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惊愕的表情停在脸上。
路兮琳用毛巾给苗苗擦着身体,边擦边叮嘱她说:“回头好好休息。”
“嗯……”苗苗软软的应了一声,路兮琳给又给她换好衣服过后,这才起身准备出去。
只是刚转身,她便看到一脸惊愕的钟肖萍,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苗苗,甚至连路兮琳转身看着她,她都没有发觉。
路兮琳蹙蹙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苗苗,苗苗背对着钟肖萍,所以并没有发现她的反应,路兮琳却不由疑惑。
“伯母?伯母!你怎么了?”路兮琳试着唤了她两声,可是钟肖萍却依旧似没听到一般。
而紧接着,她的眼眶里,更是有东西在房间里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路兮琳疑惑极了,正要再继续询问,钟肖萍却皱着眉头,转身出了房门。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路兮琳眨了眨眼,去卫生间放了毛巾出来之后,她便直接跟着去了钟肖萍的房间。
敲了几下门,钟肖萍没有回应,于是她想了想,干脆推了门进去。
房间里,钟肖萍坐在床沿上,低着头。
她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有些昏暗,路兮琳看不到她的脸,也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路兮琳的到来,而路兮琳关了门后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抬腿走了过去。
她走到钟销萍身边坐下,轻声问她:“伯母,你怎么了?”
钟肖萍没有马上回应,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抬眼看向路兮琳。
“芳婷,苗苗……是你的亲妹妹吗?”她张了张唇,小声的问。
路兮琳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回答:“伯母,我不太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们是一个妈妈生的?”钟肖萍这次把话说得真接而明了,路兮琳也总算是清楚了她要表达的。
“不是的。”路兮琳摇摇头,虽然并不想谈及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的回答,应完后,她又再问:“伯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听到路兮琳的回答,钟肖萍诧异了一下,接着眸中随即闪过一丝亮光,于是继续问她:“那苗苗和你是……?”
尽管路兮琳心中的疑惑越加的深重,但面对钟肖萍再次的询问,她还是没有对她隐瞒。
“其实我跟苗苗都是孤儿,是被人收养的。”
钟肖萍瞳眸微扩,双唇微张,脸上带着讶色。路兮琳见状,蹙着眉不解的出声:“伯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路兮琳确定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如果这样的反应还不能说明有事的话,那就真是奇了怪了。
钟肖萍的讶异让她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在她的心情微微的平复过后,她才颤着声对路兮琳说道:“其实,除了远儿,我还有一个孩子。”
路兮琳眨眨眼,对她的答非所问颇感不解,却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只是钟肖萍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所以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又继续说了起来。
“这件事要是说起来,我都羞于开口。远儿的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他去世之后,我虽然一直没有再嫁,却交往过其他男人。在我快三十七岁那年,我突然怀孕了,也就是我的第二个孩子,由于对方有妻儿,我也不想再婚,更不想伤害远儿,于是我打算把孩子打掉。但因为身体的关系,医生建议我把孩子生下来,所以犹豫再三,我便留下了孩子。只是我一个寡妇,又一把年纪,为了避开旁人的闲言碎语,于是一个人躲到外地,一直到孩子出世。
孩子出世后,是个女孩,到了满月,我便托人送给了别人抚养,那人把孩子送给了谁我不知道,只知道也是一对外地夫妇。我原本便没有要这孩子的想法,当时便没有多想,但孩子满月期间,一直是我带着,对孩子的状况我自然很熟悉。她的样子她的身体,最重要的是她的后腰处,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因为胎记这种东西,实在少见,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胎记的形状,还有位置,都和苗苗的极为相似。”
钟肖萍娓娓说着,路兮琳听到最后,蹙着眉讶异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讷讷的开口。
“伯母,你是说……苗苗……?”
路兮琳没有将话说明,只是用了半询问的语气,因为她不敢相信,苗苗和钟肖萍,有可能就是……
怎么可能?
钟肖萍望着路兮琳,看到她眸光里的询问时,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神色忧伤。
“可是不对啊伯母,你家在K市,你生孩子的地方也不是Y市,苗苗又怎么会是你的……孩子?”
“所以我才只是怀疑,但想想,就算这世上永远不乏巧合之事,可胎记这种事情,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如果只是同样有胎记也就算了,那在同一个位置,甚至连形状都相同,你说,这样的巧合是不是也太离奇了?”
钟肖萍一句话,说得路兮琳无言以对。
的确,就像她所说,也许这世上有很多事都可以只是单纯的巧合,可这件事情却不同。
如果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她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更何况,她一个有身份的女人,又有什么必要来编造这种事情,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这么想着,路兮琳也惊讶不已,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
“伯母,也许……这只是你思子心切呢?”
“不是的……”钟肖萍摇摇头,“你不理解作为一个母亲是怎样的心情,她可以忘记所有的事,但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一切。”
“但是……”不管怎么说,路兮琳都不相信苗苗会跟她有关系,只是她刚开口,钟肖萍便出声打断。
“对了芳婷,苗苗的生日,是不是XX年阳历1月8日?”
路兮琳听罢,不由一怔,当时和兰姨发现苗苗的时候,包着她的襁褓里的确有一张写着生辰的卡片。并且苗苗的出生日期,也的确和钟肖萍说的一样。
她讷讷的点了点头,钟肖萍也微微一愣,接着垂下眼眸,即便从胎记与身世,再到出生日期,这些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钟肖萍的心里,却有一个坚定的念头,苗苗就是她的女儿,她的亲生女儿。
路兮琳心里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她心里面都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苗苗和钟肖萍之间,真的有那么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想着,她小声的问钟肖萍:“那……伯母,你打算怎么办?”
钟肖萍摇摇头,叹了一声:“虽然我敢确定,可是苗苗她……”
路兮琳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确定仅仅只能代表她而已,如果是真的,还需要更多的证明,再说苗苗,如果真的证实了,她又会轻易接受吗?
这一点,路兮琳也不知道,无论她有多么了解苗苗。
“芳婷,这件事,能先帮我保密吗?”
路兮琳点点头,除了答应,她还能做些什么?
从钟肖萍的房间里出来,路兮琳便直接回了客厅。
纪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连忙招呼她过去坐下。
“苗苗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可能受了点惊吓,睡着了已经。”
“没事就好,你也别担心了!”
“嗯……”路兮琳应了一声,又道:“没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了,文渊还在等我。回头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苗苗。”
想到贺文渊还在楼下,纪远也不好再多留,于是只得依了她。于是随后,路兮琳便很快离开了他的住处下了楼。
小区外面,贺文渊已经将车调了个头,停在对面的路边。路兮琳顶着烈日小跑过去。
上了车,贺文渊便即时问她:“苗苗怎么样了?”
“她没事。”路兮琳回答。
“那你不打算陪陪她?”
“嗯,不用了,有纪总和伯母在。”
路兮琳有些情绪低落,贺文渊感觉到了,于是随口道:“怎么了?平时好好的还三天两头放不下心的往这儿跑,今天她有事了,你反倒不留下来照顾她了。”
“没什么,回家吧!”
听她这么说,贺文渊也不再说话,直接发动了车子。
随后的几天,路兮琳仍是和之前一样,隔天去一次纪远的住处,只是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随意感。
每一次,她都会小心的观察钟肖萍和苗苗。
苗苗依旧和以前一样,见到她会跟她撒娇,明知道晚上她不能留下来,她还是会故意磨缠她好半天。而钟肖萍则似乎有些不同,对苗苗,她变得似乎更喜欢更关心,还多了许多宠爱的表现。
而这样的表现,甚至连纪远都有所察觉,只是他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爱屋及乌,以为她是喜欢路兮琳的关系,所以才会对苗苗特别喜爱。
钟肖萍就像她的表现一样,只是默默的表达着她的心情,却并没把事情坦露出来,她在忍着,等着机会。
这天路兮琳下了班,没有和纪远同行,也没有让他去接苗苗,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苗苗上班的地方。
两人难得单独一起吃饭,苗苗还追着她问了好一会儿为什么纪远哥哥没来,文渊哥哥也没出现之类的问题。
“我们姐妹俩就不能一起吃吃饭么?”路兮琳没好气的反问她。
苗苗咧着嘴嘻嘻一笑,说:“哎呀大姐,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嘛。”
“行了,没什么好奇的。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
吃过饭,两人手挽手去了雨田广场的室内步行街散步闲逛。走得累了,便顺势在步行街中央的休息椅找了位置坐下。
望着四周慢步而过的人们,听着广播里面的轻柔音乐,路兮琳觉得很惬意。
这里是个纳凉的好地方,凉快还有音乐听。
一对母女从两人面前走过。
小姑娘的手上拿着一只甜筒,也许是因为人太小,甜筒太大,小姑娘吃得很慢,到最后,竟然来不及等到吃完,甜筒便因为时间过久的关系,慢慢的融化,最后软下来掉到了地上。
小姑娘见状,不由的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旁的妈妈见了,连忙蹲下身来,一边小声的安慰她,一边为她擦着眼泪。
“宝宝乖,不哭哦,等下妈妈再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由于离得近,路兮琳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年轻妈妈安慰的话。
而尽管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慰语,可是因为是一个妈妈对女儿感情的流露,所以还是让路兮琳觉得很温心。
看着在妈妈甜蜜的哄慰下渐渐停止哭泣并破涕为笑的小姑娘,路兮琳的唇角竟是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
苗苗一直东张西望,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个画面,只是在她无意中看到路兮琳的表情的时候,才疑惑的出声问她:“姐,你看什么呢?一脸的傻笑。”
说着,她顺着路兮琳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到小姑娘和她年轻的妈妈正用纸巾擦着地砖上的脏物。
“哎,哎……回神啦。”苗苗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示意她回神。
路兮琳被她这么一喊一晃,总算是敛了心神。
“大姐,你怎么啦?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晚上怪怪的?”
没等她说话,苗苗就蹙着眉头问她,老实说,吃饭的时候她就感觉出来了,只是当时只当她是工作太累,所以没有多想,也没问她。这会儿却是有些按捺不住。
“哪有什么怪怪的。”路兮琳笑笑,心里却有复杂的情绪划过。
“你连看两个陌生人都能看到走神,你还敢说没有?”苗苗拆穿她,“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路兮琳看着她默了几秒,突然问:“苗苗,最近做梦还会梦到爸爸妈妈吗?”
“偶尔会有!”苗苗也没多想,便随即回答,接着又反问:“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没什么。”路兮琳笑笑。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也梦到了?”
路兮琳愣了愣,然后讪讪的点了点头:“是、是啊。”
“那你的爸爸妈妈在梦里是什么样子啊?”苗苗好奇的追问。
“嗯……我看不清楚。”
“唉……是不是做梦都这样呀?我也是,经常梦到他们,可是到现在我都没有看清过他们的脸。”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他们呢?”路兮琳试探的问她。
“找?怎么找啊?我除了知道自己的生日之外,不知道任何跟他们有关的信息,你说怎么找?”
“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过找。”
“嗯……”苗苗撅撅嘴,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并不干脆,“有时候会想,但也不是特别想。”
“那如果他们来找你呢?”
“他们会来找我吗?如果会来找我,那当初就不会不要我了。”
说到这里,苗苗的语气显得有些哀戚,眸光也变得黯淡了下来。
路兮琳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钟肖萍的事,毕竟一切都只是她主观的猜测,没有任何其它更为铁定的证据,所以她只能试探,这样,至少可以在如果真的证实是事实的时候,会让她不那么震惊,会让她更容易接受。
“那万一他们要是来找你了,你会怎么办?”路兮琳继续追问。
苗苗默了默,回答说:“我只想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既然不要我,为什么当初又要把我生下来。”
“那你会认他们吗?或者……跟他们走?”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苗苗没有多想,也没有给出任何肯定的答复。
而说完,她皱皱眉,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路兮琳,疑惑的反问她:“大姐,你到底是怎么啦?老是追问这个干嘛?那你说说,如果换成是你的话,你又会怎么样做呢?”
“我想我会跟你一样吧……”
说这话的时候,路兮琳的脑子是空白的。她虽然是几岁才跟着兰姨的,并不像苗苗那样,还在襁褓中就到了兰姨身边,但兰姨却几乎从来不跟她提关于她父母的事。
路兮琳年龄小的时候还会问,而兰姨呢,每次都告诉路兮琳,是有人把她送给自己养的,所以对她父母的事并不清楚。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路兮琳渐渐的懂事了,她也不再追问这样的问题了。
一是她觉得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对她来说已经没所谓,二是她不想让兰姨伤心,以为她还想着自己的亲生父母。
“你恨他们吗?”苗苗又问她。
“不恨吧……我对他们没有太多的印象。”
路兮琳怅然的说。
“那你呢?”说完,她又反过来问苗苗。
“也许恨,也许不恨,大概要真的见到他们我才会知道我到底恨不恨吧,反正现在想想好像是没有太大感觉的。”苗苗如实回答。
晚上送她回了纪远的住处,路兮琳并没有跟着上楼,便折身回了贺家。
见她回来,贺文渊依旧像往常一样和她招呼:“回来了。”
“嗯……”
洗漱完上了床,路兮琳却有些辗转难眠。贺文渊感觉到她的异样,想开口问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的关系虽不至冷到冰点,却也不再常常倾诉彼此的心情,或者说,以前就不会如此,现在则更加不会。
只是在她翻来覆去好半天后,一直强忍的贺文渊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睡不着?”
温和的声音响起,原本准备再次翻身的路兮琳蓦地停止了翻身的动作。几秒钟后,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因为工作?”
除了工作之外,贺文渊不想去猜测别的原因。
路兮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贺文渊也不追问,只是安静的等着,而在片刻后,路兮琳果然不负他想,开了口。
“文渊,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很多种巧合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的这样的巧合吗?”
话说得有些绕口,不过贺文渊听明白了。
“也许不多见,但你会这么说,那说明是有的,对吗?”
路兮琳哑言,于是贺文渊又接着继续:“如果你不介意,能说给我听听吗?”
“纪总的母亲,有可能是苗苗的妈妈,苗苗跟纪总,有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路兮琳轻声说。
贺文渊默了默声,才道:“那不是好事吗?”
“也许吧……”路兮琳回答。
是不是好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对苗苗来说,应该会有一个难以接受的过程吧?还有纪远,他虽然现在对苗苗很好,可是他能接受这样一个同母异父的私生女妹妹吗?
“那纪总和苗苗知道吗?”贺文渊随口问。
路兮琳摇摇头,“他们都不知道,伯母不敢说,我也不敢说,再说现在伯母也没有百分之百的确认。”
“有些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你也别想太多了。如果是真的,苗苗失去了母爱那么多年,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贺文渊柔声说着,末了安慰路兮琳:“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或许吧,伯母那么好的人,会是一个好妈妈的。”路兮琳感慨一声,完了又加了一句:“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会是什么样子,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贺文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自从听她说过了关于她的事情之后,贺文渊就一直很心疼她,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或许在心底,一直有那么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吧。
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贺文渊略微的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手伸向路兮琳,轻轻的揽住她的身体。
他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夜里将她拥在怀里,他以为她会挣扎,以为她会直接将他推开,可是路兮琳没有这么做,甚至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就这样安静的任由他拥着自己。
他的臂弯仿佛带着强大的力量,为她铸起了一道可以令她安心的围墙,可以隔断那些从外而入的扰人之绪,可以让她安然入睡。
均匀的呼吸声终于在静夜里传来,直达贺文渊的耳膜。贺文渊听着听着,不由的勾起唇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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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肖萍一直不敢贸然认苗苗,是因为仅凭苗苗身上的胎记以及她的出生年月,的确不足以作为铁证,所以暗地里,她悄悄的取了苗苗梳头的时候掉落的发丝,然后拿去做了DNA检测。
今天她刚刚拿到结果,而结果上显示,苗苗和她的确有医学上的血缘关系,也就是说,苗苗的确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就是苗苗的亲生母亲。
拿到结果的时候,钟肖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大哭了一场。
她激动她感慨,却依旧惶恐。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苗苗开口,于是她只好找到路兮琳。
路兮琳接到她的电话时,刚好忙完事情准备回公司。
钟肖萍约她到外面坐一坐,路兮琳本想拒绝,只是听她语气微恙,于是想了想,便答应了她。
两人找了一间环境安静的咖啡厅,看到路兮琳,刚刚坐下的钟肖萍就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见她流泪,路兮琳忽的慌了。
她连忙扯了纸巾一边递给她,一边询问:“伯母,怎么了,怎么突然……”
钟肖萍泣了两声,从包里拿出一张报告单递给路兮琳。
路兮琳看不懂那些专业的词句,却看明白了这是一张NDA检测报告。
她讶异的望向钟肖萍,用目光询问她。钟肖萍见状,只是点了点头,默认了她心中所惑。
“没错,苗苗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似乎默认还不够,钟肖萍又开口确认。
“我不想仅靠猜测来断定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就拿了她的头发暗中做了检测,没想到结果真的像我猜想的那样。”钟肖萍一边擦泪,一边解释这张检测报告的来历。
路兮琳怔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直直的,活像一尊化石般,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路兮琳问。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苗苗开口,这件事实在太突然,我怕她会承受不了,接受不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远儿说,我真的很怕,很怕伤害到这两个孩子。”钟肖萍担心的说。
“那你能做到压在心里一辈子,一辈子也不说出来吗?”
钟肖萍看着路兮琳,摇了摇头。“我想……我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那就只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许苗苗和纪总一时都接受不了,但至少可以早一些让他们知道,早一些开始接受的过程。”
路兮琳也不知道自己的建议对后面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但她说的,都是她心里所想的,而她认为,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要我直接说出来?”
“嗯……”路兮琳点点头。
钟肖萍蹙着眉,一脸的担心与犹豫。
下午下班,路兮琳和纪远一起去接了苗苗回到他家。
见到几人回来,钟肖萍一边将最后的汤端到餐桌上,一面招呼几人:“回来啦!”
而面对着一桌子色香味全的菜肴,路兮琳不由的眨了眨眼,诧异的问:“伯母,这些都是你做的?”
“怎么样?还不错吧?”钟肖萍故作得意的挑了挑眉,笑着说。
“嗯,光看看就好有食欲哦!”路兮琳真诚的夸赞。
“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饭了?”纪远一边放着手上的东西,一边问。
钟肖萍瞥了他一眼,“你们上班这么累,我给你们做顿饭有什么奇怪的。”钟家虽然是大户人家,但在嫁给纪华清后,钟肖萍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洗衣做饭这种平常的家事,她可一点不在话下。
“阿姨,你做的菜好香啊!”苗苗也加入到路兮琳的队伍中。
几人闲说了几句,钟肖萍就连忙催促几人入座:“赶紧洗洗手吃饭了。”
第一次吃到钟肖萍亲手做的饭菜,路兮琳和苗苗赞不绝口,在她们看来,像她这样的阔太太,应该是享受,而不是动手做这种事情的人,可是她的厨艺却让她们有些惊讶。
“好好吃……”苗苗嘴里还包着菜,就连声夸赞,钟肖萍听了,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尤其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那种源自母亲的本能情感,更是溢满心间。
看着儿女吃着自己做的饭,也许没有哪个母亲不会感到幸福的。
而此时的钟肖萍,正在感受着这样的幸福感。
路兮琳看着一脸慈笑的注视着苗苗的钟肖萍,知道她的心思,却也不多说,无论如何,有些事情,该来的都会来,而她,在某些时候,只能做一个看客。
饭吃到一半,钟肖萍连碗筷都没放下,便忽然缓缓出声。
“远儿,苗苗,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
她只点了纪远和苗苗的名字,所以两人都不由疑惑。
“妈,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吧!”纪远并没有多想,只是想着大家好好的吃顿饭。
只是钟肖萍却不这么想。
对她来说,这是谈事情的最好时机,没有面对而坐时的严肃,让她更觉得多了几分随和,所以她才会挑在这个时候开口。
而苗苗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直接的疑声反问:“阿姨,有什么事啊?”
说着,她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路兮琳。但路兮琳只是埋着头吃饭,并不说话,甚至好像钟肖萍说的话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
钟肖萍没有马上回话,神色也显得有些犹豫和迟疑。
纪远见状,干脆放了碗筷,问:“妈,既然你有事要说,那就说的。”
其实看到钟肖萍亲自下厨,他就觉得挺奇怪的。在他的印象中,钟肖萍还是在纪华清生前的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因为纪华清喜欢她做的饭菜,可是自从纪华清走后,她就再也不动手了。而有好长一段时间,独自带着纪远的她,经常和纪远一起吃外卖快餐。
她今天会突然做这些,想来也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再看到她此刻的神色,纪远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远儿,苗苗,我希望你们两人在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后,都能够冷静,也不要怪我……”
钟肖萍的声音是担忧的,甚至带着淡淡的怯色。
她担心她害怕她紧张,唯有她本人与路兮琳能够体会。
而她的话把纪远和苗苗说得更加迷惑了,但没再等两人继续询问,她便主动开口,将自己组织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远儿,苗苗,也许你们听了我的话会很震惊,但我想说的事,我说的话是事实,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们二人,其实……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说到这里,钟肖萍的声音自然的降了几个分贝,也垂了眼眸。
她不敢看纪远和苗苗,但即使不用看,她也能够猜到他们此刻的表情。
果然,两人听罢,都突然像是被惊雷击中一般,身体和表情都瞬间僵住,两人更是异口同声的惊了出声:“什么?”
“妈,你说什么?我跟苗苗……我们是兄妹?”
纪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一直淡定如他,温和如他,此刻却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惊讶情绪。
同样的,苗苗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甚至直接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阿姨,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跟纪远哥哥是兄妹?你又怎么会……会是我……的妈妈?”
他们的反应早在钟肖萍的预料之内,于是她也不说话,直接起身到房间里拿了检测报告出来递给纪远。
纪远看后,神色大惊,苗苗见了,连忙将他手中的东西拖了过去。
她看不懂,可是看到结果显示的地方,却是明了。
她跌坐到椅子上,手中的报告在她手指的颤抖中飘落下来,差点掉进桌面盛满汤的器皿里。好在路兮琳眼疾手快,抓住了纸的一角。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的刺激很大,也让人难以接受,事实上当我知道的时候,我也难以置信,可是这是事实。刚才你们看到的,就是我私下里偷偷去做的DNA检测。”
此刻的钟肖萍垂着眼眸,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路兮琳看得有些心疼。
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此时却为自己年轻时所做的甚至不能算是错误的事,而愧疚的做着解释。
事实上,她有什么错呢?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远毕竟是成年人,再惊讶,亦不过只是霎时之事,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回复原本的沉稳。
苗苗则依旧僵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定定的看着钟肖萍。
钟肖萍的话对她来说,即使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听到纪远的询问,钟肖萍便将事情的原委再一次娓娓道来。
第一次,是和路兮琳说的。
钟肖萍的语速不快不慢,而说话间,眸光里一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段时光对她来说,她是开心而幸福的。因为在提到的时候,她的唇角总是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只是很快,在说到苗苗的时候,她的眸光黯了下来,神色忧伤,语气里,也带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她用了不长也不短的时间来讲述那段往事。
在听完她的讲述后,纪远的脸上没有出现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默了几秒,才再次问她:“那那个男人呢?他知道这些事吗?”
钟肖萍摇摇头,继续缓缓的说道:“他当时正好带着他妻子孩子移民国外,所以我没有告诉他,后来没多久,他就走了,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再有过任何联系。”
这一段往事对钟肖萍来说,是一段幸福甜蜜却并不光彩,甚至有时候也会让她感到肮脏的往事。
尽管一切都被掩饰得很好,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这些事情,但无论如何,她都做了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还生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我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更加对不起苗苗。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
钟肖萍语带戚戚的说,纪远和苗苗都沉默了一言不发。
苗苗原本僵硬的身体在听完她的话后,忽的颓软下来,她死死的咬着唇,用力的忍着眼中的泪水,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些带着她委屈伤心痛恨的东西,依旧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如果她曾经痛恨被父母遗弃成为孤儿,那么她现在更加痛恨的是,自己竟然只是一个私生女的身份。
这比有人告诉她,你的父母死去了,他们不在了,更加让她伤心难过。
明明都在,可是自己却不能叫那个男人一声爸爸,而自己的妈妈,只是一个曾经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骗子,骗子!”苗苗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钟肖萍大吼,“你这个大骗子,我根本就没有妈妈,你也不是我妈妈!我的妈妈不会不要我,不会抛弃我,骗子骗子!”
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响彻在客厅,也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而说完,苗苗便将椅子往后面一推,椅子没了重心,猛的倒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她哭着奔回房间,钟肖萍起身朝她伸出手,唤了一声“苗苗”,却并未让她停下脚步,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紧紧的闭合,剩下在客厅里相视无言的三人。
钟肖萍站在原地,一脸忧伤的望着苗苗消失的方向,身体晃了晃,差点跌倒。
幸好路兮琳反应快,又和她离得近,所以才能快速的一把扶住她,稳住了她的重心。
“伯母,你别着急,苗苗还小,这件事太过突然,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路兮琳一边扶着她坐下,一边安慰她。
钟肖萍看了一眼路兮琳,眼中有泪光闪烁。
对上她的目光,路兮琳忽然觉得,这一刻的钟肖萍是那么的脆弱,不像平时的神色飞扬,路兮琳也才忽地意识到,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有她最柔弱的地方。
“是啊妈……”纪远见状,也连忙附和路兮琳,一起安慰她。
纪远虽然同样震惊于钟肖萍这段他从未所知的过往,但对他来说,打击并不如像对苗苗那般强烈。
他有冷静的心理与分析力,所以他能很快理解钟肖萍。
“伯母,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会好好跟苗苗谈谈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