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芬打来电话,说安安晚上要住校,不回家了。姜上舟就恨得直想骂人。如果不是姚栋梁回来弄出这些难堪的事,哪能把女儿逼得不回家呢?
那么,她呢?晚上还回不回呢?
回去她住哪间房?
按今天姚栋梁的状态,她到哪间房他都有可能闯进来。现在安安不回家,那他不是更没有顾忌?黄芬?在姚栋梁眼里,黄芬算什么呀,他根本就不会考虑黄芬。
她怎么办呢?姚栋梁已经让她恶心了,她绝不想委屈自己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住宿舍?单位里曾经给她分过一间宿舍,可是那宿舍的钥匙在哪儿呢,她想都想不起来。她多年占着不住,肯定已经有人说闲话了,只不过人家不会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姚栋梁还真的说对了一部分,大家,包括老海都是给她面子的。
想到这儿,她拨了电话给老海。“海社长,单位里分给我的宿舍我想退了。总想不起来这件事,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至于钥匙,我也不知道放哪儿了,让后勤的同志把门撬开换锁吧!”
放下电话,想想海之峰语气里的惊愕,她略略有些心安。退了这间宿舍,老海的工作就好做了。人总是被各种关系束缚得不能动弹,连老海这么长袖善舞的人也是不能,她姜上舟遇到点麻烦不也正常吗?
不就是找住处吗,多大个事儿啊?包里就有身份证,我住旅馆去不可以吗?
单身女子住旅馆,啊,一想就有些罗曼提克的事情要发生。她脑子当中瞬间就涌现出很多关于旅馆的故事,比如川端康成的《雪国》。
在《雪国》当中,有家有室的岛村本来是去会艺妓驹子的,可是见到窗外美丽的少女叶子,还是喜欢上了。读川端康成的书会被他不厌其烦的景物描写和人物内心的复杂纤细所折服,但如果川端康成就是那个得陇望蜀的岛村,他的脸一定会被打成筛子。而动手的那个,肯定有姜上舟这样容不得砂粒的女人。
姜上舟摇摇头,男人的内心可能都跟岛村一样,他什么都做了,并不觉得愧疚。即便他愧疚了,也是在被揭穿之后,即将失去之后,这不是真的愧疚。而即便是真的愧疚,姜上舟也不准备给他留地方了,她心里放不下脏的东西,对于此,她也是无能为力。
上交完稿子,姜上舟就开车出门。她绝不凑合,住旅馆也要有合用的东西。虽然在基层跑新闻的时候她什么苦都能吃,但今天是逃避丈夫,那就绝不能让自己委屈。
她先上百盛购物中心去,想给自己选明天要穿的衣服。上班的衣服一天一换,这是多年的习惯,绝不能因为姚栋梁回来就让自己过得像丧家之犬。
“小姜,是你?”郑灿笑盈盈地打招呼,她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子,看来是收获颇丰。
“啊,这么巧!你都要走了,我这才来!”她也笑着打招呼。
郑灿举了一下纸袋说:“我这是给白轩准备东西呢,他那么大了,内衣都要我给他买。伦敦的天气不穿暖和一点还真是不行!”
“你不买难道孩子就光着上学?你这是自己想给他买吧,够不着儿子想着法儿地扮演好妈妈!”姜上舟打趣。
“嘿嘿!是够不着儿子呀。”郑灿让她说着了。“我现在特别想和儿子一起上学,家嘛,白远行一两周才回来一次,我为了他把儿子一个人扔在伦敦总觉得这是不对的。什么时候儿子都比老公要亲!”
姜上舟笑笑,没言声。她现在有点羡慕郑灿,因为她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笑的,白远行肯定特别疼她,她是大众心中的女神。
郑灿继续说:“昨天白轩回来说,你还给他准备了圣诞礼物,他说你真会疼人,我都没想到要给孩子准备一副护膝呢!”
姜上舟摇摇头,她忽然不想聊了。提起昨晚她就想起了那种尴尬,姚栋梁把她一年来最快乐的一天都给破坏掉了!
“我去买东西了,咱们回头再聊!”
……
住旅馆并不是件惬意的事。姜上舟觉得她睡得难受极了,睡衣是新的,没用水洗过,穿在身上膈应得不行。要是不穿呢,让旅馆的被褥直接贴着她的皮肤她更是不能接受。疙疙瘩瘩的,就到了开亮,她洗了个澡,又在躺椅上眯了会儿,这才有了点精神。
看床头柜上放的说明,说二楼的餐厅早餐会开到八点半,她决定去吃点东西。昨晚上也没有吃,她还真是饿了。
早餐很丰富,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姜上舟要了个煎蛋,又夹了块蒸南瓜,蛋黄包和荠菜包各样来一个,还夹了一筷头儿的鬼子姜。她把这些放到桌子上,又到最里边的餐台上取,豆浆,豆浆筒旁边就是牛奶筒和咖啡筒,取多少自己衡量。她弄了一碗豆浆,正打算走的时候,一个人说:“姐,请帮我放点糖,我没手了!”
姜上舟回头看,发现那女人脖子上夹了个手机,两只手端了个餐盘。她把餐盘放下确实是不可能,因为放饮品的餐台已经被各种放调味品的盘子和碗挤得满满当当。
姜上舟哦了一声,给她盛了一勺糖,看看还有一碗豆浆她就又盛了一勺。她的盘子堆了好多食物,光肉包子就有四个,茶蛋两个,切成半截的玉米还有两个。看来,她不是一个人吃。
“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那女人一边笑着对姜上舟点头致谢,一边应答电话。
姜上舟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女人和她一路,坐下来便是背对背的样子。
坐下来开吃。鬼子姜咸鲜爽口,姜上舟觉得这样的鬼子姜应该配碗小米粥,她想喝完了豆浆就去拿半碗粥。
背后的人估计和她是同感,他们也觉得鬼子姜好吃。
男的说:“这味道不错,不是那么老咸,还脆脆的!”
女的马上赞同,不过她很关心地说:“你别吃盐重的东西,尝尝就得了。”
“没事,哪儿那么多讲究!”男的满不在乎。
女的说:“这儿的豆浆和永和大王的一样,有很浓的豆子香,我还想来半碗。”
男的说:“喜欢就多来点吧,喝不完我喝!”
那女的说了声“好啊”,就起身去端豆浆。
这时,那男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之后呵呵笑着问了声早,就意外地说:“姚栋梁要请假?”
姜上舟身子一僵,姚栋梁?是她家那个姚栋梁吗?
那男的接着说:“请就请吧,干部考核结束了,可能他自己也觉得不占上峰,想歇歇。你呢,该干嘛干嘛,当家的不在,你就是当家的。……”
那人聊了几句就挂了。女的把豆浆端过来,两人个又开始聊今天的会议材料。
姜上舟越觉得这个男的是认识的。说话内容只言片语的,判断不清,但声音呢,他是白帆顺吗?打电话的那个是白远行?他们那么关心姚栋梁干嘛?
她掏出包里的化妆盒,打开看看里边的小镜子,她把镜子稍稍往右边移了一点,就看到了身后隔着的人。
啊,真的是白帆顺!只看到半张脸她也知道那是白帆顺。
这么早和一个女的共进早餐,还那么亲密地说话,这说明什么?她不由得想起昨晚遇到郑灿时,郑灿那一脸幸福的笑。看来,她真的应该去伦敦陪儿子念书,她在不在家,白帆顺都是不寂寞的。
想到此,美好早餐带给她的愉悦顿时消失无踪。姚栋梁这样,白帆顺这样,是不是但凡一个有点出息的男的,身边就不止一个女人?姚栋梁在申府偷摸着养女人,白帆顺是干脆在郑灿的眼皮子底下就和别人出双入对。这要是让郑灿知道了,伤害该多大呀!
“你等等!”身后女人一声叫唤打断了姜上舟对郑灿的同情,“我说该换身西装的,你不听,这后背都压出褶子了。”
从小镜子看过去,背后的女人伸着手给白远行抻衣服,极用力极随便的样子。姜上舟一阵难过。大概在申府,那个金头发的女人也给过姚栋梁这样的关怀,而姚栋梁也乐在其中。
“好了,别让人等!走吧!”姚栋梁迈开腿先走,那女人拎了自己的包儿还细心地看看座位上落了什么没有,这才追上去。
从始至终,他们都极自然地相处,没有发现有人在观察他们。姜上舟想,是不是男人理解的幸福和女人理解的幸福是不一样的?女人觉得对婚姻的忠贞是幸福的必要条件,男人觉得那是充分不必要条件,起码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就是这样的。设想一下,假如出轨的是郑灿,白帆顺将作何想呢?他不会嫌郑灿脏吗?夫妻之间那点事儿,真的洗洗就干净了?没有心理阴影?
她做不到,自从知道姚栋梁有外遇,她就从生理上排斥他了。
这种事就是不能捅破,一但捅破了,那就像洪水决堤,收拾起来太难!
姜上舟落寞地起身,落寞地经过酒店大堂,看到有人在办入住手续或者在办理退房,她想不清自己是否要继续住下去。
如今,她真的有家不能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