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又吃了点肉干。大家都吃肉干。
小蛋糕很松软,不但甜腻还噎得慌,这时候倒不如一个大馒头更让人想念。
这已经是他们沙漠旅程的第三天。
据领队说,再往前走有个湖,叫七星湖,湖上偶有天鹅出现。
同学们有点雀跃,虽然不缺补给,但沙漠给人的疲惫和无措还是让人想念水源。
谷雨也觉得累,但她更警惕。她能听见郑铮的呼吸有些急。他的脸色更白,在她看来这很不正常。她很担心,如果难受,不知道郑铮会不会准确地表达出来。
她说:“郑铮,如果难受要跟人说。别撑着!我们出来就是玩,不用拿第一,落后一点也不怕!”
郑铮沉重地嗯了一声。呼吸还是急。
“你摘下眼镜儿让我看看!”
郑铮乖乖地摘下来让她看。他还是直愣愣地望着人,像平时一样。但这会儿添了疲惫,便更觉无神。
谷雨拿不定主意。她只是在急救科实习过,有些知识只知皮毛,她不知道郑铮这种情况是不是肺部出了问题。
朱齐家过来说:“你别担心,这种徒步没危险的。即便有什么,保障车离我们并不远,它就在公路上与我们平行前进。只要上了公路,没什么可怕的!”
谷雨不能认同。但她也不想反驳。因为郑铮是什么情况她并不掌握。她对自己说,既然他家长同意他出来,对他就是放心的吧!
她决定紧紧盯着他,仔细观察。
又要出发了,谷雨从地上起来。她给郑铮一只手,郑铮紧紧地握住,想起来却一下子把谷雨带倒,弄得她在沙坡上打了个滚,滑出好远。
望着头顶的蓝天,谷雨感叹:这大白胖子真是太沉了,像只大象一样!
弗兰克滑过去,一把抓住她把她拉起来。而朱齐家已经在嚷嚷了:“有登山杖你拉他干嘛?以为你就是撑得住的?!”
郑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头。
谷雨摇摇手,对弗兰克说:“跟领队说说,咱们再歇会儿吧,我怕郑铮他不行。他的呼吸不对!”
弗兰克望望郑铮,又看看谷雨,朝薄东鹏走去。
交涉了一会儿,不但薄东鹏不同意,丁小艳也不同意。
薄东鹏的说法是:这是常规速度,经过第一天的行进,大家已经过了最容易疲劳的时期,正是锻炼耐力的时候。而且七个女孩子都经历了考验,没有人叫苦,他一个男孩子不可能这么娇弱。
丁小艳说,出发之前是郑铮的奶奶来学校签的协议,当时她一再确认郑铮的情况,他奶奶说没事的,他孙子只是有些不爱说话。在运动会上,他孙子都能帮班级拿奖项的。
丁小艳还走过来,踮起脚尖把手放在郑铮的额头上,说:“不烧啊,我觉得挺正常的!”
于是,队伍照常行进。
谷雨只能更加上心。
终于,到了一个背风的平地,又可以休息了,大家有坐下的,也有躺下的,背包扔得满地都是。
郑铮一屁股坐下,他连背上的大包都没有解开,也没有解开脸上的面巾,就那么松懈地躺着,像一座山。
谷雨发现不对,他在轻微地颤抖,喉咙发出堵塞似的声音!
她脑中电光闪现,大叫了一声“不好!”说完,她整个人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扯开郑铮的面巾,打掉他的墨镜。
只见郑铮大张着嘴,眼睛微凸,好像惊恐地看到什么。
顾不得许多,谷雨把手中的面巾在身上紧急搓成条儿,喊了声“齐家帮我!”就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找他的牙槽。
齐家愣住了。他意识到情况紧急,但是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谷雨。
这时,郑铮的腿在地上蹬来蹬去,频率越来越快,手也一抓一抓的。齐家扑上去按住他的腿,弗兰克也是。
“别管腿!”谷雨把手指拿出来,大声行令:“把他翻成侧卧位!”
齐家和弗兰克只好照着指令行事。
得感谢他背后垫着的那个大包。要不是有这么个东西垫着,大白胖子真的不好推。
“拿掉背包,解开他身上能解的带子!”谷雨继续行令。
弗兰克帮忙解开郑铮的裤腰带。郑铮的抽搐越来越厉害了,费兰克的头被他打了一下,眼镜儿飞了。
“按位他、按住他!”刚刚围过来的同学叫嚷着,但是谁也不敢靠近。郑铮的身体仿佛装了马达,蛮横有力。
“都别动!”谷雨举起双臂制止。她沉着地说:“等脑部放电结束!”
所有人都不再嚷嚷,当大家都毫无办法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发布命令,那就只好听那个行令的。
这时领队薄东鹏也赶了过来。
郑铮的情形让他惊出一头冷汗,他意识到今天差点出了大篓子!
癫痫!这是癫痫!
他娘的,明德学校给的资料里没说他有癫痫啊!要是知道,他万万不会带他!
丁小艳也脸色煞白,她害怕得颤抖起来。“妈呀,怎么办?怎么办呢?”
谷雨不管周围的反应,她只是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她的镇定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地方背风也遮阳,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只有郑铮嘴里发出的含糊的声音和他身体与沙子摩擦的声音。
“五分钟!”谷雨终于抬头看了看大家。
大家不明白这个时间是什么意思,但这时郑铮不再抽搐了。他无力地躺着,嘴角流了一些分泌物。
“先别动他,给我瓶水!”
文乔乔赶紧把自己的水瓶子递给谷雨。
谷雨抽出郑铮牙缝上咬的布条儿,倒了点水,用手攥着略略洗洗就给他清理嘴角的脏东西。
郑铮长长地呼吸了一下,身体疲惫地放松了。谷雨又继续给他清理眉毛上和脸颊上的沙土,刚才这么一折腾,他真的没法看了。
大家就呆呆地看她工作。
薄东鹏忍不住问:“她以前……”
丁小艳摇摇头,她只知道她是个插班生。
卢谷雨曾经说过,她可以提供急救训练。她总以为那是派不上用场的,今天却觉得,老天呀,这比雅思七分都重要啊!
朱齐家蹲下,默默地又递过一瓶水。他知道她以前的工作,但是他什么都不想说。
刚刚,她指挥若定,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他不相信任何一个学过护理的人都能如她一般迅速反应、镇定施救。按说,她也没有多少经验,因为,她没有时间。
他想起他们倆在星光下的对话。
他的头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诗来: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当然,这只是个意象。
他现在迷惑的是,是不是当一个人在磨难中习惯怯懦,她同时也会拥有别人没有的坚定和勇气。因为不死即生,她尝试过了,而别人还只当是个传说。
他由衷地说:“谷雨,今天你是将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