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独自离开的路上,姚栋梁泪流满面。
吃了一顿心事重重的饭,话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别。当安安结完账,姚栋梁说:“安安,女儿,让爸爸抱抱你!”安安犹豫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当他抱住女儿把女儿搂在怀里的时候,安安的眼泪把他的衬衫都打湿了。
他伤害了孩子,孩子为过往的岁月而哭。她仍是他的女儿,他仍是她的父亲,但他们之间多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他问了一声“方植末对你好吗?”安安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方植末,现在他后悔他对女儿的情事关心太少。作为父亲,安安和方植末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步,他本来应该早点和那个幸运的家伙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但是他没有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如今,即便是他放下一切和方植末见个面,他也没有这个心力了。
他的人生辉煌灿烂,也狼狈不堪。
过了西马庄收费站,他在一家超市前面停下抽了一颗烟。把烟蒂扔在窗外,他拨通了那个存了许久但从未打过的电话。
“你说话方便吗?我是姚栋梁…….姚大梁。”他已经不习惯那个名字。
对面的王小蒲愣了一下,说:“你等等。”然后,听声音她是进了一个房间,因为有门的响动。
姚栋梁说:“我决定给你打电话,是想让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个了断…….”
“不是早就了断了吗?”王小蒲激动地呛他。“我现在活得很好,谁愿意和你有什么瓜葛?”
“小蒲,我们能不能平静地说会儿话。毕竟曾经有过相守的一段日子。”他等待着对方的平静。
王小蒲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要说什么,说吧,我还有事呢!孩子离不开人!”
“孩子?”姚栋梁忽然自嘲地笑了,百味杂陈。“孩子还好吗?男孩儿、女孩儿?”
“他当然好,生下来就七斤六两!”尽管王小蒲带着怨气,但说起孩子她还是情绪很高。
“那就好,那就好!”姚栋梁听了很欣慰。“好好带你的孩子!……我们的那个也不知道在不在人世了…….,对于你的遭遇,我是很愧疚的。当初有一些无奈,他们做决定时我在手术,在昏迷,知道事情以后我还不能下床,后来嘛,我想要的东西太多,经不起天上掉下来的诱惑……,总之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么些年的苦。我对不起你……”
他听到王小蒲压抑的哭泣。这个善良的女人只会哭。
“小蒲,我愿意补偿你,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伤害,钱是没法弥补的,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我会让我弟弟送给你一张卡……”
“姚大梁你要给我钱吗?”王小蒲不客气地打断他,“姚大梁,我宁可你是死了,也好过让我觉得你脏!”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姚栋梁对着那电话出神。话没说完,就像呛了一口凉水那样让人不舒服!
他想了想,打电话给大柱。
“大柱,你给王小蒲送一张卡,三四百万吧,这是我对她的补偿!”
“什么?”姚大柱一听就不爽了。“哥你没发烧吧,她又不找你的麻烦,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她现在过得挺好的…….”
“大柱,”姚栋梁叹了口气。“就照我说的做吧,你只是去送钱,也别给她脸色看,这是我们家欠她的。”
“哥,你这是……自寻烦恼!”姚大柱的声音听起来悻悻的。“你要坚持这样,那好吧!不过,哥,还有没有工程让我干呢?我这儿工人马上就闲下来了。”
“工程的事再说吧,你又不是一时半会儿揭不开锅了!”说完,姚栋梁利索地挂上电话,不再理他。
这些年,他给他的帮助也够了,他再不想为亲人动这个脑筋了。
又开了两个小时,快到加油站的时候,骆红兵的电话来了。“姚董,要不要叫司机上王去接?”
姚栋梁说:“不用了,快到了。”
“啊,那——”骆红兵似乎有话要说。
“小骆,你说吧,有什么说什么!”他现在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
“姚董,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又收到一个您的邮件,还是从云南发过来的,是从腾冲……”
“哦,我知道了,你把它放在我办公室吧!”说完,姚栋梁挂上电话。
他开进加油站,打了瓶开水,从车里找了个茶叶包自己泡上。
加油站前的排椅上很脏,不知是谁吃的方便面洒了汤,弄得红乎乎的一片。他挪了挪,发现右边的椅子上到处是薯片渣儿。
他弯下腰吹了一下,望望天上走得很快的云。此刻,有风!
他知道那矿主的女儿疯了,如果不是她来邮件,他都想不起她的名字。那时候,整个矿上的男人都偷偷地叫她“猕猴桃”。那时候,他还没吃过猕猴桃,后来他一见猕猴桃才明白,人们的联想能力如此发达!
乐金罗头型不好,毛孔很大,汗毛很重,肤色也沉,真的很像个猕猴桃。这样一个女人无论打扮得多好,当她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男人们一般都不会产生欲望。反正他这样的男人不会,他当时只觉得恶心。
可是这个恶心的女人最近缠上他了。她以逗弄他取乐。
第一次寄来包裹是当年矿上那种工作服,这不知是谁穿过的,肥大的很,他看了以后就扔了。但扔又不能随便一扔,因为整个三十九层的办公楼任何一个卫生间出现这么一件工作服都是相当引人关注的事情。他让骆红兵下了班以后在路上找个垃圾桶把它扔掉。
第二次寄来的是他们一批矿工在井口的一张合影,还有他自己的一张一寸照片。那时候,他健壮年轻!单人照上,他有点发傻,可能是面对照相机的拘谨。不像今天,他面对多少镜头都能侃侃而谈,而且能谈得让听者热血沸腾。
这次,乐金罗寄来的又是什么呢?
他有点烦,但对这种女人他还真想不出办法。这乐金罗根本和王小蒲不同,都是怀了孩子,可是,他根本就不欠她,如果真要细数,那倒是她欠了他!她勉强了他的意志,并且限制过他的人身自由。如果不是他积极自救,在那个地方,他也许会有一个有钱但挺不起腰杆的人生,还有一个让人恶心的老婆和一个生来就丑陋的孩子!
她知道他的地址,他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是常常接受采访的名人,他是国有企业里边的政治新星。而她作为一个开过矿的有钱人,找几个人当当私家侦探还是容易的。只要她留心,乐金罗不但会掌握他的一举一动,还会摸到姜上舟和安安的实际情形。
他是决不想让她接近姜上舟和安安的。这个无耻的女人,如果发起疯来不知会做出什么,他必须有所回应。
所以,在她第二次寄来邮件的时候,他看到随着邮件一起来的电话号码,他就用新手机打了一次,对方一听他的声音就奇怪地笑了。随后,她传过来一张照片,是她不穿衣服的照片,那肥肉堆叠起来简直像某些修车铺子门口撂着的一叠子轮胎。
乐金罗在电话里边放纵地哈哈大笑,她说:“我儿子死了,地震中死的,现在你的种子消失了,你可以睡踏实了吧!”
他正色回应她:“找个医院去疗养吧!你还有你爹,你还有下半生。”
“不,都没有了!我爹也在地震中死了。现在我只有你!”接着她就嘎嘎地笑。
这话说得让姚栋梁头皮麻。“你疯了!”他气愤地放下电话。可是那电话又来,还专门在半夜响起,他干脆关了机。
这次,不知她寄包裹要干嘛。如果让骆红兵见了这种包裹就扔,难免让人起疑。他决定还是自己处理。
等他回了办公室,让骆红兵去给他定一份工作餐,他就看到了电脑旁边放着的灰色的快递包裹。他想了下,用剪刀拆开,发现是几件旧的女人内裤,这种东西并不让人吃惊,因为乐金罗现在疯了。让他吃惊的是里边包着的几个雷管儿,是前些年井下常用的那种。
天,难道快递公司就不检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