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谁都痛恨自己,摇摆不定的天枰。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依恋着林墨的温情,一个锲而不舍的怀念着锦年的温柔。
不喜欢被看透,不喜欢被人一句说中心事,特别这个人是锦年。我绞尽脑汁,想遍了所有能说的话题,没有一句是有勇气问出口的。两两沉默,知道公车停下,提着纸烛领我下车。憋了半个小时终于憋出一句话。
“锦年,你和夕颜还好吗?”
“我们分手了。”
这个回答一时之间让我缓不过劲来,我无法想象像陈夕颜那样为了锦年变得尖酸刻薄的女人,怎么会任由锦年离开自己。也无法想像,为了陈夕颜能够不顾形象在夜半买醉的锦年,又怎么会忍痛结束一段感情。
一切的一切太突然了,比起艳阳天下雨还让人觉得讶异。
墓园一点变化也没有,站在父亲的墓碑前,墓碑上镶着照片,患癌症时拍的,左边颈部微微肿起。他就是这般粗心大意,若是当初早些去看病,也犯不着发现后不及三月就匆匆离世。
我依靠着墓碑坐下,望着山脚一块块梯田构成的美丽图案,我怀念他,胜过怀念锦年与林墨。他就那样深刻的篆刻在我的生命里,灵魂中。无论何时,总会不经意间就忆起儿时关于他的点点滴滴。锦年在我身边坐下,顺着我的目光望向山下,目光定格在一块广阔的油菜花田。
“对不起。”他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我看着他,他久久的看着那油菜花田,表情平和,那安之若素的模样,让我怀疑他刚才是否真的有说过话,是否是在和我说话。
“你爸去世之前,曾经要求我,在你困难无助的时候一定要帮你。而我答应了他,却没有做到。”他不看我的眼,只是擅自说着我从未听说过的话。
他喃喃着,“我原先以为我待你是极好的,也以为这世上若论待你好,怕是无人能比我更希望你好。我拿你当妹妹,当知己,却始终没有当作恋人。所以我心安理得的开始自己的爱情,从来没想过让你痛苦难过的原因竟然就是我。我以为我最爱的是夕颜,只有她才能弥补我生命中所有的遗憾。可我错了,那一夜我们在一起,我捧着你的身体,你麋鹿一样的眼睛望着我,饱含深情与渴望。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安染你是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人不敢触碰,好像一碰,就会着了魔,无法自拔。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你躺在我的臂弯里,嘴角含笑,安稳的睡着,内心膨胀着前所未有的满足,于是我慌了,我起身洗澡,换好衣服,不敢惊醒你。我无法原谅自己背叛了夕颜,也无法分辨自己对你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当你睁开眼,看着我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你眼中的难过。还有那一粒药,我知道你会怪我,我太明白你了,你那样固执,如果有了孩子,必定是无论如何都会生下来的……”
叨叨絮絮的说着,完全不顾及我越来越复杂的心情,我轻声唤他,“锦年,别说了。”
“不。”他微微摇头,好像不说完就会把他活活憋死一样,继续说着,“你要走的时候,来和我告别,说要去另一个城市了。你知道我是用了多少力气来克制自己的狼狈吗?我只能对你疏离。我想我是怕你,你的爱太重太重,我承载不起。你太善变,上学时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自言自语,不是忽然笑了,就是莫名大哭。你太悲观了,无论什么事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感冒生病就写遗书。我怕,我怕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那样绝望的人,所以我在发现自己的感情后选择逃避。如果你不说你要走,我是发现不了这样的感情的。那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在你脆弱的时候陪着你,你的样子就算闭着眼也能勾勒出来。当年遇见夕颜,她有主见、骄傲、不羁、美丽,我被她迷住了。说到底我也是凡夫俗子,抵挡不住诱惑,她就像我心里的女神。她是最早看出来你对我的感情的,而我当时竟然愚蠢的觉得,你不过是个自卑、懦弱、需要我去照顾的妹妹而已……”
“够了!锦年,别说了!”我没办法听他继续诉衷情,我讨厌事实与我想象的不一样,我认定了锦年深爱夕颜,而我不是个小丑。我不需要这样琼瑶小说的剧情。
“你让我说完。”他毫不在乎我的感受,无视我面上的不耐,仍然说着,“自你走后,我和夕颜的感情一直不稳定,她有了别人,也看出了我的魂不守舍,只是谁也不肯说出口,谁也不想做理亏的那个人。那次你胃痛,打电话来,你哭泣的声音把我的心都捏碎了,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不仅仅是感情,还有责任。我也想去照顾你,给你煮粥,哄你吃药,但我做不到,我还欠她一个交代,不能轻率的离开。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自嘲道,又或者我舍不得放下那个夺人眼球的美人儿,来拿起你这个在我面前一点自尊都没有,像个鼻涕虫一样总想粘着我的傻姑娘。”
我沉默着,他说的太对了,那时的我,是那么卑微,像一只哈巴狗,随叫随到,就算被踹两脚还是会哈着舌头贴近。
“对不起。”他又道了一次歉。“那天,我说你自私,其实自私的一直是我。你那么决绝的说我什么都不明白,不等我明白你就离开了。你博客里挂着的那些甜蜜的照片,博文里撒娇的话,都让我动心。我也很想看你撒娇的样子,也想被你偷偷地拍下睡觉时的丑态。不过我知道,我们终究是错过了,只能是错过了。”
靠着他的肩,我对他说:“锦年,告诉我,你在骗我,你不是这样的人。”
“没有。”他打破了我的希望。“我没有骗你,我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一直把我想得太无暇了。安染,我始终是个人,始终是个男人,有着大部分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你现在才说!”我对着他大吼,这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就像是吃了只蟑螂哽在喉咙,恶心得让人想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