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贺文渊和大家道了个别便匆忙赶往机场。
褚云天得知他有急事,还主动开车送他。
看着贺文渊行色匆匆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的时候,路兮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她甚至差一点就唤住他,不要他回去,可是话到嘴边,却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贺文渊走后,面对叶芳婷和叶江夫妇的询问,路兮琳只是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找了个谢娇容身体出了状况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她想跟他一起回去,但明天就是叶芳婷的大婚之日,贺文渊不在,她自然得留下来。
两个男人走了没一会儿,一行人也跟着回了家。
贺文渊搭乘了最后一趟航班赶回Y市。
在他在飞机上的这一段时间里,安宁并不好过。
挂了电话后,她想要求救,可是四周一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于是她只能一个人摸黑沿着破烂的公路往前走。
但强撑着疼痛疲软的身体刚走了几步,便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这一摔,不似之前在草地上的感觉,身上瞬间传来一阵疼痛,不平的公路上,突起的泥梗和小石头一应咯着她的肌肤,让她呲牙咧嘴,不仅如此,这次还竟是怎么都再也爬不起来。
胸口的地方传来阵阵的慌闷,头也晕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些症状一出现,她就更加慌乱,尔后果然很快,她便昏迷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而送她到最近的医院的是她昏迷后没多久,正好驾三轮车回下山的几个村民。
贺文渊刚下飞机就立马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医院的护士,等他到医院的时候,安宁正处于昏睡状态,所以并不知道他的到来。
见状,贺文渊从病房里退了出来,然后找到医生了解情况。
面对贺文渊的询问,医生只是叹息的摇头。
为此,贺文渊不免着急。
“病人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病人本身患有心脏病,除了***出现**之外,没有出其它大的问题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比起身体上的伤,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她精神和心理上的创伤!”
医生说着,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脸上的表情更是带着几分惋惜与同情。
谁说不惋惜呢,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儿,竟然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贺文渊回到病房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安宁,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甚至还带着被擦挂过的伤痕。
虽然经过了消毒和药水的处理,但依旧能够看到隐隐的血迹。
那血迹和微微泛红的肌肤大概是整张脸上唯一能够看到的颜色。
透明的液体顺着细长的胶管进入她的身体,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反应,整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微微起伏的胸膛在传递着她还活着的信息外,这样的她真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看着这样的她,贺文渊不由地一阵心疼。
他小心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一丝微凉沁入手心。
“宁宁,我来了,你听到了吗?”他喃喃出声。
忽地,安宁微微地动了动脑袋,贺文渊以为她醒了,于是又连忙唤她:“宁宁,宁宁?你醒了?”
不过安宁却没有如他所愿清醒过来,而是皱着眉头惊慌呓语。
“别、别过来……放开、开我……求求你……文、文渊哥……救、救我……”
安宁断断续续语不成句的呓语出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与泣意,梦境里,全是几个男人对自己不轨的画面。
并且她一边说,还一边无意识地举起手胡乱的挥舞。
贺文渊见状,连忙握住她插着针的手,柔声唤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穿过梦境隐隐的传进安宁的耳朵,安宁像是真的听到了一般,她果然很快静了下来。
她反手握住贺文渊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不愿松开。
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又听见她低低的哭泣,却始终不见她清醒,贺文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尤其是想到她在电话里哭着说自己遭遇的事情时,贺文渊的心就疼得不行。
他又惊又怒,但他更加知道,现在不是他愤怒的时候。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一会儿,安宁才渐渐的恢复了安静,这也让贺文渊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电话也忽然地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连忙起身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只有普通的照明灯亮着,光线昏黄,却很柔和。
“怎么还没睡觉?”贺文渊柔声问。
路兮琳站在窗前,投向窗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忧色。
“安宁怎么样了?”她没有回答贺文渊的问题,反是直接询问安宁的情况。
在赶来医院的路上,贺文渊便给她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可是这并不是可以让路兮琳安然入睡的理由,事实上,她又怎么能够安然入睡?
安宁出了这样的事,贺文渊被紧急召回,她怎么能安得下心。
“一直在昏迷中。”贺文渊低声回答。
“那她要紧吗?”
想到安宁本身的身体状况,路兮琳接着问他。
事实上路兮琳也不知道自己的关心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是同情她和自己同样遭遇了不幸,还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又或者是因为贺文渊的关系,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关心?她真的不知道。
“医生说万幸没有引起心脏病发作,但*****,还有精神和心理……大概也不会很乐观!”贺文渊如实汇报着安宁的情况。
路兮琳有些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明天婚礼结束我就马上回去。”
路兮琳岔了话题对贺文渊说,贺文渊低低的“嗯”了一声,便嘱咐她:“那你赶紧休息吧!”
一个心情复杂,一个心情沉重,这样的两个人很快结束了这通电话。
而挂了电话的路兮琳一个人在窗前站了很久,一直到感到腿脚发麻,这才转身上了床。但躺在床上的她,却依旧难以入眠。
至于贺文渊,结束通话后便马上又回了病房。
这一夜,路兮琳辗转难眠,贺文渊则一夜没睡。
安宁是在惊恐中醒来的。
贺文渊守了一夜,临近天亮的时候因为实在支撑不住,所以在床边打了个盹,突然被一阵尖叫惊醒。
他下意识地望向安宁,只见她惊恐地睁着双眼死死的拉着被角。
“宁宁,宁宁……”他连忙唤她,却不料安宁听到声音,叫得更加厉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惊声重复了这几个字,一边说,一边从床上坐起来朝着身后躲,后背已经紧紧地贴到床头的挡板,她依然没有停下,又朝着边上横挪。
眼看她就要撞到床头的柜子,贺文渊连忙伸手拉她,却被安宁用手一挥。
吃了痛,但贺文渊并没有就此停下,依旧固执地将她拉了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宁宁,宁宁,是我,我是文渊哥!”
安宁在她怀里尖叫挣扎,贺文渊却牢牢的抱着她不松手,并且一声声的唤她,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文……渊哥……”安宁听到“文渊哥”几个字,蓦地怔了怔,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后,过了几秒,竟是忽然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文渊哥……文渊哥……我好怕……”
回神后,安宁顺势一把抱住贺文渊,一边哭一边说。
“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别怕,啊!”贺文渊边说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语气动作神色,都无一不带着温柔与对她的爱怜。
安宁在他怀里眼泪汹涌不止,听着她哭泣的声音,还有她瑟瑟发抖的身体,贺文渊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
护士在听到病房里传出的尖叫声后,很快也赶了过来。
看到相拥的二人,前来的两名护士不由地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微的尴尬,但也无法顾及更多,连忙走了上前。
见护士到来,贺文渊慢慢地放开安宁,安宁感觉到他松手的动作,却是不愿放手,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口中还喃喃地说着“不要走,不要走”,于是贺文渊又不得不连忙安抚她。
“我不走,不走!”
说着,他又抱了她一下,等她的情绪稍稍的稳定了些许后,这才再次放开她。
护士做了简单的检查后便退了出去,而床上的安宁依旧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
眼泪在她脸上淌开,头发凌乱,脸色依旧显得苍白,擦伤的地方红色的血丝隐隐作现。
贺文渊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她,所以才让他更加心疼。
安宁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像是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贺文渊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连早饭都没敢出去买,最后还是托了前来病床收拾的护工帮了忙。
因为只要他一有要离开的动作,哪怕解释半天只是出去买早饭,或者是去找医生护士,安宁都会变得惶恐不安。
而这样一来,贺文渊甚至没有找到机会给路兮琳打电话。
路兮琳一大早就陪在叶芳婷身边,因为一夜都没怎么睡着,她只能强撑着。
趁着叶芳婷化妆的时候,她一个人躲到阳台上拨通了贺文渊的号码。
电话响起,贺文渊一再保证就在病床里不出去后,安宁这才松开他的手让他接了电话。
“吃过早饭了吗?”
走到窗前接了电话,刚接通,贺文渊就连忙问路兮琳。
路兮琳低低的“嗯”了一声,事实上她就喝了一口牛奶,什么都没有。
“你呢?安宁醒了吗?”随即,她反问贺文渊。
“吃了,醒了!”
“哦……那她现在怎么样?”
想到自己当时醒来的情景,她大概也能想象出七八分。
“不太好,情绪很激动……”
为免安宁听见,贺文渊压低了声音回答。
路兮琳没说话,隔了几秒才淡淡的道:“那……你好好陪陪她……”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可此时此刻,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
这次的通话依旧没有持续太久,两人也依旧是心情各不同。
挂了电话,他在窗前多站了几秒,这才折身回到病床前。
有贺文渊在身边,安宁的情况虽然很快稳定下来,但也很快陷入新的昏睡。
叶芳婷的婚礼庞大而豪华,婚礼现场更是连空气里都洋溢着甜蜜幸福的气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每个人都被新人的幸福所感染,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虽然脸上带着同样的笑,但所有的幸福甜蜜,都被她隔在了自己的身体之外。
她笑看着叶芳婷和禇云天相互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看着他们交换携手一生的戒指,看着他们幸福的拥吻,路兮琳却连笑都变得那么飘缈。
没人知道现在的她,整颗心都在千里之外的贺文渊身上。
婚礼结束后,路兮琳甚至没有参加婚宴,便与一对新人还有叶江夫妇道了别去了机场。
叶芳婷几人虽然觉得遗憾,却也因为知道她的事,所以没有多作挽留。而这一趟行程,也因为安宁的事完全地变了味儿。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飞行,路兮琳终于到了Y市。
下了飞机她便连忙给贺文渊打了电话问清了他所在的医院,然后出了机场,她就马不停蹄的打车赶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安宁正在昏睡,贺文渊坐在床前静静的守着她。
路兮琳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这才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见到她,贺文渊连忙起身迎上来。
看她一脸疲惫的模样,贺文渊有些心疼。
“来了!”但除了这两个字,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路兮琳点点头,“嗯”了一声,接着目光绕开他的身体投向病床上的安宁,然后问他:“睡了?”
“嗯……”贺文渊回答。
不过才短短的两句话,两人竟是没来由的冷了场。
路兮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后面的话,贺文渊应完她的话之后也没再说话。
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异样,两人都很快的觉察到了。
于是数秒的沉默后,为了缓解这样的尴尬,贺文渊连忙问她:“你吃饭了吗?”
看看时间,这个时间怎么算,路兮琳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路兮琳摇摇头,说:“我担心安宁,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她不敢说自己其实真正担心的是他,只好以安宁做了幌子。至于自己担心贺文渊什么呢?她没有去细想,也不愿去细想。
因为一切都那么明显。
“那想吃点什么,我去买!”贺文渊一边问,一边倒了杯过来递给她。
而早饭没吃,午宴没也参加就从Z市赶回来,并且一直没有感觉到饿的她,这会儿只他这么一问,还真的有了一丝饥饿的感觉。
于是她笑了笑,说:“咖啡鸡饭!”
“好,那你先坐会儿,等我!”说着,贺文渊便准备出门,路兮琳拉住他的手,说:“要不我自己去吧,安宁她……”
说罢,她看了一眼安宁,万一一会儿她醒过来看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尴尬……
“乖乖在这儿等着就好,宁宁醒了你就帮我先陪着她,我很快就回来!”
自己再累也无所谓,但路兮琳饿着肚子大老远赶回来,他怎么还舍得让她自己劳顿。
贺文渊出了病房,路兮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步走到床前。
看着昏睡中的安宁,路兮琳不由地皱了眉头。
心里有一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情绪划过。
她没有想到安宁会遭遇与自己同样的事情,而那时的自己,是不是和现在的她一样,现在的她,又是不是和自己的当时有着相同的心情?
而看着脸色苍白的安宁,路兮琳心里竟是有些不忍。
在安宁告诉她,那件事是她做的的时候,路兮琳曾经阴暗的想过,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自己都一定会拍手称快,可是现在,路兮琳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快感。
她静静地站在床前,面色怅然,就像她复杂的心情一样。
安宁蹙蹙眉,发出两声轻咛,然后慢慢的醒了过来。
“文渊哥……”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口中却是直接唤出了贺文渊的名字。
虽然路兮琳对她心有同情,可是在听到她的这声轻唤的时候,心还是没来由地烦躁了一下。
路兮琳没出声,而安宁在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后,终于睁开了双眼。
看到路兮琳的那一刻,她不自觉地眉头一皱,然后弱弱的问:“你怎么在这里?文渊哥呢?”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就像她的脸色一样。
“我来看你,他出去了!”
路兮琳敛了心绪,对应地回答她的问题。
安宁听罢,没再继续跟她说话,路兮琳也默了声。
气氛很快冷了下来。
这样的气氛让路兮琳觉得很压抑,于是过了小会儿,她主动开口问安宁:“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安宁淡淡的回答。
好意遭拒,路兮琳也不急,只是一边退回到沙发坐下,一边说:“那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安宁没有接话,场面又沉默下来。
好在这次路兮琳刚坐下没两分钟,贺文渊回来了。
他刚推进门来,还没来得及跟路兮琳说话,安宁便抢先唤了他一声:“文渊哥……”
语气虚虚的,将她所有的不适都体现在了这一声轻唤里。
贺文渊听了,直接将东西往沙发旁的桌子上一放,便连忙奔到床前柔声问:“怎么了宁宁?是不是不舒服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路兮琳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贺文渊对安宁表现出来的担心与关心,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东西,让她难受不已。
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将桌上装着餐盒的塑料袋打开。
而就在她刚打开餐盒的盖子的时候,安宁突然眉头一皱,对贺文渊说:“文渊哥,是什么气味儿啊?闻了胃好难受好想吐……”
一句话说得路兮琳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扭头看了一眼安宁的方向。与此同时,贺文渊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贺文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为难。
“文渊哥,我好难受……”
安宁又加了一句,说话时却只是看着贺文渊,丝毫没有理会路兮琳,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宁宁可能不能闻咖喱的气味,要不你先去外面——”
贺文渊虽然并不情愿说这话,但终究还是开了口。只不过话没说完,便被路兮琳打断。
“我知道了,那我出去吃吧!”说着,路兮琳快速的将餐盒一包,起身出了病房。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安宁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路兮琳坐在休息区里,将餐盒放在自己的腿上。
她本来就没有食欲,此刻更是没了心情。
这一坐,她就在外面坐了半个多小时,但腿上的饭却一点没有减少。
贺文渊看路兮琳出来了半天也没回去,心里也不免担心,可是安宁却一直不让他离开病房,于是他安慰的想,也许路兮琳只是吃得慢了点,所以也就没有跟出来。
路兮琳呆坐在椅子上,心里是说不出的烦乱。
她同情安宁,但看到贺文渊这么担心她这么照顾她,内心还是很不舒服。
这一坐,又坐了半个小时。
此时,安宁因为再次睡去,贺文渊终于有了机会出来。
在走廊里看到休息区里的路兮琳面色呆滞,腿上的餐盒里,东西却似乎根本没有减少的时候,他不由地怔了怔,才大步走了过去。
不过路兮琳因为失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兮琳”,路兮琳这才略微的回了回神。
“啊……”她无意识的低呼一声,正了正色,问:“怎么了?”
“你怎么了?不好好吃饭,发什么呆?”
贺文渊一边问一边在她身边坐下。
路兮琳眨眨眼,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餐盒,连忙摇了摇头,笑了笑,说:“哦……没、没什么,厨师今天大概失恋了,所以放得咸了一点,没法吃……”
说着,路兮琳将餐盒一盖,又系了塑料袋子,然后起身去了电梯旁的垃圾桶,将东西扔了进去。
再回到椅子坐下,她又随口问贺文渊:“安宁呢,你不陪她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她睡了!”
“哦……”
贺文渊目不转睛的看了看路兮琳,见她面无表情,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他动了动唇,问:“是不是不高兴了?”
贺文渊知道她的敏感,虽然这段时间她和安宁关系缓和,但他知道,她不会真的不介意。
路兮琳摇摇头,勾了勾唇角,说:“没有!”
“真的?”
“嗯……”路兮琳点头,有些迟疑,但还是肯定地回答:“真的!”
言不由衷的心情,路兮琳只能小心的藏起。
安宁住院的事情,其他人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至于住院的原因,贺文渊解释说她心脏病发作,对此,其他人也没有多加怀疑。
毕竟她有心脏病本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除了贺文渊,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她怎样,所以没有人细究真假。
对此,路兮琳不由地感到一丝悲哀。
明明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却又无法成为真正的一份子。
只是转念,路兮琳又忍不住轻嘲一声。
事实上自己又何尝不是和安宁一样的情况呢?
因为这件事,安宁更有了合理而又正当的理由把贺文渊绑在身边。
白天,贺文渊因为工作便让莫嫂过来照顾她。
莫嫂虽然并不喜欢安宁,但这是贺文渊的吩咐,她也只能照做。而安宁也只能接受。
只是到了晚上,她就不愿意了。既不要莫嫂陪夜,也不要护工。所以最后贺文渊不得不向她妥协,亲自留了下来。
当然,促使贺文渊留下来的原因除了她的坚持和莫嫂要照顾家里之外,最重要的是之前的一天陪夜中,安宁总是夜里惊醒,每一次都会因为恐惧而大汗淋漓,然后又久久不能入睡。
这样的状况和当初的路兮琳几乎是如出一辙。
因此,贺文渊也更加放不下心。
路兮琳每天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往医院,而每天到达医院的时候,贺文渊都已经先于她到了。
为了陪伴安宁照顾安宁,贺文渊一连一个星期没有回家,路兮琳每天也只是在家睡个觉。
家,突然变成了连旅馆都不如的地方。
而一个星期下来,两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路兮琳心里有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无法阻止贺文渊,也不能阻止。她知道贺文渊对安宁的亏欠,他欠她的,必须要还给她。而现在的安宁也的确需要人照顾。
因为自己经历过,她能体会安宁现在的心情。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有贺文渊在,安宁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安抚,可是心里的阴影却没那么容易散去。
恶梦一直会在她睡眠的时候侵入,让她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天的情景。
这样的状况让医生也束手无策。
医生说这只能靠时间来缓解,而辅助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最亲近的人多予陪伴。
这个最亲近的人,自然是她最爱的贺文渊。
路兮琳当然不乐意,可是想想自己在那件事情后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她又于心不忍。于是每一次,她都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强迫自己和贺文渊站在同一条线上对待安宁。
这天,贺文渊因为临时有事不能准时到医院,路兮琳正好下班早,便早早的赶了过去。
当安宁听说贺文渊要晚来的时候,眸光蓦地黯了下去,路兮琳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不由地微微一堵。
她知道,安宁心里依旧对贺文渊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即便已经跟杨岸飞在一起,可是有些东西却从来都没有改变。
但转念,她又自我安慰的释然,毕竟是几年的感情,的确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不是吗?
两个各怀心事又是情敌关系……至少曾经是情敌关系……的女人独处,气氛自然是说不出的怪异。
即便在这之前两人的关系好转,可是对路兮琳来说,却并没有那种朋友之间的自然与随性。
“吃好了吗?”路兮琳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饭,随口问她。
安宁点点头,于是她便收了餐具出了病房。
回来的时候,安宁站在窗前,听到身后开门与关门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
路兮琳见她一个人在窗前发呆,也同样没有理她,因为她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跟她有什么好聊的。于是干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起了电影。
这一陪,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钟。
安宁临睡前,护士惯例地过来看她,问了一些问题后便退了出去。
护士走的时候没有将门关严,只是虚掩了一半。
“好好睡吧,我会在这儿陪着你的!”
想到自己那时总是害怕一个人,害怕黑暗,害怕睡眠,路兮琳好心地安慰她。
“嫂子,谢谢你!”
一句话,说得路兮琳不由地愣了愣。
当然,她不是奇怪这声“嫂子”,而是她突然向自己道谢。
要知道这一个多星期来,自己每天都来医院,但她还没有对自己说过谢谢。
那一瞬间,路兮琳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无法细想自己的心绪。
“嫂子,我知道这段时间文渊哥一直在医院里陪我,让你不开心,但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找谁。岸飞哥出差在外,我不想影响他,而且,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能理解我吗?”见路兮琳不说话,于是安宁又继续。
路兮琳的确不开心,但她也是真的能够理解安宁的心情。
这种事,如何能够让深爱的人知晓?那对对方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残忍?
所以她木然的点了点头。
“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有文渊哥在,我才感到安心。这一个多星期,我每天晚上都被恶梦惊醒,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天的情景。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痛苦,好几次都想就这样了结自己,那样就可以解脱了,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用想。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岸飞哥,我……”
因为贺文渊在,所以她才安心。
这种话在路兮琳听来,除了让她难受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将自己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
而且不仅如此,自己还得一副好好人的安慰她:“你别想那么多了,更不要有轻生的念头。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慰的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而她,要的或许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安慰吧。
“嫂子,对不起……”
路兮琳说完后,隔了几秒,安宁又低声对她说。
门外的贺文渊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方面心疼安宁,一方面又对路兮琳心感愧疚。
而安宁最后一句对不起,路兮琳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当时所遭遇的事情道歉,但在贺文渊听来,却只以为是安宁觉得这段时间霸占了自己,所以愧对路兮琳,故而做出的道歉。
然而他和路兮琳都不知道,安宁这一番话,不过是她正好看到了门面的贺文渊,才故意唱了那么一出而已。
安宁睡下后,贺文渊在门外站了小会儿,这才推门进了病房。
路兮琳之前一直没有感觉到门面的他,所以见他推门进来,以为他是刚到。
“来了。”路兮琳招呼他。
“嗯!”
“她睡了。”
“嗯。”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着,路兮琳便拿了包准备离开。
“我送你!”贺文渊要跟着出去,却被路兮琳拒绝。
“不用了,你累了一天,我坐出租车就好了!”
路兮琳出了病房,贺文渊愣了一秒又追了出去。
“兮琳!”他唤住她。
“怎么了?”
“我……”说了一个字,贺文渊却不知该如何继续,只是一脸愧疚地看着她。
迎着他的目光,路兮琳淡淡的笑了笑,说:“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
看着路兮琳离去的背影,贺文渊更是愧疚难掩。
只是现在也由不得他多在意这些细节,只希望安宁能够早一点走出现在的阴影,对路兮琳,他心存感觉,也想着以后再好好地弥补她。
毕竟对他们而言,来日方长!贺文渊如是想!
事实上,这些天路兮琳一个人在家里也很不好过。
自己的事情虽然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在贺文渊的帮助下已经走出那片阴影,但安宁突然的遭遇却让她总是不时地回想起自己那些黑暗的日子。
夜里她偶尔也会被恶梦惊醒,她也会在醒来的时候本能地翻身去抱贺文渊,可是每一次都落了空。
这天夜里,她再次从恶梦中醒来,再一次扑空。
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开了灯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明明空气里还有空调的运作残留的冷气,可是她的身上却是大汗淋漓。
去浴室冲了把澡出来,再回到床上躺上,她竟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了半天,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时针指向凌晨两点,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
又看了一眼闹钟旁边的手机,不自主地伸手拿到手里,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拨通那个号码。
想到此刻医院里的安宁和贺文渊,再想到自己出事的那天晚上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心忽地就疼了起来。
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最想见到的那个人永远都在安宁身边……
恐惧心痛,路兮琳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浑浑的睡去。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不用担心上班迟到。
这一睡,她一直睡到了快中午。
等她匆匆忙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安宁今天出院,贺文渊正忙着给她办最后的出院手续。
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全都办理妥当,于是几人这才一起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里,虽然贺家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嘘寒问暖,但邓琪和谢娇容还是关心了几句。
当然,邓琪的关心显得比谢娇容真诚许多,她又是关问又是叮嘱的话,安宁听了很感动。至于谢娇容,依旧是脸色淡淡语气淡淡,说什么都轻描淡写的模样,还真是有种千年寒冰的感觉。
为了让安宁恢复得更快更好,贺文渊最后还应她的要求暂时搬了回来。
路兮琳虽然并不情愿,但贺文渊留下了,她自然也没有不留之理。更何况,她怎么能够放心让贺文渊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却跟他分居两地?
在医院的这半个月她已经受够分居之苦了!
第二天周日,杨岸飞出差回来了。
原本几天前就该回来的,因为临时有些状况所以拖延了几天。而在贺文渊去机场接他回来的路上,得知安宁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他不禁又急又担心。
“宁宁怎么了?怎么会在住院半个月的?”他急声问。
“她——”路兮琳随口接过话,差点就把实情脱口而出,好在贺文渊反应快,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连忙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心脏病突然发作!”一句话,将安宁住院的事解释了过去。
这个解释是万能又不会令人生疑的,所以杨岸飞自然也没有多想。
到了贺家,杨岸飞几乎是第一时间来到安宁的房间门口。
门开后,没等安宁说话,杨岸飞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急声问她:“宁宁你怎么样?没事了吧?”
他的举动和话让安宁不太自然地怔了怔,心里更是没来由的一紧。
“我……”她不知道贺文渊和路兮琳是不是跟杨岸飞说了什么,所以声音有些迟疑。
而她刚说了一个字,杨岸飞又继续说道:“听说你因为生病住了半个月的院,我好担心你!”
一向总是时常表现出不羁之色的男人,突然变得认真而又温柔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到一种难言的魅力,那么迷人。
至少路兮琳是这样的感觉,同时又不由感慨,爱情真是一个厉害的东西。
会让人 为它颠狂,为它沉醉,为它堕落,也为它变得更加完美。
安宁的秘密,贺文渊和路兮琳都小心地帮她保守着,而另一边,贺文渊让杨岸飞调查的事也没有停止。
安宁在贺文渊和大家的呵护下,开始渐渐的走出那片阴影。
但是就在她已经走到阴影边缘,马上就要重回阳光世界的时候,却又被突然地拉回了更加黑暗也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怀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