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大万万想不到警察会上门找他。过去虽然也有警察光临,不过,那些不是朋友就是未来的朋友。可是,今天来的这一队人看样子哪个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就像冰刀一样。
“洪江禹吗?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嘿嘿,我这不是忙着呢吗?”他嬉皮笑脸地把账册合上,再起身把中式大褂儿扣上,然后探过身子把手机从桌子的那一头划拉过来。
可是,警察比他手快,一下子把手机捞到自己手里。“行啦,暂时替你保留一下,别墨迹,走吧!”
洪江禹翻翻白眼,马上转成一张笑脸,乖乖地跟着人走。到走出大院门口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趟去了就回不来。因为警方一直拿他没办法。
事实上,在这之前确实没什么好的办法。灰色人物有很多脱壳的办法,普通百姓不怕警察是因为警察行事有规矩,而他们这些人是全不讲规矩。比如银行催债大不了把房子扣了,再经法院拍卖,但他们催债,可能泼粪、可能到单位宣扬、可能去干扰亲戚,谁能受得了?但这些事情报警察管用吗?警察处理完了就不用还债了吗?警察老看着你吗?即便法院判决高利贷非法的那部分不用还了,可是怎么执行呢?催债的人就真的不上门了吗?
所以,洪江禹根本不怕。他觉得最多是小案子,处理一下就完了。
事实上,让警察上门去带他,卢兆麟有点赌博的心态,那时候确实没有足够能压倒洪老大的东西。因为艺校礼堂那一架还在打呢,而有组织犯罪的证据还不够充分。
当卢兆麟接到儿子的报信,就知道今天这场架是一定要打下去了。他们双方都不会退让。因为双方都属于有背景不怕事的那种人,而又都处于要面子不动脑子的年龄。这种人撞到一起,不撞出个火花来是绝不甘休的。
他之所以说“让他们打吧”,就是想让这件事可看性更强一点,如果只是当一般的治安事件及时处理掉,那么通远的洪老大什么时候才能整治呢?依照他的推测,洪老大的人一定会出来耍威风,这是他们那种人的一贯作风。只要他们有动作,他就有证据,就可以依此一个个地抓捕。
他并不怕事情大到不可收拾,所以他只告诉儿子一句:“不要让朱齐家受伤”。他相信,如果真的危险来临的时候,儿子一定会站出来,而洪长青一定会有所收敛,一定会给儿子卢求是、或者说给他这个市长一个面子。因此,警察去之前,朱齐家应该是安全的。
但他也怕出现了万一对朱家不好交待。他及时通知了计长生,而计长生在他所布的各个点都做了准备,在洪老大那些人拿着家伙行动的时候,便衣警察也行动了,他们趁乱混进了前厅与后台。
基于这样的准备,他等着事态扩大。在事态发展的过程中,求助驻军、调动警察,一切都有条不紊,按节奏进行,最后的结果就是瓮中捉鳖。
所以,派人直接去带洪老大,只是怕他事发跑了,也怕消息走露带来更大的麻烦。
卢谷雨上交的洪老大放高利贷的证据,他看了,他知道这有用,可是没大用,光这么点事实整治不了洪老大。群众信访也有一些材料,但都不直接,只能治一些嘎杂子,跟洪老大都扯不上关系。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没想到这个机会就到了,洪老大的人一拨儿一拨儿地出发,简单像给他自己送葬一样整齐,这让他太高兴了。
当一批一批的人被从艺校礼堂里带出来,当那些作为证据的棍子和角铁被装上车,当洪长乐也被押解出来,围观人的就乐疯了。而洪长青直接被送上10,因为他已经昏过去了。
这是对有组织犯罪的一次大围剿。在铁证面前,洪老大赖都赖不掉!
他亲自到公安局去督促计长生办案。他相信很多群众上访的积案、旧案在这次抓捕的人员当中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他还到接待室看望了一下朱齐家等人。对的,计长生没有把他们带到别处,而是请到了接待室。他没想到那个破解大生寺案件的姚安安也在。
看来,通远想不让人关注都难,恐怕朱家的人最熟悉的地方政府就是通远。想到此,他觉得压力很大。因为他的功劳会被看到,但他的失误也会被放大。
他一见卢谷雨就笑呵呵地问:“我想问问你们几位需要压惊吗?”
卢谷雨看着他笑了,说:“我是惊到了,可是安安不需要,她还是阵前指挥呢。我现在特别佩服她!”
“嗯,我也佩服她!姚安安是临危不乱的女中豪杰啊!不过,你们还得感谢一个人,是他使我及时知道情况并且调动了资源,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有惊无险!”
“卢求是!”卢谷雨脱口而出。“我在台上看到他频繁使用手机了,所以我心中并不害怕。”
“哈哈哈……”卢兆麟笑了。“这次战斗也考验了他,我给他八十分吧!”
朱齐家接话:“我们一起请卢求是吃个饭吧!也算战斗友谊了!”
“没问题!”安安表态。“卢市长快给我公子电话,我来邀请他!”
卢兆麟笑了。现在,儿子的朋友圈他也帮着规划好了,至于怎么走,那就看他争不争气了!
孩子们去聚会,去讲这里边的惊险与困扰。他则守在公安局里,一边梳理报告一边等着突审结果。他要拿出一份能交待得过去的材料,既要让人看到这里边的艰难,又要让人看到政府处理问题的决心和智慧。洪老大有组织犯罪已经困扰了政府十多年,这种边缘人物一日不处理,群众一日不安宁。如今,终于被他突破了。
他守在公安局就是要给计长生压力,要给所有警员压力。抓到的这些人要千方百计让他们开口,他相信,在不串供的情况下,这些人的口供一定能勾勒出洪老大的财富来源、犯罪脉络。
他和计长生一起办公,计长生几乎被他逼疯。计长生吃盒饭,他也吃盒饭,计长生听报告,他也听报告。直到抓捕行动之后的第四十八小时,计长生把一份口供往他面前一放,悻悻地说:“市长,你看看这个分量够吗?”
他拿过来一看,不由笑了。小埔村学校的任守仁终于等到结果了!
“够了!”他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你们再接再厉,我回去休息一会儿!”
看着市长出门,计长生往沙发上一瘫。他真想说:“市长啊,哪有这么干的,你再这么逼下去,审讯室的人就要编小说啦!
”
幸好!幸好!有熬不住的、有脆弱的、有想减刑的,在干警瘫倒之前他们都撂了。
有个家伙供述说,他知道有人给大生寺护毒,其中一个就是大生寺的司机,那人秃舌头,后来听说联系不上了。他又供述,十多年前,可能是因为风水的原因或者其它他不知道的原因,洪老大想要小埔村学校那块地,杨旺才就决定卖了。可是小埔村校长坚决不搬,还到处找领导去说这件事,于是那块地的事情就一直解决不了,学生们还一直在那里上课,后来,杨旺才可能觉得对洪老大交待不下去了,就想来个干脆的,他带了洪老大的一些人,趁着天黑就冲进了学校。本来以为就是制造一点声势,把那校长吓唬吓唬,他怕了也就搬了,哪知道事情执行起来失去了控制,校长的女儿喊人,声音挺大,还上手抓人。有人一棍子下去那女孩子就瘫了。既然打开了嘛,就干脆砸,至于后来是什么结果他也不很清楚,他这都是和别人喝酒时听来的。但他肯定那个秃舌头司机当时是在场的,可能他发音有特点被别人听到了。
这就是计长生让卢市长看的审讯结果。
计长生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有了这一个案子,洪老大的量刑就轻不了了。
沿着他听来的线索,继续审,直到五天之后基本结果出来了。打砸的人一个个地浮出水面,最终,尽管几个人都吞吞吐吐的,说自己不清楚打死那女孩子的人是谁,但他们知道不是谁。一个一个地排除,最后怀疑重点集中到洪长乐的身上,好几个人说,那天洪长乐衣服上溅了血,不知道是不是他下手太重了。
看到这里,计长生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现在,他基本可以把几个案子串起来了。尽管仇日升不好好交待,但他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是跑不了了。当年任守仁的案子受到重重阻挠、最终无限搁置,正是仇日升当检察长的时期。最近被审查的警官和检察官就交待过,仇日升在这个案子上给了暗示和明示。所以,他们一拖再拖、证据现场都没有认真保留。
可能,为了儿子,洪老大和仇日升结成了某种利益关系,从那以后,长期合作!
那么,杨旺才的死是不是也可以大胆推测一下呢?这和洪老大有关吗?
好吧,沿着这个推测继续追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