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焕新坚持事在人为。其实姚大柱也是这么想的。
固然哥哥和嫂子离婚了,但他们的离婚协议里能不处理财产吗?既然处理财产,那么属于哥哥的那一份呢?哥哥确实是犯法了,但法院扣了的也只是他的非法财产,他的合法财产呢?申府集团的董事长年薪就上百万,他这么些年的钱上哪儿去了?养外室用他自己花钱吗?领导们不是来钱的渠道很多吗?不是有人争着抢着给送钱吗?
即便哥哥清白得像自来水一样,不用别人的钱来养外室,那她和嫂子婚姻存续期间的共同财产呢?嫂子是谁呀,那是万联集团的股东啊,是朱承泽的妹子!和她离婚,而且是她要离婚,那共同财产的分割能少得了吗?怎么也得上亿吧!
这上亿的财产给谁?肯定是他的两个孩子呗!对了,还得算上母亲张爱娣呢!
想到这儿,姚大柱说:“咱得先把丑话说清楚,才能谈合作!”说完,就笃定地看着苏焕新。
“你说!你先说!”苏焕新摆摆手,好像很大度的样子。
“好,那我就说说。我哥财产的法定继承人呢,应该是三个:我母亲张爱娣、女儿姚安安和儿子小布丁,其实没我俩什么事。但既然要给小布丁争取权利,那就需要我俩共同努力。所以,我俩算是出力的。这样一来呢,我哥的财产应该分成五份,我们这边拿四份,孩子我们养,你拿一份。如果你养孩子,那你们就拿两份,但孩子的财产应该有个可以共同控制的账户,咱不能让孩子有了钱却花不成,你说是不?”
“呸!”苏焕新立马火起。“姚大柱你打得好算盘呀,说来说去,你拿我当傻子呀!孩子是我领回来的,没有他,你能得着个屁!你哥和你嫂子离婚了,你现在上门去,你看看她给你碗热饭吗?她能认得你就不错了!”
“错!错!错!”姚大柱沉稳地摆摆手。“你不了解情况,所以你说这话我不怪你!我嫂子那个人相当有风度,姚安安还是我侄女,我妈还是姚安安的奶奶,我们这门亲是扯不断的。没有我出马,你去上门试试,她认你是谁?她不让保安把你叉出去就不错了!”
苏焕新立马没词了。从操作的角度讲,自己上门要钱确实不如这个姚大柱,因为他姐是姜上舟痛恨的桃子,人家要是想打他确实不会手软。
姚大柱趁胜追击。“苏先生啊,咱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孩子,只要能要来钱,分钱都是小事。我嫂子那人你不知道,她特别要面子!你要是好好跟她说,为了保全面子,说不定她就忍了。你要是来硬的,那她干脆不要面子了,最后你什么都得不成不说,还被人打得满地翻滚,你说是不是?我嫂子她娘家可是……,呵呵,这些,咱都是明白人!”
苏焕新没词儿了。惹那种人家得喝高了才敢的。能走的路子恐怕只有好好说,说不定他们怕难听也就把钱给了。那这么一来,真的要同意这个屈辱的分钱方案?
姚大柱见他这样,呵呵一笑。“兄弟呀,路本来就是难走的。既然你都趟开这一步了,哥哥不妨陪你走一遭。”说到这儿,他很为难似地挠了挠头。“这事啊,成不成还两说呢!我都怕这孩子一出现,把我嫂子惹急了,咱俩今后揭不了锅呢!”
“不至于吧?”苏焕新说。
“不至于?”姚大柱冷冷一笑。“有权力做不了的事吗?你自己度量吧!”说到这儿,他看了眼墙上电子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无奈地说:“到健身的时间了,最近体检结果不太好啊!我得锻炼锻炼,不能年轻轻地就步了我哥的后尘啊!”
说完,他就打开柜子门,拿出一趟运动服来。然后,慢条斯理地找了个塑料手提袋,又变下腰来从办公桌下面把运动鞋换上。等他重新站起身来,他才像想起来似的说:“福州还有点可去的地方,既然来了,就多玩几天吧!哦,我这里有点购物卡,是给员工发福利剩下的,你拿去给孩子花吧!”说完就拉开抽屉,拿出几张小面额的卡来,认认真真地放在桌角上。
苏焕新这个气呀!
但是怎么办呢?事情好像真的不是他预想的那样。姜上舟和姚栋梁离婚,他是现在才知道的。要那样的话,分财产的难度就加大了。姜上舟不理他他都没辙。要真跟姜上舟来硬的,他准备好代价了吗?
“那个——,大柱哥,要不就按你说的办吧!咱们,你看要不要签个协议啥的?”他退一步地说,脸上堆满诚恳。
听了这话,姚大柱暗暗一笑,他转过身来,把正要戴上的棒球帽放下了。“签协议,好啊,咱就签个协议!你再喝杯茶,我马上开机!”
……
事情就是这样。当姜上舟下班正要回家的时候,在小区门口被姚大柱堵上了。
姜上舟无奈地打开车窗。“大柱,你来……”她还是客气了一下,虽然不喜欢他们这一家子的人品,但是这是姚安安的叔叔,从女儿这方面来说,她不能做得过分。
“嘿,嫂子!”姚大柱哈着腰说话。“保安没你的许可不让进,安安又不在家!”
“嗯,你进来吧!我跟保安说一声。”
说完,姜上舟车都没下,直接跟保安点了下头,示意让他进来。
可是等姜上舟开了门,进了家,才发现,跟进来的哪是一个,是三个!姚大柱在车子里面还藏了两个!
“大柱,你这是……”姜上舟一看那个成年人的面相就有些不高兴。以她多年的阅历,那个成年人太不像好人了。他一进门就像贼一样四处打量,可他还努力装作心无旁骛的样子,这哪像个有教养的?!而那个孩子牵着成年人的衣角就没撒开,眼睛黑溜溜的,却全是害怕。
“嘿,嫂子,这得跟你解释一下,你看,我也没机会跟你详细说说,对不住啊,实在对不住!”说完,他就像主人一般,对那一大一小说:“你们坐,你们坐,我嫂子这人最是大方体面!都不要客气!”
说完,他自己就弯下腰来,从茶几下面找零食,拿给小布丁吃。
姜上舟眉头皱了皱,也没说什么,伸手把饮水机开开。最近只有她一个人吃饭,一切都简单的很,她是吃完晚饭才回家的。只是没想到,都这么晚了,门口还等着人!
以她对姚大柱的了解,没有事不登门,但凡有事就是烂事,不是让你找关系,就是让你找机会,反正就是这么个人。今天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反正她打定主意,面子上过得去的就虚应一下面子,至于别的,想都别想!
“嫂子!”姚大柱堆着笑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嘿,说起来不是外人,可是真是惹嫂子你生气呢,我哥哥他对你不忠啊!”
一说这,姜上舟心里就突地一跳,因为她看那孩子也在打量着她。那神情……
“嫂子,这孩子是我哥哥在外头生的孩子,虽说是婚外生的,可也是他的骨血,他是安安的弟弟呢!”
姜上舟一听就火了。“姚大柱,在外头生的孩子你还敢带到我家里来,你是来打我的脸吗?你滚!滚出去!”她怒气冲冲地就去开门,然后马上打电话叫保安。他们再说什么她都不想听。
“嫂子、嫂子,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呀!这孩子他可怜……”
他絮絮叨叨的继续说,可是姜上舟一句都听不进去,她拿起门后边立着的高尔夫球棍就指着他们:“都给我走,我不认识你们!我和姚栋梁离婚了!走!走!走!”
姜上舟的反应让姚大柱很意外。在他印象中,嫂子不发怒,她不高兴也会带着笑看着你,让你自觉,怎么今天都不能听他好好说呢?
“嫂子,你冷静冷静,这是安安的弟弟……”
“啪!”姜上舟一棍子就砸在茶几上,紧接着又是啪啪几下。茶几真结实,真没事儿,可是上边的瓷器碎了。那孩子被吓得哇地就哭,凄厉极了。
“滚——!”这最后一身“滚”,仿佛耗尽了姜上舟全身的力气,吓得姚大柱马上就闭嘴了。
只有一个人不害怕,那就是苏焕新。但这时不害怕也没办法,因为保安已经来了。
“姜女士,您这是……”
“带他们走!,我不认识他们!请你们认准了,如果他们再来,一律报警!打坏了也不怕,我来赔!”
“好!”几个保安得了指示,二话不说,上前架人。
那孩子哭得可怜极了,是神经质的那种哭法,人走得好远了,姜上舟脑子里还是那孩子的哭声。
这种烂事折磨得她一晚上都睡不着,第二天直接请病假不去了。好不容易歇一天,调整一下,傍晚的时候她去给自己买点东西,一出小区门,还没走十几步,就看见一大一小在那里等着,只是姚大柱不见了。
她调头就回。那人在后边拉着孩子紧跟。而且那人还喊话:“你不让我们说话,我们就找你女儿去,你女儿怀孕了,你要不怕给她找麻烦你就自己把麻烦接过去!”
姜上舟气得直想哭。他们这明摆着是来欺负人!明摆着是要讹诈!“公益人姚安安”现在也是名声在外、关注的人多,她怀孕这点事都能让人拿来作要胁的由头!
流氓!真是流氓!
那一晚上,她硬是被气得没吃饭。到了周五晚上,常河约她出去吃饭,或者来家里做饭两人一起吃。她推说要回山上看父母就没有赴约。她这种心情没法见常河,她也不想让常河知道。这种事,她丢不起人!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每天她一下班,那一大一小就在单位门口站着,第二天她一出小区门,人家还在门口站着。那孩子的衣服越来越脏,吃饭沾的油污越来越明显。头发也是。只是眼窝深了,看上去可怜得不行。
姜上舟知道,这是在折磨她呢?他们要用她的善良打败她自己。她偏不!人活一口气,不能让姚栋梁欺负完了再让他的亲戚欺负!你们能弄来这个孩子,你们就得养这个孩子!凭什么让这么恶心的事一直缠着她呢!
她打定主意不行就报警。现在,姚栋梁走得远了,她没有当初那么害怕名声。
但有胆是有胆,疲惫是真疲惫啊!
齐家找电话来问候的时候,正赶上她不能支撑。
放下电话,她想喝点酒让自己睡得好点。这时候,外面敲门,听见是保安小宋的声音。
她从猫眼里看了看,把人让进来。保安小宋很勤奋,经常学习,住户们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姜姐,这是刚到的快递,快给您耽误了,我就冒昧送过来!”
姜上舟点点头,致了谢,把人送走了。再回头看那薄薄的一封快递,她就觉得像炸弹一般。
硬着头皮把快递打开,发现是几张复印件,反复看,知道这就是姚大柱想对她说的内容:孩子的爸妈都死了,他非常可怜!
她心里呵呵冷笑。他可怜,那你养着他啊,你不是他叔叔吗?找我干嘛?我又不是福利院!
这时候,电话响了,她一看就是姚大柱。在她的电话标记里,姚大柱标的是姚家老三。姚家老大是那个香香。
她决定跟他说清楚:“喂,姚大柱,如果你要看我们的离婚协议我给你看。我跟你哥是协议离婚,我们对财产没有任何纠葛。我现在住的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你哥没有出一分钱,他生前的薪金除了往家里买点申府特产我们没见到他往回拿一分钱。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收到他送的礼物了。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让我这个前妻说什么?你们想跟我要什么?你是那孩子的叔叔,你就养呗,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前妻替他养吧?”
“这个——,嘿,嫂子,你有情绪我相当理解。你能不能让我进去我们当面谈,你别发作,我们好好说。只要说透了,大家就都完事,你看好不好?”
姜上舟想了想,说:“行,你别带那两个人,我看着心烦!”
“这个——,嫂子,那是孩子的舅舅,他在不场,我跟他说的他也不信。孩子不在跟前,谁看着呢?那么点小孩儿……”
姜上舟简直气滞。但她还是想早点解决麻烦。她说:“好,我通知保安,半个小时以后来家,请抓紧时间!”
“行!行!行!你只要听我们说话就行!”
很快的,姚大柱一行就进来了。那孩子还是脏脏的样子,很胆小地坐在沙发上抠来抠去。
姜上舟也不想跟他们说什么废话,直接把离婚协议放在他们面前。“你们看吧,上边有姚栋梁的签字。他死了,在法庭上这是生效的。我没义务替他养孩子!”
姚大柱和苏焕新认认真真地看,然后狐疑地对视一眼。他们很难相信,家业这么大的姚栋梁就这么草率地把婚离了,而且对财产没提任何要求,就跟传说中的净身出户一样。他怎么舍得下呢?
姜上舟平静地说:“我们很多年都不过问对方的收入。所以不存在财产分割的问题。我的个人财产他也一直尊重,对于我娘家给的,他还是保持一定距离,因为这是姚栋梁尊严的一部分。你们如果能明白,也是对一个死者的尊重。”
姚大柱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哥哥他何必呢?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为什么不多争取些呢?
苏焕新却不是个轻易就退却的人。他说:“他的个人财产呢?他去世之后是你去申府处理的后事,他留的财产在哪儿?”
一听这话姜上舟就笑了。她不禁同情地看了那孩子一眼,这就是他们利用的工具啊!
“他留有什么,你们自己去检察院查。那里有详细的登记。我只管给他擦屁股,那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女儿。其他我一概不知!”
苏焕新看了一眼姚大柱,他不相信这话。在申府,姚栋梁住的是公房,他给姐姐桃子买了一套三居的房子,但那个房子被封,后来被扣了。除了这,难道姚栋梁真的没钱了?都给了桃子拿到美国了?
姚大柱站了起来。“嘿,嫂子,太打扰你了。这个孩子实在可怜,如果你能想起什么一定通知我,大伙尽力拉他一把他就能长大自立了。今天咱就说到这儿吧,我就不再打扰了!”
苏焕新不满意。这怎么能走呢?可是姚大柱使劲拉他。“我嫂子她工作一天够累了,咱们走吧!是我哥哥对不起我嫂子,我再拿这事来找嫂子的麻烦,也真不是东西!”他一边做自我批评,一边后退。这时候,保安也上门了,不走也得走。
就这样,姜上舟这边算是暂时安生了。
可是,流氓要是这么好对付,那就天下太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