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从来没有单独去过机场,车子被妈妈开出去了。她只好乘坐机场大巴。
从酒吧回到山庄,妈妈也没提什么来往不来往的话,只是让她好好休息。昨夜,齐家来了一条信息,说:“送送我吧!我想让你送送我。”她就决定送送他。
她能感觉出齐家的妈妈不喜欢她。这让她难过,但这也让她有了决断的力量。
大巴停了,她从上边下来,茫然地跟着人流。她看看时间,还早,大约有一个小时可以和齐家呆在一起,她想,那一定会很尴尬,因为他妈妈肯定在送他。那么,她会跟他说声“保重”就走。
跟着导引进入候机大厅,一路寻找。却听见有人叫她:“卢谷雨?谷雨姐!”。
谷雨回头一看,是穿着白色棉麻上衣、牛仔短裤的文乔乔,她还是那么瘦、那么文艺。旁边跟着一男一女,看面相,应该是她的父母。
谷雨转身点头,叫了声:“文乔乔”,然后就冲那两人打招呼:“叔叔、阿姨!”
那两人笑笑,梳背头的男人就问女儿:“这么巧会遇到同学?”
梳披发的女人插话说:“开学季嘛,遇到同学还不是很正常?”接着她上下打量着谷雨问:“你就这么简单的行李?”
谷雨看看自己的小手包,大大方方地说:“我来送同学,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文乔乔。”
文乔乔接话说:“妈,我跟你们说过谷雨姐姐的。她现在拍广告,在我们学校挺有名的。她就是被人家拐了又找到家的。她比我大好几岁呢!”
她妈妈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敷衍地说:“那以后会不错的,走吧,走吧!”
谷雨无所谓地笑笑,闷着头走路,一路再无其他的交流。
到了闸口,一眼看到朱齐家。当然也看到朱齐家的妈妈和爸爸。她先笑笑,还没说什么,文乔乔的爸爸就走过去,热情地向朱承泽伸出双手。
“呀,在这里遇到朱总,真是幸会、幸会!”接着他就掏出名片,弄得朱承泽一时茫然。
“你——”他不情愿地伸手握了一下,等着下文。
文乔乔往前一蹦,嗲嗲地说:“伯伯好,我是朱齐家的同学,我也到洛杉矶读书。”
朱承泽恍然地应了一声,然后接过人家递过来的名片。他低低地念了一句:“城市商业银行……”
刘新雨的注意力在文乔乔身上。她打量着文乔乔说:“这么巧,一起去洛杉矶读书!”然后就看了儿子一眼。
朱齐家淡淡地说:“她比我低一年级,不是去上大学。”
文爸爸说:“是啊,不是去上大学。她非要闹着提前出去,说不愁没人照顾,朱齐家就在洛杉矶呢,在学校时他们就关系很好!”
朱齐家只好仰头看天。
文妈妈接话说:“其实到外边读书的孩子都不容易,多一个人照顾,我们当家长的还放心些。乔乔在家里娇惯得很,在外面其实经常照顾人,同学老师都说她善解人意、乐于助人!”
刘新雨淡淡地夸了一句:“好孩子!”
朱承泽没有接话,却提醒儿子。“怎么不招呼同学?”
朱齐家看着谷雨,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眼睛瞬间湿润。他走过去,要拉谷雨的手。谷雨却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藏在身后。
朱齐家气愤地看着她。
谷雨轻轻地说:“齐家,保重身体!”然后,她转向朱承泽和刘新雨,平静清晰地说:“我只是来送送同学,……因为,过去我一直听他的话。”
接完,她鞠了一躬,摆摆手,转身就走。
朱齐家被定在当地。紧接着,他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谷雨——”,人就追了上来。
听到他追,谷雨撒腿就跑,跑得飞快。
朱承泽扭过头去,不忍看儿子痛苦的样子。刘新雨看着儿子,看到他追了一段不追了,靠在墙上,两手紧紧地抠住墙壁。她紧走过去,拉住不甘心的儿子,拍拍手说:“安静一会儿,再陪我们坐坐。一会儿你就要起飞,从此会有更广阔的生活!”
朱齐家摇摇头,不想理她。
姜上舟和安安这时赶了过来。先叫了声“嫂子”,姜上舟就问:“这是怎么了?”然后她转头问安安:“刚刚跑过去的那个女孩子是谷雨吗?”
齐家一把抱住姑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委屈地呜咽。
……
谷雨没有立刻离开机场,她坐在外面的马路牙子上,看着天上一架接一架起航的飞机,就那么犯傻。直到晒得快脱水了,她才起来。
她先去买了瓶水,一口气灌下去,才算渐渐地把心里的火气浇灭。她觉得全身倦怠,实在不想动弹,就又坐在大楼的阴影里,一时不知道干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赵警官的电话。赵警官又说麦芒和棉棉纠缠得不行,他们非要跟她直接通话。
听着电话旁边棉棉的哭闹,谷雨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咽喉很疼。
她咽了口唾沫,勉强地说:“赵警官,麻烦你把电话给麦芒!”
麦芒接起了电话,他叫了一声“姐姐”。
谷雨说:“麦芒,我生病了,你能听出来吗?我也是需要人照顾的,你懂吗?如果你们从福利院搬出来,那就意味着,我不但要管你们的房子,还得管吃、穿、管学习。我可能现在管你们几个月,但接下来,我不保证我还有钱管你们,你懂吗?到时,恐怕连福利院都回不去了,你懂吗?”
麦芒沉默。
谷雨接着说:“我不可能陪着你们,我也要奔我自己的出路。你们自己住,煤气中毒怎么办?买菜做饭洗衣服,事情很多,学习耽误了怎么办?”
“那也比和疯子傻子住在一起强!”麦芒粗鲁地喊了一声。
谷雨一时气结。她想了想,说:“这样吧,把电话交给赵警官。”
赵警官拿过电话,无奈地说:“你说吧!”
谷雨先叹了口气,接着说:“真是给您添麻烦。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帮着看看咱们镇上有没有愿意跟人做伴儿的老人,让他俩租人家一间房。我不求人家照顾他俩,只需要人家帮着提醒一下炭火的事情。他俩自己做饭,不管生熟好赖,能吃就行。钱我随后打给您。我马上要开学,真的不能回去处理这些事情。”
赵警官沉吟了一下,说:“那,我给你打听打听。”
谷雨又让赵警官把电话交给麦芒。
她说:“麦芒,咱们先试一段时间。你们在外面住,如果四个月之内,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期末考试能进到班级的前五名,我就还会给你们掏钱。如果不能,你们就回福利院去。”
麦芒说:“嗯,姐,听你的!”
放下电话,谷雨靠在墙上。此时,她真的觉得浑身无力。她想,今天肯定中暑了。她扶着墙,看看机场的指示牌,朝着可能卖药的地方走去。
到了柜台,一问药工,人家拿过来一盒霍香正气水。她当时就打开服了下去。然后就坐在药店的凳子上开始打寒战。药工忙问她要不要联系家人,她无力地摇摇头说:“过会儿就好。麻烦您给我打开一瓶生理盐水!”
喝完了,一会儿她又要了一瓶。药工一直担心地看着她。
靠墙坐了有一个多小时,好像精神好了点,电话却响了。拿起来一看,是王总监。
王总监问:“有个平面广告,是卖跑步机的,接不接?”
她说:“好的!接下来吧。”说完,泪却滚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