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就不勉强何市长了。"顾夕颜也没有多加要求。
何岩抬手看了看时间,故作着急。顾夕颜看见了,"怎么了?何市长赶时间吗?"
"待会三点多有个会议要开。"说着,又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赶回去和准备都需要时间。
"那何市长先回去吧,总不能因为我们公司而耽误了你的要事啊。"顾夕颜说道,何岩自然是不推脱。
道了声别就离开了,下个路口一个转弯,就立刻联系了自己的私人医生,要他准备好要做亲子鉴定的器材。
自己则到他的诊所里亲自见证报告的分析结果出来,他需要最后的确认,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接受的。
六个小时后,医生拿着鉴定结果递给何岩,"鉴定结果表明,你跟顾夕颜顾小姐确实是亲生父女。"
何岩为之一振,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有些害怕,让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说,她...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是的!"医生笃定的说道,"恐怕,颜颜就是那个当年走丢的孩子,当年浅浅的数据留到了现在,我也做了一份DNA的检测,待会儿就能出来了。"
这位医生一直是何家的私人医生,在父辈一代就在任了,对于何家的这件事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在何岩拿来要他鉴定出结果的那一刻。
这个猜测就在心中衍生了,何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不必了,我到底有几个女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何岩的心情无法抑制的激动,指着报告上顾夕颜的名字,"她,就是浅浅!"
这个就是他的孩子,他走丢了十五年的孩子,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盼着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看一眼她。
但是,他怕时间磨掉了他的思念,他的耐心,还有...她的样貌。
多少次他只能看着一张没有灵魂的照片,思想着,长大后的她到底是什么模样呢?是否还会和儿时一般的可爱。
可每一次留给他的,只有自己的幻想,回过神来的空虚和无望。
如今,他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叫他...叫他如何不高兴?
高兴的热情褪去,何岩才恐慌的恍悟过来...
慕斯,顾夕颜深爱的男人,他的死全是因为自己造成的,甚至现在的顾夕颜还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伤势也刚刚康复。
一切的一切,他都是加害者,受害者恰恰是他最亲,最想要的找到的女儿,这让他怎么接受?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无力的坐下,失魂落魄的看着手里的报告,这是一把双刃剑,让他无法去触碰。
医生转身去拿着顾夕颜和十五年前留下的数据匹配出来的结果,就算何岩现在也已经知道了结果,也还是递给了他。
"确实如你所说,也如我猜测的一样,她们就是同一个人。这实在是太可喜可贺了,那孩子,已经长大了啊,真想快点见到她。到时候,你可得带她来见见我啊。"
医生爽朗的大笑了几声,拍了拍何岩的肩膀。半响后才发觉何岩没有半点的回应,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你刚才你是挺高兴的吗?"
何岩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欠这孩子的太多了,我..."说到此处,有些说不下去了,痛苦的将脸埋在手里。
医生只以为是这些年都没能给予到她补偿才生出的愧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打气的意味。
"你还年轻,她也年轻,有什么事不能介怀的,再者,就算真的过不去这个坎,也无法反驳你们是亲生父女的事实。"
何岩不知道自己是听进去了还是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恍惚的点了点头,然后,也没再理会他就晃着身子离开了诊所,医生只在后面摇头。
顾夕颜一大早就和林宇启程去了工地,因为离得比较远,自己开车也需要三个小时,所以选在了早上不堵车的时候出门。
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地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光秃秃的树上也堆满了雪,洁白的一片,即便是每年都看得到的景象,也丝毫不耽误顾夕颜惊讶的心情。
道路也很滑,并不敢开快,于是三个小时又硬生生的给拖到了四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到达的时候,工地的负责人早就在等着了,工地负责人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有些啤酒肚,穿着厚厚的棉衣也照样凸显得出来。
让顾夕颜不由得深想,这底下到底是有多大的肚子。下一刻看到负责人因为站在雪地里许久而冻紫了的双唇,又有些愧疚。
"抱歉,让你久等了。"顾夕颜上前道着歉。
负责人也看出她的真诚,摆了摆手,毫不在意,"没事,我也没等多久,路不好走吧?毕竟下了一夜的雪了。"
边说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在前面带路,负责人是个健谈的人,不时的说着工地的趣事给顾夕颜听,"我叫张毅辉,顾总和林特助叫我老张就行,工地里的人都这么喊。"
"好的,老张。"顾夕颜点了点头,询问着他工地的情况,三人走到正在搭建的框架下,她指了指上面突然说道,"我可以上去看看嘛?"
"不可以!"林宇不等张毅辉说话就出声打断了她的想法。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就是看看,不捣乱!"顾夕颜说完,就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上去的楼梯。
林宇连忙跟过去,"顾小姐,你的伤势才刚好。"他特意提醒着。
"作为这个项目的合作者,我有必要上去看一下工人们的情况,还有工作环境,这并没有什么大碍啊?"
"那我替你上去,你这样要是让慕总看到了,他也不会同意的。"他说道,抢在顾夕颜说话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慕总让我照顾好你,我就不可能再让你做出危险的举动。"
慕斯...
顾夕颜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样,明明她是那么的不想要去想起来的,为什么偏偏要对她提起?
在她愣神的时候,林宇二话不说就径直的上去了,在用竹子木头搭起的框架上站了好一会,又和工人们聊了一番才下来。
"走吧,回去我会给你写一个相关的报告的。"林宇说到。
"不必了。"顾夕颜的眸子闪了闪,有些无神,回答的更是有气无力,
接下来的巡视一点也没走心,好几次扬起的笑容都是强撑起来的,最后,索性站住了脚步,"我有些累,今天就这样吧。"
"顾总,这个点已经快吃午饭了,我在附近的酒店订了一个包厢,要不,吃了再回去?"张毅辉赶忙说。
顾夕颜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不用,我还得赶回去处理下午的事务。"
"这..."张毅辉也看出了顾夕颜的疲惫,没再多说,"那顾总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项目啊,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吧,一定做到你方方面面都满意。"
"嗯,"顾夕颜点头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就走了,身后的林宇安静的跟在身后。
上了车后,在张毅辉的挥手下离开了工地,
车子已经行驶出了好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两人一直僵持着沉默,这次与来时的不同,或许是气氛有些低压。
顾夕颜的脸也贴在窗上,看着外面皑皑的一片雪,视线始终没有移开半分,半响,才开腔,"你刚才才猜到的?还是早就应该知道了。"
正开着车的林宇并不意外她这突然冒出的一句,"昨天才知道的。"
"哦。"应了一声后,又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外面去,林宇扭头看了看她。
"顾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她呢喃了一句,"我还有家人,还有他的公司,他所有留下来的东西,总不能就因为他让我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了吧?"
林宇皱着眉,提高了音调,"你不必这样说自己,因为,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难受,都要痛苦,这样做,只是想要让大家都不担心你而已不是吗?"
顾夕颜回头,冷冷的瞪着他,嘲讽着,"你知道我的什么?别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了就火大!"
他毫不在意她的话,继续说,"你不必掩饰自己,说得再多,装得再像,都没有你内心散发出来的痛苦来的猛烈。"
"闭嘴!闭嘴!!!"她尖叫着,捂住了耳朵,不想要再去听。
顾夕颜陡然就红了眼眶,忍耐的抽泣声在嘴里渐渐溢出,带着无尽的悲凉,"我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要坚持不下去了,再这样的话,她所有的情绪都会泄露在他的面前。
"想哭便哭吧,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林宇自顾自的说完最后一句话。
直击顾夕颜的胸口,让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她绷得太久了,撑得也太久了。这一刻,全数都被他拆穿了之后几乎想要崩溃。
牙齿,紧紧地咬着唇瓣,双目刺激的通红,浑身都在颤抖着,看着林宇,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不会哭!除了在他的面前,我不会流一滴泪!"说着,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想要从眼眶里流出的液体都倒了回去。
林宇被触动到了,为她心疼,心疼这样坚持着的她。
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
"不,我一点也不苦。"她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话。是的,她并不苦。因为至少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得到此时的自己是真正的活着的。
"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顾夕颜忍耐了许久,才将心中的抑郁压下,吐了一口气。
"我知道。"
"嗯。"
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中途的时候,林宇担心顾夕颜饿着了,中途下去给她买了一些吃的,因为高速上的快餐不健康,便只买了热牛奶和面包暖暖胃,垫垫肚子。
顾夕颜点头接过,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又是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林宇直接将她送回了家。
"公司不是还有事吗?"
她诧异的问道,正打算让他调头,林宇就回答了,"你今天回去休息吧,公司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明天再去也可以。"
"我没事啊!"顾夕颜笑了笑,露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可这怎么能瞒得过林宇?
车子直驱盛华,将她送了回去,拉开车门给她下车,"公司的事今天你就别想了,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眼看着这车都停在了家门口,顾夕颜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按着他说的做,下了车。
"公司有什么紧急的事你在联络我。"在林宇发车之际,顾夕颜又敲了敲车窗,提醒着他。
林宇点了点头,开车就离开了盛华。
回到公司,林宇并没有直接投入到工作中,反而拿出了一部新的电话拨了一个号,"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
"她的失忆是假的。"林宇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那头轻声笑了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回答了,"我知道,猜到的。"
"你知道竟然不告诉我?"林宇有些不满,然后又咬牙的说,"等你回来,看到非得心疼死你!"
他看到都难受了,何况是他呢?
男人停顿了一下,"嗯,所以我会忍着不去看。"
"什么时候收网?也该是时候了。"
"差不多了,等严申有什么动静,这边我也都部署好了。"男人想到此,冷笑了一声,"这次,他绝对逃不掉!"
"好的,还有何岩那边我昨天发现了一些异样,已经差遣人用渠道去调查了,现在报告应该差不多到你手上了。"
"嗯。"自胸腔里传出一声回应。
林宇恶趣味涌上心头,又说了一句,"她刚才哭了。"
"!!!"男人虎眸一瞪,尽管知道林宇看不见还是忍不住。
"你可真忍心。"林宇难得不知死活的调侃他。
男人咬了咬牙,"你这是在找死。"后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你现在不在,哦,对了,她还没吃饭,饿了一天了。"
"!!!"
"我知道了!"男人握了握拳,说完。林宇就只听到,"啪嗒!"的一声后,再传来的也就只有一连窜的忙音了。
顾夕颜回到住所没多久,门铃就响了,打开门一瞧,门口站着一个服务生,"您好,是顾小姐是吗?刚才林先生在我们这替您点了餐,方便送进去吗?"
顾夕颜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是'江水雨露';餐厅的店员,于是点了点头,让开半个身子,就让他将送来的餐点放到了屋里的餐桌上。
林宇?明天去了公司可得好好谢谢他。
顾夕颜心想。
服务生看着顾夕颜拿出钱包,连忙阻止了,"顾小姐,林先生已经买单了。"
"啊?这样啊,谢谢,麻烦你了。"
'江水雨露';陆陆续续的送进来了十几道菜,还有一道汤,全是她爱吃的,顾夕颜只觉得奇怪,林宇怎么会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算了,有可能是以前察觉到的呢?顾夕颜摇了摇头,并未想太多,拿起筷子就埋头吃了,毕竟饿了一天了,肚子早就已经空了。
吃饱喝足后,也因为这一番折腾,直接就进了房间睡觉。睡得朦胧时,一具熟悉的身体向她贴近,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再次钻入鼻息之间。
她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却无法抬起半点的力气,于是,只靠在那个曾经让她无初次都觉得安心的胸膛里继续睡去。
口中无意识的低喃着那早就已经在心里刻骨铭心的名字,"慕斯..."
靠着的身体似乎一僵,继而拍了拍她的后背,半哄着她睡去。
"慕斯!"顾夕颜猛地从梦里惊醒,熟悉的身体,体温,气味,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房间里只余下她自己一个人。
空荡荡的可怕,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只从外面倾泻进一丝月光的明亮,让她在黑暗里摸索到灯光的开关,打开。
一瞬间的明亮让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再次在房间里四处环顾了一圈,除了她,仍然空无一人。
耳边只有外面风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隐约间仔细听去,又似乎能听得到风的咆哮。
"是梦吗?"她问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确认。
"慕斯?"顾夕颜又低声的喊了一声,有些无措,"你在吗?是你吗?"像是魔障了一般,她掀开了被子,试图在床上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头发,气味,温度。全都没有。
是梦,真的这是一场梦,梦里醒来,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寂寞她始终无法习惯。"我好想你,慕斯,我好想你啊!"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忍了一天的眼泪,无法在林宇面前哭出来,现在,在这个无人的夜里。
没有任何人看到,也不用在需要对任何人逞强,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痛哭,"慕斯!慕斯..."
他的名字支离破碎的从她口中吐出,那么的让人心疼,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男人透过监视器的接触,看着她无助弱小的模样。
身子坐的笔直,全身都在僵硬着,双手更是紧紧地握在扶手上,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下一刻就会冲进显示屏里将她抱住一般。
顾夕颜哭的累了,根本没去确认如今是几点了,又再次哭得睡了过去。
翌日,冬日的暖阳打进来,却无法暖到人的心底最深处,顾夕颜蜷缩在被子里,紧皱着眉头,全身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在做着噩梦。
一个电话铃声惊醒了她,顾夕颜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抓起就放在枕边的手机,"喂?"
"顾小姐?今天的例行早会需要取消吗?"林宇一本正经的说,手里拿着行程表,只等她一句话就做变更。
"啊?"顾夕颜茫然的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今天是这个月的十五号,也是每个月都会例行开早会的日子。
"啊!!!"从一开始的茫然,顾夕颜反应过来时,以10分贝的嗓音尖叫了一声,来了个清晨的吊嗓门。
顾夕颜慌慌张张的下了床,对着手机说了一句,"等...等我一下!"说完,就扔下了手机,冲进浴室,现在竟然都已经十点半了,要是往日,恐怕早就结束了。
这原本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会议,但毕竟是她上任以来的第一个例行会议,怎么可以取消呢?
手忙脚乱的就要以光速刷牙洗脸,下一刻...
视线对上镜子里的自己,顾夕颜咬着刚塞入嘴里的牙刷,忘记了动作。天哪!谁来告诉她,这个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这一双眼睛到底是谁的?
这是她吗?是她吗?
顾夕颜无奈的扶额,闭眼,却始终无法否认,镜子里的人就是她的事实。光速转变为磨磨蹭蹭,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懂浴室里出来。
顾夕颜仍旧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无奈的拨通了林宇的电话,"喂,我是顾夕颜。"
"嗯,顾小姐,会议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推迟了。"不等顾夕颜出声,林宇自动报备着。
"啊,不是。"顾夕颜抹了把眼泪,"会议你就取消吧,还有我今天也不去公司了,你看着办吧。"
"好的。"林宇回答的也爽快,没有多余的疑问。挂断电话后,直接将手上顾夕颜今天的行程表全部抹去。
"呼!"顾夕颜扔掉手机,无力的倒回床上,双眼看着天花板仍旧有些出神,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梦。
明明应该是那样的真实的,可到底还是一场梦...
几分钟后,快速的整理好情绪,再次钻进了浴室,重新整理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然后清爽的自己随便煮了一个简单的早餐来填饱肚子。
她的这一举一动,全都落到了某人的眼中,看着她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顽强的生命力,自然也让他觉得在心疼之余满满的全都又是自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