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宫,安安终于见到了弗兰克的女儿啾啾,这小胖丫头看上去很傻很天真,快递公司送过来的傅厚德那个出版公司捐赠的图书好大一车,可是这小丫头硬是一声不吭搬了半上午。搬完书以后,她问了问安安有什么要求,然后就坐在小板凳上,一个一个地拆包装、归类,然后再把那些包装分成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两大类。
这活儿干得又快又巧,连黄芬看了都喜欢。安安想跟她聊聊,可是她中文有限,能听懂但是说不好,所以,她只是笑。
安安问她:“你爸爸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你了解吗?”
她说:“你妈妈是我爸爸的女朋友!”
安安问她:“你喜欢我妈妈吗?”
啾啾很肯定地点头。“喜欢,她淡的香水味很好!她笑的样子也很好!”
“那——她有哪点不好吗?”安安故意逗她。
“有的。她很娇气,让爸爸给她拿鞋子,我都不!”
安安吃惊地瞪大眼睛。幸亏方植末不在,这要是让他听了,妈妈的颜面不保啊!
正在这时,谷雨和妈妈、以及弗兰克回来了。
妈妈一下车,安安就夸张地盯着她上下打量,看得当妈的都发窘了。
“看什么看?连妈都不认识了吗?”
“认识当然是认识!”安安点着头老神在在地说:“但是我妈今非昔比了,满脸桃花!”
“鬼丫头!不过是胖了十斤!”她说着话就转过身去,不与女儿目光交接。可是安安哪肯放得过她。她非要转到妈妈的前边来,打量着妈妈的样子说:“胖得很好嘛,该大的地方终于大起来了!”
姜上舟恼羞地想打她,可是又下不了手。弗兰克在旁边呵呵地笑,胖啾啾则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探究。
等娘儿俩闹够了,安安才想起说正事儿。“妈,杜叔叔说他结束调研要过来看你!”说完,她对弗兰克一挑眉:“情敌来了!纪检委书记,重量级的,怕你扛不住!”
弗兰克搓搓脸,一板一眼地说:“他管党员的吧?我又不是党员!”
“哼!”没看到应有的效果,安安不甘心地说:“今天我就等着看戏,你们演吧!”说完,她就好事地喊啾啾:“啾啾,你想看不?”
啾啾一脸茫然。她抬头问爸爸:“有演出来这里吗?什么剧?”
弗兰克耸耸肩,想了想说:“可能是木马计!”
“海伦!”啾啾兴奋地叫起来。“特洛依城!”
“嗯!帕里斯王子要拐走海伦王后,墨涅依斯只好倾尽全力打赢这场战争!”
“最后,墨涅依斯赢了,海伦被带回了希腊王宫!”啾啾说得一脸神往。
……
两父女说得旁若无人,谷雨和黄芬几人听得直想笑。现在弗兰克就只当他是墨涅依斯,是那个倒霉的丈夫,可杜书城很早就认识了姜上舟,说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人家怎么能是拐人的帕里斯?!这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结果,等下午杜书城来了之后,好戏真的上演了。
杜书城一来就上下打量姜上舟,完全没发现和女儿一起读书的弗兰克。
他兴奋地说:“小舟,你胖了!真好,你终于胖了!我还是喜欢你脸圆圆的样子!”
弗兰克敏感地直起腰,拍拍女儿的肩,冲杜书城走过来。
“你好,我叫常河!是姜上舟的男朋友!”
杜书城就是一怔,等他看完对面这个细长条儿男人,就不能授受似地望着姜上舟,表明他很吃惊,也很伤心。
姜上舟一时手足无措,她无辜地望着他俩。她都没想到弗兰克就这么大剌剌地自我介绍,弄得她一点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安安走过来,夸张地说:“呀,杜叔叔还带了礼物呢!这么香,是什么?快让我瞧瞧?”
“哦,烤兔儿!”杜书城勉强克制了情绪,让自己缓过来。他说:“调研结束,人家说那个老白家烤兔子是一绝,我就想让你解解馋!”
安安高兴地接过来。可是弗兰克忽然有话说了:“孕妇不能吃兔肉,生下孩子容易得三瓣嘴!”
这话把杜书城气的。他就想给安安解个馋,怎么三瓣嘴都出来了!
“你这是宣传迷信!有没有点科学常识!兔肉是优质蛋白!”
弗兰克无辜地一耸肩,不咸不淡地说:“信不信由你们吧!反正我女儿怀孕我是不会让她吃的!”
这话说得安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是吃,杜叔叔肯定高兴。可是,万一是三瓣嘴怎么办?要是不吃……,可是能不吃吗?这是杜叔叔的一片心呢,他一结束调研就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姜上舟赶紧给女儿解困。“闻着是挺香的,我看我一个人就能吃小半只,书城,我们以前在院子里还烤过的对不对?”
“当然。”杜书城轻轻地叹了口气,脸色微微缓了过来。“那时你上大学嘛,大老吉弄了只野兔要烤给你吃。他的手艺太差了,那只兔子烤糊了都不好吃,还特别柴!”
“就是!”姜上舟赞同地点点头,反正今天大老吉不在就起劲地踩他呗。“他还刷了很多盐,后来爸爸出来说,你们可真糟蹋东西!”
杜书城笑了。共同的回忆让他变得富有了许多。
姜上舟又问:“书城,你说你那时候总是跟大老吉混在一起,你知道不知道他想追我?”
杜书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知道啊,我们一起分享你的消息:你的照片啊,你又得奖啦,你又发表文章啦,等等等等!”
“那你就没其他的想法?比如给大老吉使个绊子什么的?”姜上舟对这个真的有疑问。
“没有!怎么可能呢!”杜书城坚决摇头。“我和大老吉我们是同学,他是我老大哥,我很尊重他的!”
“那你就和他混在一起……追我?”
“对呀,和他混在一起才敢追你,你那时眼睛里怎么有我?”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了当前的局面:现在,小舟的眼睛里都没有他。他顿时颓败下去。
安安对杜叔叔简单同情极了。他怎么前前后后都不赶趟儿呢!
“杜叔叔,女人就是头发昏才恋爱的!我妈她有什么好?她都四十几了,过几年就更年期,怎么看怎么不好。而你呢?现在手握重权,想找个小姑娘还难吗?我妈这人你就忘了她,她就是一个花痴加弱智!当初她迷上我爸还好说,我爸还长得帅点儿,现在迷上了弗兰克,你说我妈这眼光,啊?啊?啊?”
姜上舟简直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的闺女她真是不能要了。胳膊肘拐得要赶上复兴号,眨眼就到了另一个城市!
啾啾却听明白了。她蹭地站起来说:“弗兰克不好,为什么有人爱呢?”她指指院子里的可回收垃圾筒,又指指窗台上还没来得及捆扎的纸箱说:“那里收集的是最高价值的剩余物,它和外边的这些有什么区别?”
现在,连弗兰克也没脸呆了。他亲爱的小啾啾把他当作可回收物,难道二婚就这么惨吗?
……
一场混乱在杜书城绅士的告别声中结束。望着他的车子远去,姜上舟扭头瞪了常河一眼:“你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活到四十几的?莽撞的跟个愣头青一样!本来我想自己跟他说的,你突然冲出来那么说,人家能接受得了吗?
“接受?”常河鼻子一哼,“你看他不也接受了吗?这种事情怎么说都一样。所有投资都不可能稳赚,这点,他早就清楚!”
“简直一个土匪!”姜上舟让他气得没话说。
常河耸耸肩,不敢再招惹姜上舟,只好又坐到女儿身边读书。可是他的神情却像个巴儿狗一样,楚楚可怜地瞅一眼人,希望主人能摸摸他的头。
安安这个看戏的冲着黄芬摊摊手。“黄姨,追女生这种事,脸皮不厚不行!杜叔叔就亏在他过于绅士。你看山大王看上了哪家女子,哪有跟你讲理的节奏,直接押回山去入洞房!”
黄芬只是呵呵地笑。她无所谓,只要小舟高兴就行。
啾啾知道她们在说刚才的局面。她悄悄地问:“在说你吗?”
“是,爸爸就是他们说的山大王!”说完,他认错似地看看姜上舟。而半懂不懂的啾啾却跟着接话:“嗯,就是要做山大王!你看抢购中的那些商品,抢到了才算你的!”
姜上舟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这对奇葩父女,怎么摊到她手里了呢?!
……
杜书城回了城就接到老师朱润民的电话。
“老师,我今天调研去了。现在甘粮的很多工作都推给我了,形势基本明朗。”跟自己的老师他也不用遮掩,直接汇报情况。
朱润民呵呵笑笑,却说:“今天不聊工作,咱们聊点男人之间的话题。”
杜书城怔了一下。隔着一大辈儿,聊什么男人之间的话题?
“书城啊!”朱润民有点艰难地开口,“刚刚小舟跟我说了。她很遗憾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很遗憾。这种事情吧——”
“老师,您别说了!”杜书城急忙打断。他的面子当然是很重要的,这时候必须不能让人家可怜下去。“老师,我好好的!青山还在嘛,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书城,我真是想跟你说说男人之间的体己话!”朱润民的语气忽然变得体贴极了,不是长辈对晚辈的亲,而是兄弟袍泽一般的切。杜书城不由得静下来,听听他怎么说。
朱润民说:“书城,你知道为什么大龄的成功男人要找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吗?”
杜叔城对着电话撇了撇嘴,这还用说吗?各图各的呗!
“书城,我分析这其中非常有道理!”朱润民拿出学者分析事物的劲头一板一眼地论语。“首先,年轻活泼的女子会给人创作灵感,床第之事也一样的。这件事如果酣畅,会感觉生命得到回响。其次,人是在对方的赞美声中找到存在感和成就感的,这些年轻的女子最为擅长。再次,男人希望自己永远是生活的主宰者,而少不更事的小姑娘最为娇憨,男人的表现欲和导演欲可能得到澎湃的彰显。另外,夫妻关系说来也简单,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你看我不讨厌,我看你挺舒服。要是非要找一个自己欣赏的,那不如找自己的老师或同事。”
杜书城听得直呲牙,老师这是憋了多少年才憋出这么个道理,真是接地气呀!就是不知道姜涌秀她老人家在不在,她听了会如何作想?
朱润民继续说:“所以,书城,小舟你看着她好,可是做妻子就好吗?咱们都知道姚栋梁有外遇,可是想想姚栋梁为什么有外遇?姚栋梁在申府工作那么忙,他当然希望回到家就看到热乎乎的一个老婆。可是他老婆呢?天南海北地忙着采访,他即便回到北京的家,小舟都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回来。所以,他自己解放自己去了!”说到这儿,他忽然慨叹起来:“书城啊,作为父亲我当然心疼我女儿,可是作为男人,我也理解姚栋梁。小舟这种人,她不能为了姚栋梁放下自己的事业,她一样不会为了你将就自己。她做不到的,我女儿我当然了解。”
杜书城舒了一口气。这一点他当然想得到。他设想过他对小舟说:“小舟,你来通远陪我好吗?我做了四十几年的男人,我想妻子天天都陪着我。”然后,他就不敢想了。他不敢想小舟的拒绝,也不敢想自己能自私到提这样的要求。到了他们今天的地位,事业就是生命的一部分,说放下,哪那么容易?那岂不是命都要少上半条?
朱润民说:“书城,听我一句,放下执念吧!找一个憨厚可人的年轻女孩儿,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这才是成功男人应有的美好生活。小舟这种人是只可欣赏,不可拥有!跟你说心里话,她当我的女儿我为她骄傲,可你师母要是这样,我们恐怕过都过不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