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这边几乎顿顿离不了莜面。吃了餐莜面窝窝羊肉汤,姜上舟直说吃得舒服。
工作餐就这么结束了。李金钟说部里还有事儿,就先驱车回去了。临走还吩咐温助阳要招呼好姜主任。
温助阳问:“姜主任是先到宾馆歇歇还是怎么安排?”
姜上舟笑笑说:“冬寒日短的,还是工作吧。温总是大忙人,赶紧把我打发走了好忙着挣钱去!”
温助阳谦逊地笑笑,说:“那咱们就走走看看,姜主任见识广,还请多多指教!”
两个人客套着就上了车,一起去看稀土回转窑。
稀土矿的选矿加工生产中一般都要采用稀土回转窑。它是对稀土进行煅烧的主要设备。一来到矿场上,就看到回转窑工作的状态。
姜上舟说:“呀,这么个大家伙,还没到跟前,就觉得周围的温度都是热的!”
温助阳得意地笑了。他说:“在这一片儿,除了国有大矿,就数我这儿的设备好,在技术投入方面,我是最舍得的。”
姜上舟竖起戴手套的大拇指,她说:“设备好点产出也好,还能减少浪费,这是最经济的做法!”
温助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就介绍技术参数。姜上舟举着录音笔进入工作状态。录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姜上舟说:“我们看看进料口吧!”
两人相跟着到进料口看,满眼都是灰白色的物料。
姜上舟见有工人往这边看,她就说:“我和工人聊几句。”温助阳点点头,就跟上去。
工人见温助阳陪着个女人过来,直起腰,叫过温总以后,就有些茫然。
温助阳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是国家大报的记者,来采访的。工人就紧张起来,腰挺得更直了。姜上舟就哈哈笑,说不用紧张,就是随便聊聊。
她问,你们加班温总给不给你们加班费啊?工人就说给的,给的。
姜上舟又问,一天工作多长时间啊,累不累啊?
工人就说,八到十个小时吧。不算累,即便是累也比种地挣得多,还是挺愿意干的。
姜上舟就问他在这里做了几年了,家里有什么人,跟聊闲天儿一样。那人渐渐就不紧张了。又有人凑过来,有爱说话的就凑过来一起聊。比如一天几个班次,每班次多少人,工作中间能不能抽烟休息会儿等等,什么都聊。
她还和工人聊那个大家伙——回转窑,问它性能怎么样?难不难操作,是不是成天连轴转,甚至一个月耗费多少电她都问。工人们一一作答,看起来他们和大报记者对话都有点兴奋,生怕答不全似的。
温助阳看看表,这都采访两个小时了,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他就有些不耐烦。
他说:“班长呢?去会计那里报人数,明天给大家发过年的福利,姜记者想看看我们这里的劳资关系和劳动待遇。”
工人们就更加兴奋。
温助阳说:“走吧,姜主任不是说再去看看物料的堆放?”
姜上舟点点头,冲工人们摆摆手,说提前给大家拜年了,工人们高兴地说谢谢。
又上了车,一起往矿场走去。
在车上,姜上舟说:“温总真了不起,又采矿、又分离,家业摊得真大呢,我看就差销售一环了。”
温助阳眉梢一挑,赶紧说:“销售,都是国有公司统购统销,我们只管把成品送过去。现在不同往年,国家有限制呢!”
姜上舟说:“是啊,有限制,可是难限制啊。我听说今天上午查封了个私自采矿、私自煅烧分离的,那个地点没记住,不知道是王李庄还是李王庄,温总听说了吗?”
温助阳一蹙眉,说:“没听说啊,上午光顾着和朋友说事儿呢!”
说着话就到了矿料生产区。
这边的稀土生产与南方的不同,南方那边是采用原地浸矿工艺,这边的是传统露天开采,就是把地表覆土剥离以后,使用大型机械把矿石开采出来,然后运至破碎车间把矿石破碎,再进一步运至刚刚那样的选矿厂,选出稀土精矿,最后再把尾矿运至土场封存。
但无论哪种,对生态的破坏都是极大的。
面对着尘埃连天,满目灰黄,姜上舟感叹地说:“我们国家太需要发展了,可是发展的代价也太大了!”
温助阳点点头,心里却在呵呵冷笑。他心说,饿到没饭吃的时候,我看你们这些文人还有什么心情感叹,还不是和这里的工人一样溜溜儿地来刨一口饭吃?
姜上舟意兴阑珊地说:“不想看了,我过去和工人简单聊几句就要撤了,来到这里我就觉得眼睛和呼吸道都不舒服。”说着话,还抬起手捂了捂鼻子。
温助阳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随意吧!
看着姜上舟去找工人谈话,温助阳站在太阳地里掏出一只烟来。那个敏捷轻盈的身体在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她张望了下,显然为接下来的采访犯愁。
他心里生出一阵感慨。
想当年他在矿场上挣扎的时候,也是呼吸和眼睛不舒服。对未来,也是时时茫然,常常绝望。如今,他对这些无感了,即便是今天上午“神人”的话也只是让他有片刻的疑惑。而这个大记者才感受到一些苍黄和尘埃,就产生出悲悯而廉价的情怀。她是站在什么高度去同情别人呢?
真他娘的做作!
姜上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上了车,她感慨地说:“温总真不容易啊,这么大的家业,管理起来要负这么大的责!”
温助阳笑笑,算是接受了她的善意。
姜上舟又说:“国家限产,那么矿上的收入大多数就是来自铁矿吧!”
温助阳点点头,说:“对,大多是来自于铁矿。但铁矿也受影响,因为它和稀土是伴生的嘛,不让采那么多稀土,铁矿也受限制。”
“民营企业不容易!”她说。
“嗯,是不容易!”温助阳深有感受,他觉得这句话里边的同情还是可以接受的。
……
第二天,宣传部里的车又把姜上舟送到仁腾村的助阳矿业公司。
他们来得比较早,会计刚刚准备停当。屋子里摆了一袋袋的牛羊肉和酒,看来是人手一份。
姜上舟说:“呀,有这么多,那矿上得花不少钱吧?”
温助阳就笑着点点头。
姜上舟说:“我能拍下名单吗?这多有说服力啊,密密麻麻的名字,敦敦实实的年货!”
温助阳笑笑,冲会计点了下头。会计就把员工名单拿给她看。
姜上舟就认真拍了,又对着年货左拍又拍,后来说:“温总你呆会儿给员工亲手发放一下,我做个记录!”
温助阳就更高兴了。
等全部发放完,已经是中午时分,温助阳说:“别走了,吃工作餐吧,这次是烤全羊!”
姜上舟坚辞不受,说是和宣传部的李部长人约好了,以前总是人家接待,现在既然是赶上了年根岁尾,那去看看李部长家的老人也是应该的。
温助阳就死活要让带上她的那份年货,说忙了一年,记者也辛苦,他们助阳矿业公司还希望国家大报给予积极正面的宣传,这将是他们做好工作的最大动力。
姜上舟看看跟前的年货笑了。她说:“好吧,却之不恭,愧领了!”说完掏出三百块钱来,说:“赶上年前出来采访,这就算是我给孩子的押岁钱吧!”
温助阳就是一愣,但想想人家在昆仑饭店的风头,也就释然了,有的人是不轻易拿人东西的,那样会显得跌份儿。好吧,成全她。
他就大大方方接过钱,交给会计,说:“入到矿上的账目里,就说是礼节性收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