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开车,周全坐副驾驶位子上,后座是朱齐家。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
等绿灯的时候,周全就扭头看着谷雨,她脸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他问:“复习得怎么样了?”
谷雨说:“就那样吧,好像越学不会的东西越多!”
周全说:“我也是。不过,早死早超生。”
过了会儿,周全问:“如果考不上,你补习吗?”
谷雨说:“我肯定能考上,考不上高的我就报个低的,反正我是不补,我不比你们,我都二十了。”
周全气结。他就怕从她嘴里听到年龄的话。可是,年龄又总在那里摆着。
一直到了潘家园他都没有再说话。
等把车子停好。谷雨说:“回吧,好好复习,也没几天了。毕竟高考还是挺重要的。”这时候,她的语气就像个姐姐或者妈妈。周全最烦她这样说话,他转过身冲后边摆摆手就上楼了。
谷雨说:“我们也回吧!”
朱齐家就去拉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随了他。
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等了一会还不来。朱齐家的肚子咕噜一下,谷雨看看他,他一脸的别扭。
谷雨问:“没吃饭?”
“嗯。”
“那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我也没吃,光顾着漂亮了。”
两人看看附近,有好几个小饭店还开着。他们找了个安静的进去,里边烟气很大,小老板在烤串。
谷雨自己动手,一人先倒了杯热水,边喝边等着肉串。
朱齐家看她一反舞会时的呆傻沉迷,心里就不由得叹息。女人一精明事情就麻烦,这基本就是爸爸对女人的认识。他说,爱情本来就是糊里糊涂的事情。
果然,谷雨坐下来认真地说:“齐家,今天我本来是想向我的高中阶段告别的,也包括你!但是……”
“你别说!”朱齐家伸出手阻止她说下去。
谷雨笑笑,说:“你不听,事情也明摆着。我们没有未来。你今天太迷人,我是中了你的毒,但现在我醒了。”
“不许你这样说!”朱齐家激动地站起来大叫。烤串的小老板看了他们几眼。
“好,我不说。我们吃串儿。”谷雨举手做投降状,然后真的什么都不说。
朱齐家心里灰暗极了。两小时之前在天堂,现在在哪儿呢,不在地狱,也在去地狱的路上。
二十个烤串儿一口气吃光,朱齐家的白衬衫溅上了油。
谷雨说:“走吧!和这油渍一样,许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发生就能避免得了的。”
朱齐家愤怒地看着她结账,然后愤怒地拉着她的手。就这样拉着手上了出租,拉着手回到了学校。
到了东门,是汤姆的夜班。汤姆精神不减地验明了二人的身份,把他们放了进来。要不是谷雨说要送一个无照驾驶的人,出去的时候,他都不会放行。
谷雨认认真真地对汤姆说:“我要毕业了,再见吧,保重!”
汤姆一时有点呆。
谷雨冲他挥挥手就走了。
齐家把谷雨送到女生楼下,他拉着谷雨的手不肯放开。他说:“我想抱抱你。”
谷雨摇头,说:“别了,别弄得藕断丝连的,这样不好。”
说完,她自己也伤感不已。
齐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她。
谷雨的心也哀哀的,她缓缓地抽回手指头,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齐家,你就是带我上升的云雀,我感谢你,非常感谢!”
齐家摇头,拼命摇头,他一个大男生听到这感谢,眼泪忽地涌上眼眶,只好抬头看天。
“我走了,再见!明天好好考试!”说完,她抽出自己的手,上了台阶,然后敲打值班老师的窗户。
门开了,值班老师出来问话,他只好背转身去,然后离开。
……
第二天,先考英语。考完一场,朱齐家问陈果果:“谷雨走了吗?”
陈果果说:“走了,我还没起就听见她在收拾东西,等我起来她人都不见了。”
朱齐家怅然呆立,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直到第二科开考,他才想起来,应该去趟厕所。
一连考了三天。
考完了,便是各自回家的日子,毕业证的发放需要等到七月份,到时会有一个隆重的毕业仪式。现在,有车接的,或者订了机票的,就匆匆忙忙地走人。
朱齐家意兴阑珊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到食堂去。他看着一个个过来就餐的学生就觉得谷雨会突然进来。
忽然,他看到了白露。他站起来迎过去。
“白露!”
“齐家哥哥,你……”白露很意外。
朱齐家顿了一下,说:“如果你姐姐哪天回了北京,你打电话告诉我,好吗?”
白露转了转眼珠,说:“好吧!你是想…….”
朱齐家笑笑,没有否认。他说:“你办好了事,我请你吃大餐,当然,别的项目也行!”
……
谷雨回到温州,尽管是来考试,卢社会也非常高兴。他不但请了钟点工把房子从里到外打扫干净,还准备在考试的三天里全程陪同。他说:“我三个孩子第一个参加高考的,不陪着怎么行?”
谷雨摇摇头也不与他讨论,只要爸爸觉得高兴,那就随他吧。
她感觉到这次回来,奶奶和姑姑对待她的态度略有不同,她们在言谈之间提到电视上她做的广告,似乎很兴奋。她想,她们开心就好,人不出息还期望别人怎么待你?归根到底,亲人之间也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她刚回来时那个土气的样子肯定是人家低看她的理由。
算了,与小市民计较什么!
她的考场在十七中,爸爸一早陪她过来似乎比她还要兴奋。她倒是比较平静,她和那些一同来应考的学生相比,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对于结果看得比较清。他们大多数人是被浪潮推着走的,而她,是自己选择了一个停靠的码头。
人家顺风顺水有顺风顺水的好,她的,也没那么不好。起码在选择未来这件事情上,她可以这样说。
一连考了三天。
她自己一科一科地估算了一下,语文和英语她算是考得不错的,数学凡是会的都能做对,剩下的就是不会的。几个小科目的情况也和数学差不多,蒙的那些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她考完了就不太记得答案。
妈妈打来电话,问她院校和专业的选择。
她说,我想选择北京,学历低一点也想选择北京。这一点妈妈完全赞同。
至于专业,她想报财经方向,妈妈坚决反对。
卢文芳说:“赚钱其实是最没意思的事情,女人,做好了女人比会赚钱要幸福得多。”
谷雨问:“怎么就是做好了女人?”
卢文芳说:“你看梅宝琴,七十岁了都把黄工迷得昏头转向的,她会什么?她做饭都不如你做得好吃。可是她会的那些华而不实的玩艺儿就是迷人。”
谷雨说:“妈,人家那叫艺术,不是华而不实的玩艺儿。”
卢文芳说:“那你也学艺术,你学好了自然有人爱你,养你。”
这话听得谷雨一阵心疼。母亲事业那么成功,还是会因为得不到男人的珍惜而遗憾。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她问:“妈,如果你不需要我帮你赚钱养家,那么,我学文学好不好。现在,艺术类的已经不可能了。”
妈妈问:“学文学你快乐吗?”
谷雨说:“应该快乐。只要妈你一直养着我、不用我操心钱,我学什么都快乐。”
卢文芳说:“好!会点诗词歌赋也许会让男人当作宝贝捧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