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公司早早放了假。
阮红俏原本和张巡约好吃大餐的,然而到了下午五点,他却打电话来说九龙塘的一间夜总会里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让她自己在家里随便吃点,不要等他。
收了电话,阮红俏觉着一个人呆在家里太过冷清,就兴起约现在已然在冠华女子学校做老师的素青一起过节的兴致。
紧忙拨了电话,得知素青因为男友出差,也是一个人在家时,立马拢了拢及腰的长发,披了件黑色的风衣,便驱车前往素青的家,接了她就去了先前预定的法国餐厅。
几个月未见的两人品着红酒,吃着龙虾套餐,听着舒缓的音乐,真正的惬意无比。
素青端起酒杯,小啜了一口红酒,问道:"宝贝,你和你的巡哥哥都七年了,什么时候才把这婚礼给办了?"
阮红俏宛然一笑,道:"我的心思你还知道吗?心中背负着彻骨的仇恨,怎么能安心的嫁人?况且我和他现在不过就是一张纸的距离,结不结婚也没什么。"
"唉,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能放下仇恨,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这件事,素青已经劝了她好些年了,然而阮红俏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阮红俏仰脖将半杯酒一口饮尽,扯着餐巾擦了擦嘴,微眯着双眸,道:"我也想让自己轻松下来,可是想着爹地与弟弟的惨死,我做不到。"
素青看着面色凄婉的好友,心中亦哀伤不已。"宝贝,如果你永远查不出凶手,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结婚?"
"是的!"阮红俏决然的答。
素青为她的固执感到生气,"你的巡哥哥那么优秀,你难道就不怕被人给拐走了?"
"呵。"看着好友气呼呼的俏脸,阮红俏心情大好,笑道:"对他,我还是蛮放心的。不过,有的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是我的便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怎么留也留不住。"
素青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不管你了,随你吧!只是,宝贝,答应我,你要幸福。"
"嗯。"阮红俏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幸福。"
电话的指示灯不合时宜的在这个时候闪烁着,阮红俏对素青微一示意,待素青无奈的朝她摆了摆手后,在才起身到洗手间去听了电话。
再回来时,满面凝重,对素青道了声抱歉后,便匆匆结了帐离开了餐厅。
港岛的夜色很美,再加上今天是中秋佳节,到处都闪现着霓虹彩灯,七彩的光影将高楼大厦点缀得如同童话中的世界一般,璀璨极了。
然而阮红俏却无心欣赏,独自驾着自己的爱车前往九龙塘的郊区一座废仓库驶去。
郊区的夜,很静,静得有些吓人。
似圆盘一样的月亮,耀出清冷的银辉,妖艳生姿。
在一间亮着昏黄灯光的仓库门口停了车,阮红俏收拾好烦郁的心绪,挂上一贯冰冷的面容,朝里走去。
一张两米长的、满布灰尘的长桌摆放在仓库的中央,在桌子的两头,各自站了一群人。一方是一个脑门微秃的中年男人带的一队人马;一方是张巡带着的阮红俏七年来培养的二十个忠诚的手下。
众人见阮红俏进来,纷纷弓着身子,低着头,向她行礼。
经过秃顶男人跟前时,阮红俏略微顿了一下,那冰冷的眸子射在男人身上,让他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那脑门之上,密集的汗珠一下子就沁了出来。
阮红俏走到另一头早已擦拭干净的高背椅子上坐好,冷冷的道:"你坐下!"
男人胆怯的望了阮红俏一眼,不敢坐。但最终还是在她冷冷的瞪视中,战战兢兢的坐了下去,却仿若坐在针毡之上,身体亦微微的颤抖着。
阮红俏不说话,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掏东西的动作吓得男人跳了起来。
"嗤——"
阮红俏满脸的不屑,掏出一包More香烟,抽出一支之后,动作潇洒的将烟盒"啪"的一声扔到桌上。那声音在这极静的空间里,格外的响亮。
张巡从西装裤袋里摸出一只银色的Zippo打火机,跨前一步为她点上,在阮红俏微微点头之后,又退了回去。
阮红俏白皙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凑近莹润的唇瓣,浅浅吸了一口,吐出一只淡淡的烟圈,在跟前慢慢的漾了开去,虚无的一片。
此时,一只不识时务的蚕豆大小的蜘蛛沿着电线滑落到灯下。阮红俏嫌恶的睨了一眼,拿着香烟的手灵活的一动,手上的香烟便朝着蜘蛛弹了过去。
那蜘蛛被大力撞击,直朝男人的面门飞去,男人战战兢兢的,想躲却不敢躲。
"呕——"男人顿觉脑门上有液体流出,一股腥臭的气味直闯鼻端。虽是觉着恶心想呕,却是哆嗦着身子不敢伸手去抹掉。畏畏缩缩的望了望阮红俏,又望了望阮红俏身后的张巡,想哭的欲.望都有了。
"是不是该给我个交待了?"阮红俏声音如清泉一般泠泠泄出。
"交......交待什么?"男人被阮红俏突兀的一句话问得蒙住。
"呵!"阮红俏笑颜如花,似是觉着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只是她面上虽是笑着,眼神却依旧冰寒的瞪着男人。"你老人家是不是连我今天找你来这的目的还没弄清楚?"
"我......我......"男人不敢直视阮红俏的眼睛,只将视线停留在她身前的烟盒上,嗫嚅着不能成言。
"帮规第二条是什么?"阮红俏收敛笑容,冷冷的问道。
"帮......帮规......第二条是......不得涉猎毒......毒品。"男人结结巴巴的道出,突然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来她知道了,她已经知道了!
阮红俏两手中食指撑着桌沿,悠悠站起身,身体略微前倾,眼睛里的寒光越来越盛,"如此,为何还容许你旗下小弟及夜总会贩卖毒品?"
"我......我......"眼见着阮红俏站直身体,右手探到身后,男子闭着眼睛,急切的大叫道:"张先生救我——"
阮红俏听见这一喊,手上一顿,身体右倾,望着右侧的张巡。只见他迅捷的掏出一支银色迷你手枪,对着阮红俏心口,扣动了扳机。
阮红俏痛苦的皱着眉头,左手撑着桌沿,努力的不让自己倒下去,眼睛幽怨的望着张巡,嘴里幽幽的问道:"为什么......"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却真实的发生了!呵呵,真是讽刺,刚才还在说自己一定会幸福,而这会,竟然被自己深爱的人对着心口,毫不怜惜的开了一枪......
为何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亦完全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原来......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傻的,这话一点没有错......
心,好痛......
"呵。"张巡邪肆的一笑。
下一瞬,张巡拉开阮红俏身旁的靠椅,接着飞身一脚,生生将她支撑着身体的长桌踢开一米远。
突然失去了依靠,阮红俏再也无法站立,悠悠然向后躺去。"嘭——"的一声山响,便见灰尘铺天盖地的四散开去。
阮红俏口吐出一口鲜血之后,痛苦的眯着双目,仰视着刚才站在她身后,此刻却站到张巡身后的二十个自己花了七年时间培养的平日里最信任的护卫,而他们这会皆面无表情平视着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
眼神再转到张巡身上时,阮红俏努力的张大双眼,怒瞪着他。
"这样子和你说话舒服多了!"张巡走到阮红俏的头跟前蹲下,伸手抚摸着她原本精致的脸颊,嘴角微微上翘,眯着狭长的双眸,俯瞰着她。
阮红俏使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一口血污精准的吐到张巡的脸上。
张巡徒手抹了把脸,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却是说不出的狰狞。清润的声音玄即冷了下来:"看在我曾深爱你的份上,我不打你。"
"呸!"阮红俏睥睨着他,语气冰冷的说:"你也配说爱?"
听了这话,张巡不怒反笑道:"配不配你自己最清楚,难道你不承认你也爱我?七年的恋情不是你说否决就能否决的。"
"那是我瞎了眼睛!"坚强如她,忍着双重巨痛,冷着语调,恁是不让他看出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
"呵,怎样都好!"张巡嘴角勾出一抹讥笑,起身,淡淡的问道:"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吧?"
阮红俏没有再问,她知道自己不问他也会说。
"首先,我不喜欢你比我能干、功夫比我好!我不喜欢女人站在我头顶的感觉!七年前,你爹地死后,你不该角逐帮主之争。要不是你,这位置早就该是我的!而我,隐忍了七年,也足足浪费了七年。"张巡顿了顿,继续说道:"其次,振兴帮在我手上一定会更好。再则,这次的事是我指使的,我只是需要这样一个机会除去你。还有,你弟弟是我找人注射的DU品,你的爹地是我爹地请的杀手除掉的。如果我今日不除掉你,他日,你知晓了这些后,以你的手段,我的下场怕是不只是一颗子弹这么轻松的。所以说,别怪我,怪只怪你太厉害、太狠绝。"
"你——"阮红俏听到这些,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郁结,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溢出。
"我们走!"张巡说着,手一挥。
"可是,她——"男人指着还没咽气的阮红俏。
"你在怀疑我的枪法?"张巡邪肆的瞪了男人一眼,语气很是不悦,径直带了人朝外走去。
夜,突然间又恢复的沉寂,偶有一两声野猫的声音传来,却是更显得凄凉。
一直在查询爹地的死因,却原来是他最亲密的朋友所为。人心,原来是这样让人不知所措!
就要死了么?原来死亡并没有想象中可怕,只是创口的疼痛根本不及心痛的十分之一。张巡,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盯着屋顶,视线慢慢涣散,阮红俏的身体略微抽搐了两下,便无声息。只是那曾经的翦水双瞳,已经黯然失色,却是没有闭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