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了?好像自母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吧?今天晚上的这顿饭,注定是一顿让人百感交集的饭。
如果母亲还在……
可惜,故去的,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晚上他们在桑家留宿。
桑母给他们铺好了新被褥,新枕巾,叮嘱他们早点休息,然后下楼了。
桑妤看看自己的单人床,有点发愁。
容臻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对着床发呆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桑妤叹气,“床这么小,这可怎么睡?”
她咬了咬唇,道,“要不,我去跟我妈挤挤?”
容臻挑眉,“你确定你妈会同意?”
桑妤泄了气。
容臻道,“要不,我睡地上?”
桑妤道,“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容臻笑笑,“给我打个地铺就行。”
也只能这样了。桑妤叹口气,抱了褥子往地上铺。好在是二楼,没有地气,又是木地板,她又用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先铺上一层席子,再铺上褥子,又把厚的被子给了他,这才感觉稍稍好了点。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的躺下,但谁都睡不着。
桑妤问容臻,“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容臻笑笑,“保密。”
桑妤撇撇嘴,但不可否认,他能过来,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她也看得出,母亲也挺高兴。刚才容臻去洗澡的时候,母亲还拉着她问他们婚后有没有采取避孕措施,她还等着抱外孙呢。
想到这里,桑妤不禁脸颊一红。
看来注定是要让母亲失望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容臻问。
“没什么。”桑妤答。
片刻又道,“其实你真的没必要买那么贵重的礼物的。”毕竟他们只是假夫妻,一年之后各不相干,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容臻却只是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道:“睡吧。”
“嗯。”她应,勉强自己闭上了眼睛。
半夜却忽然刮起了大风,夹杂着电闪雷鸣。很快,豆大的雨点啪啪的打在窗户玻璃上,天地间很快变成了一片**。
桑妤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一个人在宽阔无垠没有人烟的旷野里奔跑着,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跑得近乎虚脱了。前方没有房屋,也没有任何的建筑,看不到人,更看不到光亮。四面都是呼呼的风,周围都是诡异的气息,天边的乌云黑压压的,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几欲窒息。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嘶吼,她回过头,惊恐的看到一头野狼奋力的撒开四脚,欢叫着,嘶吼着,疯了似的朝她追了上来。她想逃命,全身却已耗尽了力气,再也挪不动半步;她想叫救命,奈何嗓子却像哑了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
野狼红着眼睛,嚎叫着朝她扑了过来。扑至眼前时,却变成了一张人脸,表情邪逆,目光森然。此刻,那张脸五官扭曲,他阴森森的朝她笑着,伸出尖利的獠牙,迎面向她扑了过来……
是罗子越!
她凄厉的尖叫一声,费尽全力,翻身跃起。惊魂未定之下,这才发觉自己坐在床/上,全身都已被汗水湿透。
床头灯啪的一声被摁亮,随即,一道温热熟悉的气息向她袭来,“桑妤,怎么了?”
男人磁性的声音夹杂着担忧,桑妤想也不想就投入到了容臻的怀抱里。“我做了个噩梦。”她躲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别怕,只是个梦而已。”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背,柔声安慰。
桑妤不敢闭眼,她怕一闭眼,就能看到罗子越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怎么会梦到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他?而且,还是那么的可怖?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更深的往容臻怀里缩去,企图寻找温暖。
“没事了,不怕。”容臻抱着她发抖的身子,眉心蹙起。到底做了怎样的噩梦,竟然会吓成这样?“放轻松,别害怕,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事的,有我在。”
有我在三个字,奇异的安抚了桑妤的心。缩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她颤抖的身子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最后,在他如催眠一样的声音里,她缓缓的再次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噩梦。而容臻就那么抱着她,一直不敢松手。因为他一松手,她就会在睡梦之中下意识的揪住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最后,他不得已,只好侧着身子在她的身旁躺下,床太小,他高大的身子得不到舒展,只能憋屈的蜷曲着,将她娇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才勉强能睡下。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而他却苦不堪言。一则因为不敢动,怕一动就掉下床去,二则,怀里搂着一具活色生香的娇软的身体,不能碰,也不能动,小腹处紧绷如铁,涨得实在难受。
就这么度时如年,耳边听着风声雨声敲打着窗棂,一夜无眠。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实在熬不过去,终于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风停雨歇,院子里吹落了一地的残红。
怀里早已空了。他伸了伸有些发麻的手脚,穿衣起床。
洗漱完下楼,桑妤正帮着母亲把早餐端上桌,听到楼梯的动静,抬头笑了笑,“起来了?”
容臻点头,“早。”
桑妤抿唇,“不早了,快八点了。”
容臻晒然。
桑母从厨房里出来,招呼着,“来,吃早餐吧。”
“谢谢。”容臻颔首,坐到桌子旁。
很传统的中国式早点,油条,豆浆,稀饭,包子。
桑母关切的问,“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容臻笑笑,“挺好的。”
桑母松了口气,她知道大户人家的早餐也多式多样,就怕他不适应。
吃完早餐,容臻的司机李烈已经将车开了过来。他去公司,桑妤回容家。
临上车前,桑妤叮嘱李烈,“开慢点,昨晚容总没休息好。”
他慢慢开的话,容臻还可以在车上补一下眠。
但李烈却完全会错了意。他愣了一下,开始浮想联翩。
没休息好?敢情昨晚战况激烈啊。难道老板跟桑小姐假戏真做了?
容臻似乎也愣了一下,他看了桑妤一眼,唇角慢慢的浮起了一抹促狭的笑意来。
桑妤大抵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让人误会的话,于是脸噌的一下就红了。“那个,你别误会。”她赶紧向李烈澄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容总太累了,没睡好,你开慢点的话,他还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太累了?没睡好?
老板,可以啊。李烈冲容臻眨眨眼,目光里的暧昧之色更浓了。
后者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儿,将他投过来的钦佩之色全盘接受。
桑妤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瞧她这张破嘴,说的是什么呀。什么太累了没睡好,这不明显是让人误会吗?
她结结巴巴的道,“那啥,我什么也没说。你们赶紧走吧。”然后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赶紧往自己的车里钻。
“容太太--”容臻忽然叫住了她,眉眼含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嗯?”桑妤愣愣的,心头因容臻的这句“容太太”而泛起了涟漪
容臻玉树临风的站在那儿,指了指自己的脸,流转的眸光里,万千风华。
“goodbye?kiss。”他说。
桑妤的脸更加红了。
“这个……”她踟蹰了一下,偷偷的望了一眼钻进驾驶座的李烈。后者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嗯?”容臻挑眉看着她,好整以暇的样子。
桑妤脸颊绯红,踮起脚,迅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飞快的逃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很快把车子开走。
她羞涩逃离的样子很好的取悦了容臻,于是他微微笑了起来,满足的坐进了车子。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开走。
不远处一株参天大树下静静泊着的一辆兰博基尼里,罗子越被看到的这一幕灼痛了眼。背上还未完全痊愈的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曾经受过的耻辱。他目光阴沉的望着劳斯莱斯幻影开走的方向,帅气的脸上爬满了狰狞。
昨天是桑母的生日,他知道。虽然桑母对他不太满意,但是前两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会带着礼物登门道贺。桑母虽然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多热情,但每每总会看在桑妤的面子上,也会跟他说几句话。
昨晚,习惯使然,他驱车来到这里,却看到容臻代替了他的位置,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出去就餐。他给桑母庆祝了两年的生日,每次也只能落个在家随便吃点的结果,而容臻一出现,情况就完全变了。母女俩脸上的笑刺痛了他的眼。
更刺痛他心的是,容臻昨晚竟然还留宿在了桑家。这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怀着嫉妒不甘的心理,他在车里守了一夜。眼睁睁的看着那扇熟悉的窗子透出暧昧的灯光,想到他们在那个他没有机会和福气睡过的床上,罗子越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刺痛难忍。
直到突然风雨大作,他不得不离开,在附近找了家旅店住下。但一夜的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一想他们或许此刻就在做那种事的样子,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着,度时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不自觉的,他又驱车来到了胡同口。然后,他看到了他们吻别的那一幕。
桑妤,他眼里那个清纯可爱的女孩,那个美丽出尘气质高贵的女孩,那个他以为跟世间其他女子不同,不会受金钱奴役,不会被世俗蒙蔽的女孩,最终,还是被金钱俘获了。
是的,罗子越固执的认为,桑妤之所以这么快就嫁给了容臻,也是跟他一样,都是为了容家的钱和地位。他为了钱和势,选择了容芳,而她为了钱和势,选择了容臻。
本质上,他们都是一路人。只是她比他幸运,因为容芳去美国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等她从美国回来,就会跟他离婚。
罗子越越想越气。凭什么?她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容家的人,谁都可以欺负他,就因为他高攀了吗?可他们也不想想,为了这桩婚姻,他失去了什么?
他放弃了心爱的女子,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和男人的傲气,委曲求全,好不容易成为了容家人,甚至,为了容芳,不惜遭受鞭笞之苦。现在,他们说不要就不要他了?说把他踢出容家就踢出容家了?他付出了那么多,算谁的?
他不甘心。凭什么容家人谁都可以欺负他?容芳如是,容臻如是,就连桑妤也是。她以为她攀上了容臻这根高枝,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不,他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他不会让他们把幸福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不会。
他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罗子越发动了引擎,兰博基尼像离弦的箭一样滑入车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