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呜——"
暮千雨头上冕冠歪歪斜斜耷拉在头顶左侧,发髻略微散乱,面孔朝天,双目圆睁,檀口大开,挺胸站立,双手成爪,做出擎天之势,再一次的狂叫出声,那声音凄厉无比,仿若再也无法忍受那无尽的痛苦,冀望这一声吼,能将脑中那挥之不去的魔音逼退。
突闻"嘶"的声响,暮千雨身上的袍子撕裂开来,隐隐露出精壮的胸肌;那腰上七珠镶金玉带,亦应声断裂成几段,哗啦跌落在那历经数百年风雨洗礼的青石城砖之上。
他周围的护卫、官兵全数懵了过去,无不是瞪大双眼望着暮千雨,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阮红俏在闻听他一声狂吼之后,只感觉内心波涛汹涌,一股腥甜蹿于喉咙口,极力隐忍之后,虽未能马上吐出来,但是背后的衣衫却是湿透。
燕藜感觉到她的异样,蹲了下去,轻抚着她的后背。
然而下一刻,玉箫毫无预兆的碎裂开来,眼见碎片爆开就要扎到阮红俏的脸上,燕藜伸手一拂,将已然懵过去的阮红俏的头掰向自己,赶忙护到怀中,才避过了破相的可能。
这事件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燕藜的手背上被玉箫的碎屑扎了三道口子,其中一道,竟是从手心贯穿至手背,鲜血淋漓。那口子之上,还刺着玉箫的碎屑,在夕阳之下,璀璨着光芒,竟是透着一抹凄然的美。而有的碎屑则打在二人的盔甲之上,发出叮当之声后,跌落在地上。
"爷——"
一众燕卫担忧的惊呼。
燕藜整个心神全放在阮红俏身上,却是毫无感觉,连一众燕卫的咋呼都没听进耳中。
而被燕藜紧紧搂在怀中的阮红俏,原本已有些想呕的冲-动,此刻再也忍不住的喷了出来,燕藜胸前的黑色铠甲霎时一片粘稠。
燕藜轻轻推开她的头,但见她微闭着双眸,面色卡白,嘴角的血迹与她的脸色比起来,显得格外的艳红,就像一支开放在雪地里的娇艳的红花。
"宁儿,你怎么样?"燕藜急切的喊着。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在流血,胡乱的以手去抹她的嘴角,却是越抹越多,连她的下颔都红了一大片。
"怎么这血流不止啊?别吓燕藜啊,宁儿!"燕藜险些要哭了出来。
人在焦急的时候,往往是会忽略很多的东西,特别是面对自己最最在乎的人受伤的时候,更是少了惯常冷静的思考力与判断力。
就比如说燕藜此时,见着阮红俏下颔擦不尽的血污,整个人如坠万里深渊一般,弱弱无力。
而阮红俏就显得冷静多了,微闭的眸子瞥见燕藜手背上触目惊心的红,赶忙扯过他不停的在眼前晃动的受伤的右手及那手上扎着的莹绿的带着血珠的碎屑,顿时心痛不已。
"傻瓜啊!怕是你的血弄到我下颚了。"阮红俏虽是觉着好笑,却完全笑不出来,只呐呐的道:"我就想自己没感觉再吐血啊!"
"呃?"燕藜此刻才感觉到疼痛,痴痴傻笑着,继而咬着牙,任由阮红俏为他拔着手上的玉屑,再撕了内袍为他包扎好伤口。才敢出声问道:"宁儿,你没事吧?"
阮红俏略微运气,觉着身上并无异常,才摇摇头道:"没事,你自己呢?"
燕藜这才放下心来,道:"我就手上一点皮外伤,无碍。"
这一切只不过是眨眼工夫的事。
而那高墙上面,一身狼狈的暮千雨早在箫声骤停之时,停止了狂叫,怒目望着城下的一群人,突然抽出腰侧宝剑,跳到城头关口上,俯身朝下冲来。
"啊,快看!"有燕军指着前方大吼着。
众人循声望去,见着暮千雨已然从三丈高的城墙之上跳了下来,急速下坠。
直到稳稳落地,那城墙上的一众日暮官兵才长吁一口气。但下一刻,他们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的皇帝要干什么?莫非要以一人之力对抗燕军五十五万大军?且那将军已然是个难以匹敌的功夫高手!
眼见着暮千雨飞纵的身体越来越近,燕卫立时仗剑而立,将燕藜阮红俏二人围了起来。
阮红俏站起身,咬着下唇,望着那已然如若厉鬼一般狰狞且狼狈不堪的暮千雨,以手背抹了一把下颔的血迹,面色一凛,狠了狠心,冷声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人,而是一个魔鬼,现在不诛了他,只怕要伤及好些无辜的将士。"顿了一下,咬牙道:"燕卫全数退下,弩弓队上前,放箭!"
暮千雨丝毫不受箭雨的阻挠,手中快速的挥动着长剑,将周身绕起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只听见弩箭打在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阮红俏站在弩弓队中,抓过一把弩弓对准暮千雨的眉心射去。
感觉到凌厉的箭风,暮千雨头一缩,弩箭射中冕冠上的金钗,冠宇应声跌落在地上。
霎时,暮千雨如黑缎一般的长发披泄开来,在微微的风中招展,再配上他狭长的血色双眸以及那没了腰带的束缚而显得宽松的墨色长袍,看起来既邪肆又妩媚,间或夹杂着一丝飘渺的气息,竟让人觉得俊美无俦。
此刻,饶护卫也不顾得是不是擅权什么的,当下推了身侧身穿将军甲胄的汉子一把,吼道:"單将军,还愣着干什么?快下令开城门,派大军迎敌,护卫皇上!"
那身材魁梧的将军原本也是呆愣了过去,被饶护卫这一推,才回过神来,当即一挥大麾,掏出怀中兵符,高举着转身朝着内城集结的官兵吼道:"本将军令,洞开城门,迎战燕狗!"
"哗——呜——"
一声长响,幽州城门洞开,万千日暮铁骑似流水一般奔涌而出,口中喊着"杀"声,震天山响。
面对着急奔而来的日暮骑兵,阮红俏手中长剑一挥,冷静的朗声喊道:"弩弓队退后,轻骑军迎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