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兮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和王柏臣手牵手出门的时候,外婆一见到她就忙站起说:“暖兮,我……”
王柏臣忙打断外婆道:“外婆,我和暖兮已经说好了,陪你和外公尽快去见医生,我和暖兮也正好趁此机会到田园里到处走走散散心。”
外婆忙说:“好好好,那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那位老医生住在乡下,去的路程不近。王柏臣的车,安排了人昨夜连夜开过来的,本来他也是要自己开车过来的,为了迁就外公外婆的身体,怕他们没办法承担遥远的车程,他才改了和外公外婆一起坐的飞机,这会儿车也到了,他的车正好是适合大家庭用的,也适合开宜城这样的山路。
一家子人赶了一上午的路,才找到夏振华说的那家农家赤脚医生家,是很古老的农村地界,到处都还是红砖青瓦的房子,进入了村落,又开了好久才看到一处茅屋,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在茅屋前练拳。
看到夏振华一行人,老者止了动作,笑呵呵地说道:“这么快就来了?”
他说的是宜城话,和临川话大不相同,夏振华忙回应了几句,然后将外公外婆让进了屋子里里。屋里一样现代化的摆设都没有,唯一可以体现出现代气息的地方只有电灯。大家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的香味,极淡情轻,却也极香,让人的神经一下子就舒缓下来了。
大家一下子都对医生有了信心。
夏振华交涉了一番,笑着对外公外婆说道:“这就是那位老医生了,在我们这边非常有名气,现在因为年纪大了,已经很少帮人看病了,更是绝少出诊,如果要治疗的话,只能来这里找他。”
说着夏振华比了一个指头,笑道:“老医生一百岁了。”
“真了不得,真了不得。”外婆和外公都连连感叹。
老医生给外公检查了一下,说是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才好给外公配好需要用的草药,还要给他进行配合的按摩。外公外婆和王柏臣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来呆一段时间,就住在这农村里,就当是旅游度假了。
夏振华拍着胸口道:“正好我这段时间没事,我就在这里陪着外公外婆吧,有什么事情,也好照顾照顾。”
外婆和外公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夏暖兮,又心生愧疚,想要说什么,夏暖兮笑道:“爸爸住在这里也好,爸爸喜欢喝茶,您不是说茶里加这山上采的花味道最好么?”
夏振华笑道:“是啊是啊,我以前也是农村里长大的,能来这里住真是再好不过了。”
安排妥了外公外婆的事情,王柏臣和夏暖兮要去那个更加偏远的地方去看看曾茹的母亲,也就是夏暖兮的外婆。
一路上,车子行驶过湍急的河流上的桥路,行驶过高大的山脉和峻岭,也试过和缓的溪流,终于到了地址上说的那个地方。夏暖兮沿路一路问过去,好多人都看热闹地跑来跟在王柏臣高大的军车后面,小孩子拖着鼻涕穿得十分单薄,吵吵嚷嚷地挤着来看稀奇。
夏暖兮和王柏臣下车,两人和本地人迥异的穿着打扮和举止,吸引了好多人来围观。
问了好多人,终于找到那处低矮的房屋,夏暖兮走进去,被潮湿的难闻味道弄得差点窒息。走进去,才发现炕上躺着个年老的妇人,看样子苍老得无以复加,似乎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
引着夏暖兮进去的那个本地大婶说:“姑娘,这就是曾茹的母亲了。”
“茹儿?茹儿?”那个老妇听到声音,看到眼前的人,不由发出嗫嚅的声音。
夏暖兮眼眶一红,上前去半跪在老妇身边,看着她身边破烂的衣衫和苍老得青筋暴突的脸和脖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外婆……”
本地大婶一听,也是又奇怪又惊讶,道:“姑娘,你是……你是?”
夏暖兮没有回答她,哽咽地包住泪水。本地大婶又看着王柏臣,然后自顾自地说:“这老阿妈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以前年轻的时候脑子不清醒过一段时间——不然咋会嫁到咱们这个穷沟沟里来?现在也动不了了,吃饭喝水,都是我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每日给她送的。村里头每月有六十块钱的低保金,虽说不多,好在咱们这农村里,米饭用水是不要钱的,也花不了多少。”
她有些生硬地学着电视里讲话的口音,跟王柏臣说着,王柏臣倒也听懂了个七七八八。
王柏臣环顾了一下这个家徒四壁的地方,轻声问:“这么些年都没有人回来过吗?”
“往年倒也有,打扮得很时髦的,那男人,个头比你矮些,也瘦些,不过也是标致人,好看。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大婶回忆着说,似乎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了。
“知道曾茹的事情吗?”王柏臣问道。
大婶想了想,“哟,我虽然嫁进来也几十年了,可是听得也还真不多,只知道那是个水灵的女娃,后来跟着人出去打工,还寄过好多钱回来。后来就不知道了,也没见过她。哦,对了,再后来,不是有人送来个小女孩子嘛,说是曾茹的女儿,带来给老阿妈养,老阿妈的脑子时灵时不灵的,哪能照顾好孩子?那小女孩子后来也被送出去给人养了。”
大婶一拍脑袋,道:“呀,这姑娘该不会就是当年那小女孩吧?”
王柏臣沉声道:“不是。”
大婶将信将疑地围绕着夏暖兮看了一圈,才收回了目光,她对曾茹也没有太多印象了,也记不清夏暖兮到底是不是和曾茹长得相像。
夏暖兮和外婆坐在一起坐了会儿,发现她确实是脑子不太清醒,问她什么都不清楚,只是看着夏暖兮,就下意识地喊:“茹儿!茹儿!”
然后抓着夏暖兮的手,一直都不松开。她的手上干瘦得像树皮一样的,指甲黑呼呼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形状,却在被子下摸摸索索地摸到一粒已经软成一团黑乎乎的像是糖果的东西,脸上露出笑颜来,“茹儿,妈藏着的糖果,给你吃,快拿着。”
夏暖兮接过来握在手心里,强忍住心中的酸疼,将王柏臣车里买着的东西全部都搬了下来,有不少吃的用的,原本她以为回来看看这些东西当做礼品,现在看来却是这个家庭的必须品了。只是可惜当时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没能够多买点她需要的东西。
王柏臣见夏暖兮伤感,抱住她站起来道:“不难过了,我看这位大婶也挺照顾外婆的,外婆现在这个情况,住在这里对她反倒是更好的。我们以后每月固定那些钱出来,就当请大婶帮忙帮我们照顾一下外婆了。”
大婶一听,淳朴地连连摆手:“哪能给钱呢?这乡里乡亲的,吃的都是地里种出来的,喝的山上留下来的水,不过的煮饭的时候多添点水,多放一双筷子,哪还需要单独出钱。再说村里不是还补助六十块钱吗,老阿妈自己也不懂用,都在我这里收着,平时买点盐啊酱油醋啊啥的。”
王柏臣道:“这本来就很麻烦您了,您看多少钱合适,我们给您一个适合的工价,就麻烦您多帮忙照看点。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多点营养,能买的也别嫌贵。”
他看着大婶身后,围着几个小孩子,这大冬天的都穿着薄薄的草鞋,衣服也都褴褛不堪,脸和鼻子都冻得通红。这个地方的人们,看起来生活物资确实是贫乏的。
大婶见王柏臣和夏暖兮坦诚,犹豫了好一阵子,道:“那给我三百吧?我男人在镇上做活,能挣六百,我寻思我挣个三百行吧?不过姑娘你们放心,有我们吃的,那就绝不会没有老阿妈的。以往没人来安排,我不也照看了这么多年吗?”
大婶非常淳朴,心底也十分善良,王柏臣点点头道:“那我们以后每月都给您六百,您看着安排,能将老人照顾好就行。只是要再麻烦您一件事情,这屋子太阴暗了,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可以换一下吗?”
“有是有哩,但是那是隔壁家石匠的房子,和我们挨着,倒是宽敞,本来是修了他家娶媳妇儿用的,可是这不媳妇儿跑了,儿子也一气之下跑出去打工了,多少年没回来了,他们家倒是想把房子让出来腾出几个钱来,但是这村里大家不都有住的地方么,谁去花钱住他的屋啊?”大婶话也挺多,脆蹦蹦的直往外冒。
王柏臣不关心她说的细枝末节,道:“那就麻烦您帮忙帮我们办一下这个事情,需要多少钱来,到时候我来出就是了。”
大婶应声就跑了出去,那些小孩子有的跟在她身后跑出去了,有的却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
外婆始终没什么别的话,就是关切地说着曾茹的名字,夏暖兮坐在她身边,有些伤感。王柏臣一直在她旁边陪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