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伯有些意外,这个看上去跟王爷几乎一模一样的公子,居然会发出如此渴望的声音。“是是是,老奴这就带公子过去跟先生一起读书习字。”
那代儒拱手施礼后与繁伯瑾儿一同离开,蔺珂却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人并非一出生就无欲无求,而是生活的环境造就了那种淡泊与随性。瑾儿还小,他会很快融入这繁乱的红尘俗世,而她是不是真的该把他留在祁煜身边,感受世间的悲哀和繁华。
“瑾儿愿意学习那是好事,做为母亲你好像不高兴。”祁煜在这刻看透了蔺珂的想法,她内心的彷徨让她的防备归零。
蔺珂回过神来,与祁煜四目相接,他们父子真的长得很相。当年回到落梅谷不久她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本不欲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可是最终她还是不忍抹杀腹中的小生命。她离开了奕亲王府,瑾儿便是她与祁煜之间仅余联系的存上。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瑾儿渐渐替代了祁煜,再没重逢祁煜时,她甚至都不晓得原来他们父子长得那般相似。
“皇后娘娘就要莅临了,你不在前面忙回到这儿来做什么?”蔺珂没好气的瞥过头去,为何在祁煜面前,她的从容和淡定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或是受到影响。有束且冷且热的目光似要将她看穿,而她讨厌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特别是让祁煜看穿,那会让她想顿化烟云随风逝去。“你放心,这牢很结实,我逃不出去。”
她一定要惹他生气么?一定要让他们每次见面都恶语相激、争锋相对么?昨夜与她欢好时发现她锁骨下的梅花痕迹似乎多了什么,领来代儒的同时也是想寻问那是怎么一回事。可见如今这种场合,就算他问蔺珂也不见得会告诉他答案,他又何苦放下自己的尊严却领受她给予的冷眼?
“你知道就好。”
这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蔺珂突然感到好累啊,累得她连呼吸都会觉得疲惫。“你准备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为何她总是要问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真正想要离开过不是吗?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自信的将她禁固在怀里那儿也不放她去。如果她想离开,依她之能又有何难?他不懂她总是这样问他到底有何意义?
“关到你不再嘴硬为止。”
那好难,蔺珂苦笑心忖。“我还有个病人在萧府。”
“我凭什么相信你离开之后会再回来?”
是啊,他们之间连这点儿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何其的悲哀呀。
“好好呆在这里,别拿本王的纵容当作筹码。”
脚步声响在耳边,渐行渐远。蔺珂瘫坐在石凳上,露出凄然的苦笑,抬眸望着碧蓝的天色,那飘飘荡荡的云絮,缈缈如纱幔。
不久之后玉蝉回来了,她气喘嘘嘘的站在蔺珂面前,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她带去了纸笺也带回了低笺,月溪的话看得让人很温暖,陆梓渊的话却让她看得心疼。
事隔三日后,丰淮城内外欢喜无比,奉旨慰抚的皇后娘娘携公主佩环玉驾丰淮城,城主奕亲王祁煜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跪迎,待到皇后和公主迎进奕亲王府后,街道上的场面立即轰然热闹。
当夜,为皇后和公主洗尘,奕亲王府里聚积了丰淮城中所有的富甲贵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萧府。
妆匣一旁摆了一套华丽精美的衣裳,据玉蝉说那是王爷专程令人为她订制的,还有些玉器手饰,件件价值连城。然而此刻的蔺珂不禁要问,祁煜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有必要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么?
“夫人,宴客的时间快到了,请您快更衣吧。”自从她欣喜的送来这套衣裳饰及佩饰后,夫人就一直坐在梳妆台前发愣,她玉颜沉静,静得如冰冷的月光照水,很想问问她是不是何处不舒服?可瞧着的模样又并无不适之处,眼看时间就要到了,玉蝉不禁暗暗着急起来。
蔺珂依旧没有动惮,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一旁的锦衣贵饰。突然一道阴沉的声音响在门口,“你在闹什么别扭,时辰就要快了,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等着你到之后开席么?”
这顶帽子扣得太高了,蔺珂会觉得双肩疲累,望着绫花镜中又多出的一人,她依旧不作任何反应。
玉蝉无声施了一礼便退至一旁,每每王爷与夫人在一起,总会让她觉得氛围莫名的寒冷诡异。
曾几何时,他们也如此在绫花镜中相互凝望,与此刻的冷漠相较,那时温柔互映的记忆则更为鲜明。执起妆匣里的篦梳,祁煜捋过蔺珂发间的一缕青丝,动作极其轻柔的由上至下梳起来。镜中的蔺珂仍旧毫无反应,只是一旁的玉蝉惊得目瞪口呆,想着若是让他人看到此刻的王爷,定会错愕得下巴掉下来,然而珂夫人为何就不为之所动呢?
搁下篦梳,祁煜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物,那物用白绸包裹着,让他一层一层掀开后,原来是一支碧绿色的玉簪。见到那玉簪时,蔺珂平静的颜容终于有了所应,那玉簪入得眼来是那般的熟悉。当年那夜她离开归欣苑时的一幕复又倒进脑海,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有将这玉簪碎掉,为何此刻在祁煜的手中是完好如初?
祁煜无视蔺珂显露的疑惑反应,将玉簪携进她的发间,他在期待她会笑着问他‘好看吗?’,可惜期待与现实是两条平行的线,“这是同一块玉石上所打制的玉簪,你碎掉的那支的确是碎了。”
就说就算他是祁煜,再如何的无所不能,也不可能让碎掉的玉恢复原状。可此刻头上所带的玉簪却让蔺珂心上的伤痕隐隐作痛,“五年前我从奕亲王府离开,便是永永远远的离开,根本没计较着会再在此出现,祁煜,你为何就是不肯认清现实?当年的蔺珂早已不复存在了,你何苦难为我又变回去?”
祁煜只是静静的听着,不置任何表态。好像蔺珂说想要离开他的话他业也习以为常,根本不会再在他心里砸起任何水纹起伏。她说想要离开,他继续将她关起来好了。
“我不会出现在皇后娘娘的洗尘宴上,你不必白费心机了。”她没有立场出现在那里,她不想让别人笑自己,更不想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你可以不跟我坐在一起,但你必须出席。”他有自信她从不曾真正想离开过,可是今夜这种情况将她一个人放在华缈轩中,他的自信便开始了动摇,特别是那个陆梓渊还在丰淮城里,他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