰脖饮下,神色冷情,好像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自己离场太久的原故,因着自己理亏,梅儿也不敢多说什么,仔细的照看柒柒。
接下来的时间的确比先前好过了,离开会场透透气果然是不错的决择。不时有人过来向沈绥湫敬着酒,沈绥湫也来者不拒全都饮下。等到离开皇宫时,他已有了几分醉意。
因为是叨扰在太傅府,所以是与欧阳静一同出的宫。在回府的马车上,浓烈的酒意一直弥浮在车室里。柒柒困了,沈绥湫闭目养神,欧阳静只是不时朝梅儿友善的笑笑。梅儿自从回到宴场后,就时刻注意着沈绥湫,他似乎在生什么气?直到现在气还没消。
回到太傅府,沈绥湫率先落了车,欧阳静出于礼数让梅儿跟着下去,可梅儿却在驾车厮人撩帘帷的位置停了下车的动作。他奇怪的探出头去,原来是沈绥湫先前迈过门槛进府,梅儿怀里抱着柒柒很难落车。没办法,他只好先下车然后接过梅儿怀里的柒柒,他刻意忽略掉梅儿脸上露出的受伤和尴尬。
走到曲廊里,梅儿想问欧阳静沈绥湫突然对她冷淡的原因,因为她仔细想了想,相知多年,他不可能因为自己久离那么一会儿就与自己脸色看。可是最后她还是没问出来,毕竟一个妇人家,何且她只是候府里的一个侍妾,轮不到她过问候爷的事情。
就算是离开候府,沈绥湫也不愿与她同房。才到候府时他就让欧阳太傅替她和孩子准备了一间,他自己住一间。她记得欧阳太傅当时露出的不解神色,至今回想仍让她觉得难堪。
“候爷只是多贪了几杯,夫人不必介怀。”他不是瞎子,自然能感受到车室里的微妙变化。
替柒柒掖着被角,梅儿轻轻地笑道:“谢候爷宽慰,贱妾明白。”
“时候不早了,在下告辞,请夫人早点儿歇息。”欧阳静拱了拱手说。
梅儿起身相送,“有劳候爷替贱妾送柒柒回来。”
欧阳静点点头,转身之际,他脸上的笑意如何也僵持不住了,背着桌台上的风灯,显得更加沉阴。看着这样的蔺珂,他不知道到底是祁煜的悲哀还是她的命运使然。
迈出门槛,他还是问了件知道梅儿听了会奇怪的话,“您一直都是和柒柒一起睡么?”
她没有倍受冷落,沈绥湫也那样宠她。然而这话让欧阳太傅来问,的确显得怪异,“太傅有所不知,柒柒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必须呆在好身边好好照顾她。”
她说得很婉转,却已让欧阳静明了她的话。他在想沈绥湫在梅儿这件事情上是不是能算得上是君子,或者他也清楚在这种欺骗中得到的东西又会有多坚牢?
欧阳静举步离开,梅儿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里。还是觉得奇怪,他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与候爷交情再好,怎么会关心到房第上来了?
沉沉地叹了口气,抬手扣上房门。依着门背,想着自从来到京都,有太多人太多人让她疑惑了。一幕幕从眼前闪过,这京都是她第一次来么?如果不是第一次,那又是第几次?
回到床榻边坐了一会儿,她又担心沈绥湫的状况。出门去到他的房外,见室中风灯已熄,只得旋步回转。
次日一大早,梅儿让柒柒摇醒。睁开惺忪美目,朦胧过后看着柒柒冲着甜甜的微笑。伸手温和的抚着她的小脸儿,“柒柒醒得真早,是不是饿了?”
柒柒摇了摇头,抬手一直指窗外。窗外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原来她是被鸟叫声惊醒的。梅儿起身坐在榻上,搂过柒柒在怀里,“鸟叫声很动听对不对?柒柒知道那是什么鸟叫声么?其实娘亲也不知道,呵呵……”
梅儿自说自之间,已有侍婢端着铜盆进来侍候梳洗,母子俩人又在床榻上赖了一会儿才下榻。
晌午时分,柒柒去花园里采了很多花和草藤回来。母子二人正在院子里编制着花环,正编得起劲,突然见沈绥湫领着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陌生男子进来。因为昨夜不知沈绥湫因何气恼,今日用过早膳后就让听雨过去他那边瞧瞧,得到的回复是沈绥湫进宫去了。
起身看着他,昨夜的不愉快似乎没有影响到他此时的好心情,也许他昨夜真的只是因为贪杯了罢。“夫君,你这是……?”
沈绥湫看着梅儿嗔责一笑,那笑意里的温柔却毫不掩饰,“你傻了么?难道你忘了咱们带着柒柒进京都的目的了?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御医院的何御医。”他不清楚这何御医医术如何,但想既能在御医院任职医术断不会浪得虚名。而且他清楚柒柒的病况,让人来瞧瞧也不过是敷衍梅儿。他也清楚这样做对梅儿很不公平,可他不能冒那个险,一想到昨夜在御风亭皇帝与梅儿母子一起举动亲昵的画面,他就气得胸口一抽一抽的痛。
梅儿展颜一笑,搁下手中未完成的花环,牵着柒柒来到何御医跟前,盈身施礼,“御医有礼。”
何御医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果真是天作之合,人间难求。单肩背着诊箱拱手还礼,“夫人客气了。”
“好了,别站在院子里。”沈绥湫招呼说:“梅儿,快带柒柒回房,好让御医诊治。”
进到室中,梅儿抱着柒柒坐到小榻上,拉过她的小手让御医诊脉。也许是看着御医有那么一种期盼和希望,梅儿此时的心情到是不那么紧张,就若御医来了,柒柒就会痊愈一样。偏过头感激的朝沈绥湫看去,这一刻,她温暖溢胸。
御医坐到小榻前,连听雨递上来的茶水他都谢拒了,而是直接给柒柒把起脉来。
室中徒然一片静谧,只闻窗外雀鸦共鸣。那何御医把着柒柒的脉相,只觉得乃是生平仅见。此脉相细寻有,按又无,来时急切去时又成自然,乃是浮脉与洪脉共存之意。寻常人只需一脉即得,眼前这女娃之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至太傅府途中,定安候有过交待,说这女娃身子他心里有数,吩咐自己为免夫人伤心难过,别在夫人面前表露太多。沈候爷带侍妾进京之事已传得沸沸扬扬,想不到竟宠溺至此。且定安候说过他们只在京中呆留数日,不日便可起程离京,之后这女娃如何断不会影响他在御医院的前程。
少顷,何御医收回手。他才一起身作势相告诊疾之事,那梅夫人先他作声,“请问何御医,我女儿怎么样?”
何御医悄悄的瞟了一眼定安候,乃向梅夫人拱手笑道:“回夫人的话,小姐之症的确乃世间罕见之顽疾,稍有不慎后果很是差强人意。小臣现在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待小臣开药笺与小姐服用,若是能缓则好,若是不能,还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