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高估自己了,太低估蔺珂了。她明明是他的妾,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她不了解蔺珂。他先前的那些自认为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唱的独角戏罢了,若是他不控制她的行动,她早就带着孩子离开绝不会久留瞬间。
蔺珂乖乖的呆在他身边,能离开却不曾离开,这让他得意,却想不到他被自己给耍了。
“来人。”许久,祁煜开口出声,声音冷得让人脊背生寒。
繁伯进到厅中躬身候命,听着王爷沉声吩道:“带萧少夫人出去,令人好好把她送回萧府。”
“是,王爷。”繁伯领命,可林月溪却不依,因为她还没听到祁煜会不会去救珂儿的只言片语。繁伯见萧少夫人欲要张口,忙阻止她,“萧少夫人,夜深了,再不回去萧少爷该着急了,这边请。”
林月溪无法,只得离去,背过身后步子走得很犹豫,也不知今夜她的到访可否会成为珂儿活命的契机。
夜,静得连呼吸都能听得见。这一刻祁煜不得不承认林月溪的话让他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他浑身乏力的靠着椅子,心却在‘砰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一想到蔺珂置他的存在为无物,他就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塌了。
翌日他略作安排,不顾欧阳静的反对孤身离开丰淮城,因为心系蔺珂的安危,又要避到血虎门的眼线,这才误闯了迷石阵,又让谭虎阳拿着珂儿的丝帕在他眼间一恍而失神被擒。
可他是怎么离开血虎门的毫无印象,难道是蔺珂又催生内力杀出来的么?
太多事情在脑海里打转,一个时辰眨眼而逝。祁煜掀被下榻,双腿不再若先前那般毫无知觉,慢慢的移了两步也并无异常,可他还是走得很小心,避免再一次摔倒而狼狈不已。又想到方才的情形让瑾儿看到了,祁煜突然有种想很难堪的感觉。
迈出门槛,才见这是一座竹院。视线掠过矮墙,便见梅林片片相连,空中飞舞着落红花雨随风跃过寮顶,还隐隐约约听到溪水潺潺,深深的呼吸,气息清雅浊世,宛如蔺珂。
迈出院门,不远处砣背的梅叔正躬着身子在一片绿油油的土里采摘着什么,这样看来他的背更驼了。环顾四周没见梅翁的身影,却见瑾儿追着两只小鹤在空地上嬉戏。少顷,他抓住一只小鹤搂在怀里,因为身子不高,所以抱里小鹤的模样有些笨拙。
只见瑾儿将小鹤抱到竹寮后面去了,祁煜不由自主的添了好奇心也绕着屋檐下的路朝后而去。
暮色逐渐浓冽,被云遮着黯淡的洒在周围,那一层薄朦般的光辉照得瑾儿精神极了。后面的鹤有五只大的,四只小的,瑾儿手里抱着一只,他的身后跟着一只。眼及处有一个搭建简易的草篷,瑾儿正将怀里的小鹤放在草篷下面。
那些鹤时卧时立,一只儿也不为瑾儿的举动产生惧意。瑾儿退后两步拍拍身上的灰尘和手,不经意间与祁煜对视。刚才爷爷告诉过他说屋子里躺着的人一会儿就可以站起来了,他点了点头后就小跑开了。这会儿见他站在一棵碗粗大的树旁,且迈步朝自己进来。
草蓬下的鹤似乎感受到陌生的气息,都不禁起身扑翅,瑾儿回过头朝祁煜说:“你别再过来,会吓着它们。”
祁煜倏的站在原处,瑾儿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朝着来时路返回。祁煜大病初愈,又是才下床活动,所以走起路来不那么利索,甚至太快就显得吃力。而瑾儿只顾着远离鹤篷并未注意到这些,祁煜好像也并不在乎,随着瑾儿的步调站到了院子门口。
院子里,梅翁已经从药圃里采完药回来了,洗过之后正放到大的药碾里来回碾着。他看到瑾儿与奕亲王爷手拉着手站在门口,心下先是一惊,他可是记得瑾儿说过他有多讨厌那个人,如今看来还真是父子间哪儿来的隔夜仇?
入夜后,祁煜在房里吃了药,问瑾儿,“你师公呢?”吃晚饭时他听到瑾儿这样唤梅翁,有些事情他想在饭桌上说,可看看瑾儿还是辗念觉得应该单独谈谈。
“师公在书房里看手扎。”瑾儿老实的回答,他与他的话不多,可却感觉比在奕亲王府亲近,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再那么令人生厌了。
于是,父子俩一同出了门,瑾儿转身去厨房将碗交给爷爷,而祁煜则去找梅翁。
他不知道书房在哪儿,只是这竹寮不大,再加上夜已深沉,那个透过窗棂流淌在地面上的灯光异常的显眼。
门是半掩的,祁煜轻敲了一声便走了进来。
平常这个时间谷中之人都不会来打扰他,所以梅翁带着疑惑回头了。见烛光跳跃中祁煜的精神不错,梅翁依旧手拿扎记不曾放下,“王爷大病初愈,应该早点儿歇息。”
祁煜收敛了所有凛冽,潜意识觉得在落梅谷里不需要警惕些什么,举步靠前些许,叹息言道:“前辈,本王前来叨扰是有事请教。”
梅翁微微一笑,眨眼间便知祁煜的来意。搁下手中扎记示意祁煜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倒了茶竹桌上的茶递到他手里,“此茶疏经活络,明目清肺,王爷可多饮些。”
他不是来饮茶的,可是梅翁的盛情他难却,“谢前辈。”
梅翁坐在竹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拎起茶壶且倒且言,“王爷方才说有事请教,不知是因为什么?”
祁煜搁下茶盏,正视着梅翁苍桑的视线,“珂儿之毒无药可解是真的吗?”
他猜出他是因为蔺珂而来的,却不曾料到他的主题是蔺珂身上所中的剧毒,“是谁告诉你的。”罢了,多此一问,若是他不知情又何需犯险血虎门!
“是谁说的不重要,本王想知道的是珂儿体内的毒愫如何能解,有没有得解。”
梅翁不作声,而是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随即站在烛光边翻了少顷,接着又将他选定的那一页递到祁煜面前。
那是一页带着图画的页面,画的是一条似蛇非蛇的东西,旁边有字体解释。当祁煜仔细看完这些字时,良久都不曾吱声。直到梅翁从他手里抽走了书,他才回过神来,“珂儿是何时中的毒?”
此刻的梅翁是有问必答,他期望如果祁煜真有心,可善待蔺珂和孩子,“在生了瑾儿的翌年,若是生瑾儿前中毒,瑾儿则只能活三年。”
祁煜心下一咯噔,瑾儿,想着那个孩子,一想到可能失去他,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没有着落。“如果一直没有解药,珂儿会怎么样?”
“我有用法子控制住她的毒愫不再漫延,但这都是在她不会催动内力的前提下。她的性命还有两次选择,如今我在她身上下了九曲梅花穴,她再也无法催生内力了。”可蔺珂那般聪慧,解去九曲梅花穴的法子虽是古怪,可也不能保证她揣思不开或是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