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个弥漫着悲伤与感叹的季节。
漫山红彤彤的枫叶,俨如天际无垠处夕阳没落后的晚霞,残忍的红透半边天,又张扬着另类的妩媚与妖娆。
风拂过,细密的低语声连延起伏,在薄凉的日子里显然异常骇人。
有座孤坟,土壤犹新。
有哭泣声低低吟吟,似条软柔的丝带在周围织起了一张泪网。
有位少女身着孝服跪在坟前,眉宇间的一粒朱砂红如那碑墓上的字体。娇小的身子因抽泣声不时颤动,颜容上的泪痕已风干,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依旧湿润。
孤坟背后的山下,有着一座祖陵,祖陵里安葬着少女的父亲,而眼前坟中安寝的乃是她的母亲。
父亲生前有一妻一妾,遗憾母亲非妻,故连埋葬进祖陵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母亲是妾,她们母女在蔺家就是多余的,父亲死后,就算是活在多余里都得小心谨慎。
头上的孝带随风飘扬,抽泣声仍旧断断续续。
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惹得少女止了抽泣回眸四望。有匹俊马潇洒而来,马蹄没入浅草秋花之间,空气中立时荡开草色与淡淡的花气。马背上坐着一陌生男子,少女略微抬眸仰望,她错愕,却并不恐惧。
男子生得逸貌非凡,一双戾目冰冷孤傲,深幽的眸光黯若深渊,迎着少女的目光,只是四目相对,便让秋的薄凉气息遣绻缭绕,那风——吹之不去。
少女复将目光看向孤坟,只是抽泣和哽咽声不复存在。她觉得陌生男子扰了她的清静,更是在等着那马蹄声重新响起,逐渐离开她的听觉范围。可,许久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是你娘。”
那墓碑上刻着不孝女蔺珂立,那墓中自然安葬着她的娘亲。少女有些觉得男子多此一问,却意外于他不带戒心。“她是我娘,现已作古。”应着男子的多此一问,蔺珂一答,泪又涌落。
“你哭她又活不过来。”
他在斜眸瞟她,蔺珂复将眸抬上,而他却作势无意正视前方。
蔺珂垂眸沉默,他说得对,不论她如何的伤心,娘终究是活不过来。娘曾说人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
肩上无故覆了一层温暖,讶然时却是那陌生男子将他的披衣搭在她的肩上。回眸,见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披衣的温暖,让她整个身子都暖了,不同于娘亲的温暖,他的温度让她安心。
从林子里又驶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先是跳下一少年,随即少年又扶下一位与蔺珂年岁相仿的少女。两人朝着蔺珂的方向跑来,少年急问:“珂儿,你没事吧。”
少女则观察着蔺珂,少顷后方担忧的问道:“珂儿,你还好吗?”
蔺珂微微展颜,脸颊上干涸的泪痕让她觉得肌肤干涩,轻声说:“云灏,月溪,你们怎么来了?”
见到蔺珂脸上有笑意,萧云灏松了口气,道了一声:“节哀顺便。”
林月溪却见着墓碑皱眉盈泪,“蔺家的人怎么能这以对你娘,她好歹也是蔺家的人,死了怎么不让葬进祖陵呢?太不公平了,珂儿,你怎么可以受这么大的委屈?”
“月溪,你别说了。”萧云灏轻轻扯扯林月溪的绣花绫袖,示意她别在火上浇油。
林月溪却仍旧不依不饶,继续指责,“你扯我做什么,我可是在替珂儿抱不平呢,你没看到……”
就在林月溪与萧云灏拌嘴时,蔺珂却紧捏着披衣望向一个风吹去的方向。
“唉,珂儿,这件披衣是你的吗?怎么没见你穿过?你哪儿来的?”
萧云灏也觉得奇怪,珂儿在蔺家不受待见,她的衣着基本上他们都知道,这件披衣绣工不俗且质地上乘,就算是蔺家也未必穿得起的。
蔺珂微微一笑,无意于两位好友解释,只是又将眸光送远……
那一年,蔺珂十二岁,林月溪十二岁,萧云灏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