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罚写的五十题数学是在晚饭过後的事。
蓝丞颢的数学很好,是那种好到如果小夏知道了一定会忍不住跟他比画的好。
资优生的眼中通常容不下另一个比他聪明的人(我猜的),所以我很庆幸没有小夏聪明,也决定不能告诉她蓝丞颢很聪明这件事。
因为完成了讨人厌的功课,心情相当轻松的我坐在露台一边翻着杂志,一边吃着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塑胶冰棒。坐在一旁的蓝丞颢始终凝望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当杂志又翻了几页後,我感觉到蓝丞颢的视线。抬眼,发现他果然在看我。
“你也想吃吗?可是只剩下这一个了。”我咬着塑胶棒、说着不大清楚的话
他没说话,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剩下这一半给你。”虽然不舍,但为了答谢他教我数学,只好割爱了。
“……我是要问你那是什么?”盯着我片刻後,他有些困难地开口。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数个发光体正在院子角落的草丛上飞来飞去。
“你不知道吗?”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那是……”蓝丞颢却险得有些小心翼翼。
念头一转,“鬼火啊!”我说得极其自然。
“鬼火?”
“就是死去的人的灵魂啊。”
“是鬼的意思吗?”
“应该是吧。”
“喔。”
蓝丞颢淡淡地应了一声後,悄悄往我这边移动。我偷偷观察他片刻,最後忍不住笑出来。
“原来你怕鬼喔。”
蓝丞颢突然困窘地说不出话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惊慌的样子。
“那是萤火虫啦,台北看不到吗?”
见我不可遏止地笑,他乾脆放弃的一句话也不说了。
“不过你真的怕鬼喔。”
他直接将翻开的杂志整本贴到我脸上。我笑到肚子痛得往後倒去、躺在木板地上。
蓝丞颢始终不发一语。我拿下脸上的杂志,满天繁星印入了眼帘,笑意这才逐渐消逝。
“……那个,”我指向天空,“才是死去的人的灵魂。”
大概是在生闷气的蓝丞颢迟了半秒後,才抬眼。
“不是都说人去世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我说。
“你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
我反问。蓝丞颢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
“……听说,是在来看我的路上出了车祸。”安静了一会後,我才又开口。
蓝丞颢看向还躺在地上的我。
“那时我还是婴儿,爸爸妈妈因为都要工作,就先暂时把我寄放在爷爷家,听说那天他们准备把我带回家。我想我应该是有看过爸爸和妈妈,但是婴儿哪还有记忆啊,”说到这,我轻笑了一声,“所以我是从照片上认识他们的样子。……那一家人,曾经来过我们杂货店,那个妈妈说话很温柔,当时我就在想我妈大概也是那个样子吧,会用很温柔的声音叫我“茉莉”这样。”我想像着,耳边彷佛真的听见了。
“如果那天他们没有来带我,也许就不会发生车祸──我曾这么想;但是另一方面又为他们能来带我感到开心。所以,你妹妹一定也是开心的。”
“但我失约了。”他说。
“可是你还是来了啊,约定的核心是心意,很多人都做口头上的约定,却少了心,重要的是那个动作,不是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
“嗯,我真的这么认为。还有啊,我刚刚突然想到,你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哥哥,你妹在世时一定很幸福。”
“是吗?”
“嗯,真的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哥哥!我没有骗你喔。”
“因为很会做家事?”
“对啊,因为很会家事。”
我咯咯笑着。蓝丞颢也跟着扬起嘴角。
我们没再说话,不知名的虫叫声“七七七”地穿梭在寂静的夜里。
大概是忙了一天,当晚风轻抚过脸颊时,我的眼皮感觉有些重了……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爸爸背着我。
我双手环绕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背上;那是一个就算我动来动去都不会滑落的既宽又厚实的肩膀和背。
啊,原来这就是爸爸,我的爸爸啊……
几天後,那一家人又特地登门道谢。因为上重补修课的缘故,没能见到面,是回家时看见桌上一篮水果,一问之下才知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