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林广场的投资项目，你当时有参与？”
许静自信一笑，话却说得很谦和：“这个项目是我师傅负责的，我只是跟在他身边学习，积累经验。”
“宋治臻的徒弟……”
女面试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写。
对目前海城建筑方面的知名设计师，苏荞有过简单了解，宋治臻，算比较有实力的设计师，一直没来恒丰或鸿兴，苏荞觉得，不是没被挖角，恐怕抱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想法，有些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性格上会比较清高，有自己的怪癖，再说，公司为了留住人才，一定也会开出了非常不错的条件。
苏荞也看出，得知这位许小姐是宋治臻的徒弟后，面试官的态度已经大有不同。
宋治臻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况且，许静自身的简历也非常漂亮。
苏荞的视线落在陆靖深身上，他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低头翻着简历，坐在这里，更像一座摆设。
男面试官突然问苏荞：“你是谢菲尔大学的硕士学位毕业？”
敛了敛心神，苏荞点头回答：“对。”
“我看你的成绩不差，为什么会回国？照理说，你在英国能找到一份待遇很不错的工作。”
这个问题，是海归应聘者在面试过程中最常见的。
苏荞没说自己爱国，真要这么答，在座的面试官恐怕也不相信，她便道：“因为我的家人还在国内。”
这个回答不出彩，但也没有什么大错。
男面试官点头，没再继续问，但显然对她挺满意的。
这时，陆靖深把那叠简历往桌上随便一扔，抬头看着苏荞：“比起你身边那两位有资历有能力的设计师，你认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额……”苏荞怔了片刻，没料到他会突然提问自己，更没料到他会提这样不好糊弄的问题。
犀利，直接，又准确地捕捉到她的致命点。
他看出她不喜欢张扬的性格，所以故意给了她一个自吹自擂的机会。
“不好回答么？”陆靖深的身体往后靠，开口的嗓音低厚又平寂：“坐在你左右的，一位有10年工作经验，一位师从知名设计师、也参与过不少优秀的项目，你的学历好看，但恒丰不是要招摆着好看就行的花架子。”
他开门见山的点出，她没有工作经验。
苏荞看向在等自己答案的男人，这个时候的陆靖深，浑身散发着领导者的威严跟冷峭，这种冷峭不是装出来的强把式，而是年龄和丰富的阅历之后的沉积。
想起两人之前的矛盾，苏荞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针对自己，要不然怎么单单提问她？
而且，陆靖深应该是知道她底细的。
这么一想，苏荞心里有些没底，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工作机会，索性直了直脊梁，语气忠恳地道：“每位设计师就像一只木桶，有长板也有短板，所以我没办法拿自己跟其他设计师做比较，木桶都有长短高矮之分，更何况是人。我能保证的是，如果我進入恒丰工作，在未来的十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恒丰带来最客观的利润。”
陆靖深颔首：“恒丰自然欢迎有才干的设计师，至于好高骛远的，恒丰也留不住她十年。”
苏荞尽量让自己的面色如常，但耳根却变得很热很热。
陆靖深淡淡的扫她一眼，说了声继续。
坐在他旁边的女面试官会意，刚准备开口，却被那边的苏荞截了话：“据我所知，陆总在成为鼎盛老板之前，是学法律专业的，您那时候没有从商方面的经验，新官上任，董事会上也应该有不少董事提出质疑声。”
女面试官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怪异。
陆靖深虽然现在是鼎盛老总，但外面也有传他不过是倒插门，当年能执掌蒋氏江山也是捡了漏，如果那时候蒋行文的孙子有二十几岁，根本轮不到陆靖深往前凑。
不管说这话的人是真不屑还是嫉妒，对陆靖深本人而言，这件事，恐怕都是一个雷区。
这次面试，是人事部负责。
她怕陆靖深直接翻脸走人，毕竟身居高位者，脾气没几个好的。
搞砸面试不可怕，可怕的是，大老板到时候迁怒于她。
她辛辛苦苦奋斗这么多年，上个月好不容易爬上主管的位置，暂时还不想卷铺盖走人。
于是她开口打断这个不知所谓的应聘者。
只不过，女面试官刚张嘴，陆靖深却抬手制止了她，他斜靠着椅背，饶有兴趣地望着苏荞：“继续说下去。”
苏荞自知已经得不到这份工作，也不怕再开罪他，她对视上陆靖深的眼睛，声音压低了几个调，却不显畏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陆总当时是怎么样的心境，我现在也不遑多让。一个真正有领导能力的人，最起码会给予应聘者一样的机会。”而不是假公济私，利用职权之便，打击报复和自己有龃龉的人。
陆靖深问她：“说完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恼怒。
苏荞一时料不准他的态度，没再多说什么，但也不愿意服软。
陆靖深拿起她的简历瞥了一眼，又看向苏荞：“苏小姐今年5岁，再过两年，应该考虑结婚的事，最迟到三十岁，婆家那边会催你要孩子，所以，苏小姐在未来5年里，至少有半年时间没办法投入到工作中。”
说着，他又翻了翻前后两张简历：“许小姐已经结婚生子，刘先生是男的，没有这方面顾虑，和两位相比，你缺少的不止是工作经验。”
苏荞道：“我可以不结婚。最起码十年之内，我不会有结婚的打算。”
“苏小姐做出这种决定，你男朋友也已经同意了？”
“我没有男朋友。”
陆靖深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她，他的眼神波澜不惊，但在苏荞看来，却有点讳莫如深的意味。
三十分钟后，面试结束。
从会议室里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苏荞的大脑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身后，跟她一同出来的那两位设计师在轻叹倒霉，面个试，刚巧遇上大老板过来视察，视察就算了，还跑来当面试官，有钱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完全不了解我们这些底层劳动者的疾苦。
苏荞去了洗手间，俯身往脸上扑完凉水，整个人冷静了些。
在那之后，陆靖深没再为难她，或者说是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他也提问别的应聘者，但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另外两位面试官不傻，不会看不出陆靖深不喜欢她。
回到等候区，已经面试过的应聘者都没离开，在等待第一轮面试的结果。
苏荞刚坐下就收到慕安安的短信。
美女，面试结果怎么样？
苏荞回复……不怎么样。
慕安安回的更快……
我靠，他们是不是眼瞎了，你这样的高材生都犹豫？
苏荞没跟慕安安提过陆靖深在火锅城走廊上亲她的事，这会儿也不知从何说过，如果她说陆靖深针对自己，慕安安一定会刨根问到底，况且，陆靖深指出的那些问题，在她身上确实存在，只不过另外两个面试官没在意而已。
所以，苏荞只回道……有工作经验的设计师太多，恒丰只给两个名额，竞争力比较大。
慕安安安慰了她一把，说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再接再厉，别气馁。
苏荞看着慕安安发过来的搞笑图片，被逗得勾起嘴唇，余光里，忽然瞟见陆靖深边打电话边从等候区走过去。
“不是吧？我们刚面试完，他就走了，这，这不公平啊！”
刚和苏荞一块面试的刘先生哀呼，拿自己的档案袋拍了拍桌子，借此发泄郁闷的情绪。
因为陆靖深的出现，绝对会影响苏荞这一组的面试成绩。
他在面试过程里皱一下眉头，另外两个面试官就会毫不犹豫把那个让他蹙眉的应聘者从名单里剔除掉。
这种情况，跟古代朝臣揣摩圣心没两样。
苏荞没他们这么纠结，因为隐约猜到自己通过初试的几率很低。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拎包就走，可能这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不可能事件面前，往往在心里期待奇迹的发生。
周围结束面试的应聘者又开始讨论陆靖深，无非是向许静和刘先生打探陆总这个人好不好相处，刚才在里面都问了哪些问题，苏荞不想加入他们，干脆从包里拿出记事本跟笔，将刚才在会议室里听到的有用内容记录下来。
写着写着，当陆靖深的名字频繁钻入耳朵里，苏荞渐渐生出不耐烦的心情。
笔头挪向了记事本的右下角。
熟练地勾勒几笔，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猪头就出现在她的笔下。
苏荞想着陆靖深在面试时的咄咄逼人，笔头一动，在猪头旁边写下三个字，还用箭头指向猪头。
盯着猪头不到秒，她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幼稚无聊，唰的一声撕下了那页纸。
等候区里有一个铁丝网的垃圾桶。
苏荞没把揉成团的废纸丢进去，怕被人拣出来看，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所以，她随手塞进了包里。
面试全部结束在下午4点半左右。
的确如苏荞所料，第一轮面试她就被刷下来，和她同组的许小姐跟刘先生都过了初试。
苏荞不再久留，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朝电梯口走。
那边，电梯的门恰巧要合上。
“等一下！”苏荞小跑两三步，却在看清里面的人时，止住了准备迈进去的脚。
黄发少年正戴着耳机低头玩手游，陆靖深神情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他的左手还停在[开门]的按键上，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气场，在狭仄的空间里，挺拔伟岸的身形，不动声色间就给人以压迫感。
这一回，苏荞不赶时间，没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进去。
她本来打算等下一趟，但见电梯门一直不关上，踌躇一瞬，果断抱着牛皮档案袋转身走去楼梯通道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