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众人太过惊讶,故此反应不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不曾开口将她留下来,等回过神来后,花厅门口早已没有蔺珂的身影了。
当着奕王的面,蔺夫人不敢发怒,只得陪着干笑,更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奕王一脸严肃的盯着花厅门口,好像他的魂都跟着蔺珂消失了。蔺夫人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阴笑,这丝笑介于忐忑和激动之间,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蔺珂没有答应这门亲事,亦不再抗拒这门亲事,更没有带着娘亲的灵位悄然离去。她留了下来,留在了蔺府,这一切,皆被蔺夫人当作是默认,这婚期也就订了。
不用蔺夫人让人看着,蔺珂也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那件披衣发呆发愣。曾经披衣上的温暖,在那日过后就渐渐消失了。指腹的抚触也不再温暖,甚至她所记得的温暖都变得虚幻不清,她自问,那温暖真的存在过吗?回答是真的存在过。然温暖的温度降得太快,她——至此仍反应不过来。
真真假假,她已经分不清了。只将心停留在那年感受到温暖的那一刻,努力的保护着那一刻的温暖。
不知何时屋子里多出了很多东西,特别醒目的就是那件鲜红色的嫁衣,规格看似比月溪那件低出不少,她也懂得原因,因为她是——妾。
出阁那日,蔺府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都在嘲笑出尔反尔的蔺家二小姐是如何再嫁进奕王府,又再说她真的很有面子,王府里那么多妾,可没一个是王爷亲自上门提亲的。那蔺家二小姐也真是命好呢,这辈子定会享尽荣华富贵,就是不知这七夫人进府后,那八夫人何时进府?
至此,蔺家二小姐嫁进奕王府与其说为人所津津乐道,还不如说是一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没有吹吹打打的鼓乐,喧闹声中那一阵阵清脆的鸟鸣声便是为她欢送的奏鸣曲。蔺珂坐在花轿里,掀开喜帕,花轿掸动中,轿帷微微跳动。有意无意间,总能从那抖动的轿帷隙缝里,看到人们对着花轿指指点点,行行色色的脸还不时露出不屑一顾的讽刺和讥笑。
蔺珂内心的情绪阴沉着,她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他人的指笑。她的默认造就了这条不归路,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得她自己走过去,而日子也是自己在过,在意过多对自己而言没有好处,亦毫无意义可言。因为在与祁煜重逢那一刻,她的矜持和骄傲统统都在不知不觉间缓缓搁下了,且收藏一处不易打开的角落里。
脑子里浑浑噩噩,无人知晓她佯装的淡定下是多么的彷徨和不安。此刻她需要鼓励,需要勇气,需要有人来告诉她,她这样选择是对的。就算是场胜算不大的赌,她要坚信自己的眼睛,她没看错人。
吱呀开门声过后,花轿略斜略晃,蔺珂复将喜帕盖好,她知道已经进门了。她不知道从哪个门进的奕王府,但知晓绝非是正门。
经过七拐八转的折腾,花轿终于停了下来。她听到有道略显老气的声音在喊‘压轿’,紧接着轿帘被人掀开,在她可看见的地方凭空伸来一只手,蔺珂搭着那只手走出了花轿。周围陌生的空气紧紧的将她裹着,有瞬间的呼吸不畅压抑得她颇有感触。
让那只手牵着,方略走几步便听仍是那道声音在说:“请夫人慢行,小心石阶。”一上石阶,又听那道声言说:“请夫人迈门槛,来年为王爷添半女一男。”
听见这话,蔺珂的颜容上不禁掠过两抹霞红痕迹,低浅的灼烫延至耳迹,幸而有喜帕罩着额眉,否则她真是不知要露出何等令人耻笑的窘迫。
继续随着那只手前行,有花枝轻拽她的喜裙,脚下踏着枝叶落花,发出细微的声响。风吻过肩头,吹得喜帕似要飞去,簌簌的拂动着飘扬的每一缕青丝细发。沿着花墙一直走,右拐穿过一道月牙门,那道声音道:“夫人请上台阶入新房。”
于是,蔺珂又携裙而上,迈门槛,便闻着一股喜烛的馨香,她记得那喜烛的味道,曾经在月溪和云灏的新房里闻见过,她还说那喜烛也替他二人高兴得流红泪呢。
踩上脚踏,蔺珂终是结束了盖着喜帕在王府里游览却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光。现在,她得不动不吃不喝不睡的等了,等着她的选择来到她的身边,掀起她头上的喜帕。那一刻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呢?心忐忑起来,在期待和犹豫中徘徊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