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没见过,朕到是见过不少。”
他自称‘朕’,那开口的瞬间蔺珂便释然了他的身份,此时又见梁公公惊恐万状的跪拜在那人脚畔,更笃定他便是篡夺祁煜皇位为帝的现任皇帝祁玚。
“奴才胡言乱语,求皇上开恩饶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了。”
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至少可以看着他人在自己脚下卑微的活着而取乐。此时梁公公的狼狈早已替代了先前在她面前的骄傲和神气,他明白自己在这宫里的位置,属于蝼蚁一般的位置。
“起来吧,你先前的气势都哪儿去了?”祁玚携着俊美非常的笑意对梁公公说,而他的视线却一直是停在蔺珂身上。眼前神色恬淡的女子静静的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的将他整个人看进她清澈无双的眸仁里。一身缟素,然而在几些香尘动处中,却是别样的惑人心神,让人仰慕。
“唉哟喂,皇上,奴才真的再也不敢啦,您饶命啊!”一听皇上就是在消遣他的,他哪儿敢真的就那样爬起来。又见珂夫人不移不动的站在皇帝面前,还不知收敛正视龙颜,消失的气势倏地又恢复了,“珂夫人,见着皇帝陛下你还不跪地请安,小心皇上降你个欺君不敬之罪将你处死。”
蔺珂终于让心在漂浮中停了下来,在见到祁玚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她没有凤欣儿那样的胆识和谋略,更没有那个与生俱来的天命。更何况如今她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皇上脸上长的不是嘴是刀子么?动动嘴皮子就会取人一条性命。”伴君真如伴虎,想来还是江湖民间自在,至少不用时刻警惕自己的性命会在别人一句话结束后永坠黄泉。
“你放肆。”梁公公的气势又大了,所以说出的话吼得蔺珂耳疼,吼得祁玚蹙眉。
“好啦梁公公,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祁玚依旧看着蔺珂对梁公公说话,岂知梁公公起身后难为的看着他,这回祁玚看了过去,“怎么,难道想欺君的人是你?”
梁公公恭敬的弯着腰,“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回皇上的话,事情是这样的,这位是奕亲王爷的侍妾珂夫人,奕亲王爷此番入京将她进了来,太妃娘娘想见见她,特令人将她请进宫来,奴才正带她前往太妃娘娘的华蓉殿。”
“朕还以为是宫里哪位妃嫔的亲友进宫探视,原来是煜皇弟的侍妾。”祁玚展了一面失望,又说:“华蓉殿不在这个方向,你怎么带着她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这……这……。”梁公公搜肠刮肚想着敷衍皇帝又不会有破绽的主意,终于让他想到一个,“是这样的,太妃娘娘刚服了药,皇后娘娘吩咐说太妃娘娘需要休息一会儿,所以让奴才带着珂夫人见识见识宫里的景致。奴才引着珂夫人刚走到这儿,正巧就碰到皇上了。”
“是这样么?”
“是这样的,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可偏偏祁玚是看着蔺珂问的话,也就是说他问的是蔺珂却教梁公公替她将话答应了。也难怪他不懂分寸,因为自从皇帝出现后他就一直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起眼来。而他问蔺珂的话,自己却透着怀疑的态度。
这个皇帝不简单。蔺珂说:“宫里的美景蔺珂已经看过了,还劳烦公公快带我去见太妃娘娘。”
“朕也有两天没去向太妃请安了,不如同你们一道如何?”抢在梁公公前头,祁玚彬彬有度的笑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引路,皇上请。”梁公公调了个方向,抬手作势请。
祁玚先举步,蔺珂后跟了上去。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让蔺珂感到举步维艰,她想出宫去。更想到在丰淮城时凤欣儿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她的预见让她今日亲眼证实了。
“你就是颇受煜皇弟宠爱的侍妾珂夫人。”
他的话里携笑,可蔺珂却听不出任何有笑的韵意,反而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森冷,刺骨寒肌。可他是故意的么?他是皇帝,祁煜的身份特殊,所以入京是件大事,他带了什么人入京皇帝应该一早就知道。所以她不会回他说皇上也知道蔺珂么。
“不敢。”
虽是平常无奇的两个字,祁玚却觉得包含了其他的意思。“煜皇弟的家务事朕本不欲管,但关于珂夫人的事迹朕也有些耳闻,听闻当年珂夫人毒害煜皇弟,多年后煜皇弟不仅未加残伤还宠爱有加。朕也好奇是如何一位女子能令煜皇弟那样的俊雄儿女情长,今日得见,倒也释然的了。”
他是在说她以美色侍君,如此满蕴轻蔑的话居然让人听不出来,皇帝果真是有些手段,“陈年旧事,怎敢烦劳陛下谨记。王爷如何要待蔺珂,那都是王爷和蔺珂的事,只要王爷愿意,蔺珂愿意,害毒又如何,不过是给人一场谈资罢了。”
“哈哈哈哈……。”祁玚微微回眸看了一眼蔺珂,见她依旧神色平平不苟言笑,甚至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若冬日的雪,静静的飘落,不知何时就满山满岗、满眼满世界。“珂夫人果真与众不同,怪道煜皇弟会钟情于你了。”
唇页轻起,倏然间蔺珂还是收了声去。因为她觉得这话有问题,就好像无形中有条钱牵着她说话似的。是了,皇帝在套她的话。如果她答祁煜是钟情于她,他会不会拿自己作筹码要胁祁煜?可如今的祁煜的确钟情于她,若否了他又会相信么?“皇上有特别钟情的女子么?”
她没应他的话,果真是个聪颖之人,祁玚悄然掀起一方唇角,眼中露出的冰冷无人看来。可他却笑着说:“后宫佳人无数,就算朕每日临幸一位,有些也得半年甚至一年以后才能看到第二回。如此平日里连面都少见,如何言谈钟情?”
如果欧阳静曾经告诉她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么行走在自己前方的男子有情么?他既是无情又谈何钟情呢?捋过拂面的青丝掩于耳后,携裙踏下台阶。途经花径时,衣袂和裙摆不经意间沾染了些许香气,抖动间在风中弥散。
她不能再应祁玚的话了,因为她怎么答都是错的。
终于看到华蓉殿在望,那个梁公公可真的是带着她绕了大半圈呢。相信这会儿那太妃对她的印象已是糟糕透顶了罢。
迈进华蓉殿的大门,梁公公忙前去通禀,岂知得到的消息居然是太妃娘娘去逛御花园了,若是珂夫人到了就让她候着。
这分明是刁难,祁玚同情的看向蔺珂,“这样可好,朕带着你去御花园找太妃。”
“多谢皇上美意,既是太妃有命,那蔺珂就在这儿候着好了。”虽说太妃为难是一回事,可她走了太多的路,也懒怠再从华蓉殿去到御花园了。
“既是如此,朕还有事,珂夫人请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