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抄起了沈婉刚切完鸡的菜刀,挡在了小姐的面前,一副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姿态。
容若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两人正瞪大了眼睛,站在厨房角落的模样。
他不由笑了出来:“是我。”
保姆夸张地大出了口气:“少爷啊,你可把我给吓坏了哟。好在啊。哎呀,快来!”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姐做的鸡刚新鲜出炉,您来尝尝吧?”
两人脸色皆是一僵。
容若大步上前:“你都受了伤,怎么能做菜?”他沉了脸。
“我有戴手套。”沈婉轻描淡写地道,“不会弄脏食物的。”
容若被她气得呛了一下。
他这是怕弄脏食物的表现?
保姆被这两人的阵势吓了一跳,忙灰溜溜地沿着墙根溜走:“少爷,既然您来了,饭我也做好了,我就先回去啦?”
“等等!”容若唤住了她,“我等会就会离开,你今晚得陪着她。”
别说保姆,就连沈婉,也随之一愣。
他往常来,哪怕和沈婉泾渭分明,也会留在客房过夜,守住她,怎么今天晚上……
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沈婉脱口而出:“你要陪你老婆?”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不是说了,一切跟她无关么?
不是说好,只为了自己和孩子而活么?
若雪转述的他们两人的恩爱,难道她还听得不够吗?
何必再问,再自取其辱?
他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吃醋。
她心里根本没有他,没有爱,哪来的醋?
“是的。今晚她从日本回来了。”他把她从厨房里拉了出来,“好好养你的伤,我让你留在这里不是当大厨的。”
“你不要管我!”她咬紧了牙关。
果然,那个晚上,不过是……
不过是他寂寞了。
妻子不在身边,对任何女人说喜欢,就能抱着上床,男人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那晚她还记得,是自己发烧发到糊涂了,抱住他,不让他走,甚至,把自己的身子献了上去……
果然是下贱到男人都觉得她只配当一个床伴!
她深吸了口气,不怒反笑:“既然要迎接老婆大人,怎么好意思劳烦您特地过来?”
“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人过来惹麻烦。”还好,这个地方果然安全性够好,没人发现到这里。
沈婉却笑出了声:“让你这么费心实在不好意思了。既然您有事,还是请先回吧。”
他唇瓣动了动。
话没说出口,痛,却已经在他心里流转。
她迫不及待地赶他走,这样的态度,他怎么还能骗自己,她对他有半分心动?
“你放心好了。”他低声道,“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不会再去打扰你,那晚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坐在了沙发上,甚至打开了电视机,“好了,你赶紧走吧,我追看的电视剧快要开播了。”
容若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着一脸错愕的保姆道:“好好照顾她。这段时间,我都不会过来了。等我给你电话,她能回去的时候,就让她回去吧。”
他不再看沈婉,就如同他来的时候一般,他悄悄地离开了。
连句告别,都没有说。
沈婉拿着遥控器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好的,他都已经划清了界限,自己自然就不用再伤神和内心那个想屈服的小人儿做斗争了。
也是的,她如此不讨喜,又没有钱又没有势,颜值比不过人家,态度更没法跟人家比,凭什么,他会选择离开自己的妻子,跟她在一起?
只可笑的是,她原本才是名正言顺的正房妻子,现在居然沦落得跟一个过街老鼠的第三者一样被人金屋藏娇,被人抛下不理……
她掩住了脸,低低的笑声,从她合拢的手间溢了出来。
保姆轻轻走了过来,低声道:“小姐,您别难过,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哭出来吧?”
她抬起了头。
眼睛是干的。
脸也是干的。
“我为什么要哭?”她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信我,我跟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所以,请把眼里那种下堂妻的同情目光给她收起来!
不仅保姆要信他们没有关系,她自己也要信!
至于肚子里孩子的血缘,就让它随风去吧。
保姆欲言又止的,半天才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沈婉阖上了眼眸。
电视剧里,男欢女爱,多少虐心情节在上演。
而对于她而言,一切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的消失,就如同当初他的出现,不过是匆匆而过,不过是由他自行决定的主宰。
那天,那晚,那回头,那冰冷的眼神,那淡淡的表情,那坚毅的人,从今天开始,也将不再存在于她的回忆之中。
眼泪,应该在疯狂寻找他的那一个月里,悉数流尽了吧?
此刻在她眼里酝酿的那些,不是眼泪,不是疼痛,不是,绝对不是……
容若走进电梯里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不觉得热。
他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
前胸后背闷疼得他连呼吸都乏力。
他扶住了电梯内墙,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那疼痛几乎要让他痛昏过去。
喉头一甜,竟有血涌了出来。
他眼前发黑,勉强撑住,才不会倒下。
还好,没有在她面前……
想起楼上的那个人,他心里又是一痛。
还何必在想?
人家都没有放他在心上……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步入车里,一坐下,他就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勉强发动了车子,眼前却是一片又一片的迷雾。
他想,他估计被伤到了肺叶了。
喘息着,他拨打了翩翩的电话。
她的手机关机中。
那是自然。
她还在飞机上。
他转而发了一条语音简讯给她:“翩翩。我今晚有点事,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光是说完这句话,他都觉得呼吸困难。
不敢再迟疑,他把车子开往了自己的医院……
“帅哥老公会过来接你吧?”一下飞机,几个女孩子就有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翩翩高冷地挑了挑眉:“那是自然。”她秀气地拿出手机,开了机,看都不看,就打电话给了容若。
他的手机是关机。
她眉头一皱:“这家伙,怎么关机了?这样我哪里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等我啊?”
退出页面,才看见了上面一个小小的语音记号。
她修饰完美的唇形一勾:“这家伙!”
还玩起了浪漫?
她玩心一起,把语音设成了外放:“让你们听听我老公的浪漫吧?”
几个女孩子凑了过来。
只听见容若稳稳的声音道:“翩翩。我今晚有点事,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几个人听完面面相觑,虽想说,这算哪门子的浪漫,却无奈翩翩平素特好面子,这样的话,她们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果然,翩翩脸色大变。
她把手机往地上一扔,发起了脾气:“那家伙,什么意思?”
“你老公忙啦。”一个闺蜜战战兢兢地劝道,“别气了。男人都……”
“做我的男人,就不能这样!”她失了面子又失了里子,恼羞成怒,“我就应该比他的事业更重要!”
几个女人脖子一缩,竟不敢再劝。
慕容家的司机挤过了人墙,艰难地向翩翩跑了过来:“小姐,姑爷没有空过来接您,让我过来……咱们快走吧,等会这路不知道会堵成什么样……”
翩翩赌气地一甩手:“他现在不来,就让他永远都不用来了!”
居然,又放她飞机!
莫不是又陪着沈婉那家伙?
真是让人怒火中烧。
人家养一只喂不熟的狗,她养的却是一只白眼狼!
“别冲动别冲动。”几个闺蜜劝着。
司机被吓了一跳。
他不知所措地跟在翩翩身后:“小姐,您别让我们难做,我……”
“行。让我上车也可以,不过我可不回家。”
他都不回去,指望她回去?
回去干嘛?
守活寡?
她怒气冲冲地上了车子:“送我到夜店去。”
司机为难了:“那种地方……小姐,我得负责您的安全……”
“笑话。”翩翩冷笑着,“这澳门,谁不知道我是慕容傅的女儿?敢老虎头上抓虱子,是不要命了?”
“小姐,话可不能这样说,今天就……”司机赶紧打住了话头。
老爷和姑爷交代过,这些事情不能让小姐知道,免得她担心,自己可不能说漏嘴了。
只是翩翩现在心里气得要命,哪里会仔细去听他的废话?
“快点快点!”她踢了司机一脚。
大大的行李箱里,都是这次去日本扫的货,好几百万的家当,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吸引她了。
“替我把行李送回去,就说我心情不好去散心了。听到了没有?”
司机苦着脸:“是。”
做员工的就是惨,那么多个老板,谁的脸色都得看,还摊上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姐……
右方一辆车子超过了他们。
翩翩拍了一下司机的脑袋:“你这蠢材,学人家开什么豪车,都让人家一辆小奥迪超过了,你当什么司机啊你?”
司机不敢反抗,忙把车速提了上来:“小姐,我是怕开快您不安全……”
“我的安全轮不到你来管!”后座的翩翩恼怒地交叉起双手,用力地靠在了椅背上,“都是蠢货,蠢货!”
心里又恨又气,偏偏那不知死活的司机,又在车里放了一首容皓的新歌《夜风起》。
她的心一下酸了起来。
音响里DJ还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容皓今天推出的这张大碟,为了应市,也做出了大胆的改革,加入中国风的元素,主打歌《夜风起》也成为最近大卖的电影《那些年》的主题歌,先打开了知名度。这部电影,也是容皓主演的电影,我到影院看过了一遍,在家又看了一遍,那种感觉,就好像初恋一样……”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着对那些年经历过的人和事有种独特的怀念。一个转眸,一个回身,一个失神,就会勾起那未曾真正忘怀的过去,那点点滴滴,那丝丝缕缕,就如同这首夜风起一般,把我们的心都给缠绕住了。”
“各位听友,现在是7月5日,北京时间点整。我是您的朋友Mike,现在您正在收听的,是纳兰容皓的最新热卖大碟主打歌《夜风起》……”
翩翩一个失神。
今天,是7月5日?
她翻开了手机。
果然是……
去年的今天,那人跟自己告白,对自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她是怎样义正言辞拒绝他的?
她是怎样把他送的礼物摔他脸上的?
她是怎样告诉他,她爱的人是他哥哥,让他滚蛋的?
想起这一切,莫名的心痛涌上了心田。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的反对,或许,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风流多情的纳兰容皓,而不是冷漠清寡的纳兰容若了。
可一切,没有如果。
她的心虚到了不愿意通知纳兰容皓,她的婚讯。
纳兰家的人,也有志一同。
兄弟两人,先后和同一个女人谈起了恋爱,不管怎样,纳兰家的人也觉得脸上没有什么光彩。
更何况,容若失去了记忆,纳兰宣也不想他和以前认识的人多接触,索性,容若和翩翩的婚宴就主要在澳门操办了,在香港,不过就是几个人坐下吃一顿饭罢了。
容皓心里恨死了哥哥,两人的交集几乎为零。
就连远在日本的容翊,也对大哥结婚的事不甚了了。
也就这样吧。
纳兰宣不介意,容若不知道该不该介意,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搞到最后,容皓还不知道哥哥到底和谁结婚了。
只是,他也没有再和翩翩联络了。
他本就是个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又怎么还会停留在过去的悲春伤秋呢?
可翩翩却不这样认为的。
司机把她放在了夜店门口,她轻轻一挥手:“你走吧,等会我自己回去。”
司机不敢走,但更不敢不听。
“可是小姐……”
“滚。”翩翩整了整发鬓,已经款步走进了夜色中的夜店里。
灯光迷离。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脂粉香与花香。
翩翩面如寒霜地穿过了如织的人群,在吧台边坐了下来。
身边的人一脸迷醉,在昂扬的音乐声中一边喊着一边扭动着青春的身体。
翩翩嫌恶地瞟了这些没有品位的人一眼,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
忽地,她眉头一簇,脸上掠过一丝薄怒:“什么意思?这酒,叫什么名字?”
酒保一惊:“慕容小姐,啊,有什么问题吗?这酒是叫雪肤佳人。”
“佳你的脑袋!”翩翩整个人站了起来,她恼怒地把整杯鸡尾酒泼到对方脸上。
酒保敢怒不敢言地垂下了头:“慕容小姐,啊……”
“啊什么啊!”翩翩冷哼着,“这是容皓为我调制的酒,你们怎么可以把它调来给客人喝?”
酒保暗暗叫苦:“慕容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我只看过纳兰先生调过一次,我觉得味道很好,所以就……”
“不行,绝对不可以!”她霸道地道,“把这酒从你们酒单上给我删了!立刻,马上!”
酒保头皮一麻:“慕容小姐,我们答应您以后不再调这味酒可以吗?现在改酒单,我们实在……”
说话间,另外一个妙龄女郎已经走上前来:“酒保,给我调杯雪肤佳人。”
酒保心里暗暗叫苦。
大姐啊。你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在这节骨眼上偏偏来点这种酒?
不是害他被人抽么?
翩翩眼眸一眯,她歪头打量着这个穿着极其时髦的女子。
很快,她脸上笑容一冷。
果然是狭路相逢。
这女子,赫然是之前她在宴会上曾经遇到过的和容皓厮混的冰儿。
甚至,她还在美国见过他们两人相依偎的画面!
浓浓的醋意从她心头涌了上来。
她唇角一撇:“抱歉,小姐,以后,这味酒,永远不会在这酒吧里卖了,你还是另点一种吧?”
女子奇怪了一声。
两人视线一相碰,女子也认出了她。
“你又不是酒吧的女主人,凭什么说这话?”冰儿说话也不客气了。
翩翩好整以暇地坐下:“这味酒,是容皓特地为我调配的,这酒吧可没资格把只属于我的酒卖给你喝。”
冰儿果然脸色大变。
“他调给你?”她跺了跺脚,“不可能,他都没有为我……”
这女人,胸***圆,只可惜脑容量不怎么多。
这话一出口,翩翩都快笑死了。
见多了沈婉那样的对手,遇到这样胸大无脑的,简直让她都不适应了。
“那是因为,他不够爱你呗。”翩翩难掩笑意,“容皓还为我写歌,为我哭,为我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夜,他会为你做这些?笑话了。好了,收好你的胸吧,别等将来老了下垂了,吸引不住男人了,才来后悔。”
这位富家千金伶牙俐齿,冰儿根本就无力反驳,她跺了跺脚:“你,你,你……”
半天就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们身后,却传来了戏谑的声音:“冰儿,你是被酒保迷住了吗?都说到包厢里啦。”
那人的声音带着磁性,声线迷人得不得了。
两个女子同时回头一望,同时唤出:“容皓!”又互瞪了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