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还记得文扬吗,蓝丞颢?
大二上我们一起在社服团带家的时候,学期末获得整学期各项活动全勤奖的那个文扬。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大一新生,头上总是顶了个红色的棒球帽遮盖自己下成功岭后尚未长齐的头发,那时候大家还小红帽小红帽的叫他。
今天下午我在麦当劳遇见了他,他还是顶了个红色的帽子,不同的是,帽子上头印了个黄颜色的M。
“嘿!茉莉学姐!”
原本和茱比人手一枝冰淇淋偷偷地谈论着隔避桌的西洋帅哥,文扬突来的一声问候,我俩都给吓了一跳。
“文扬?好久不见了!你在这里打工啊?”文扬手上握着一枝拖把,身着制服的他看来容光焕发,嗯..头发不长不短的好看!
“对呀!上个礼拜才来的,想来赚点零用钱顺便给自己磨练一下!”真的一点都没变,文扬说话的样子还是充满了自信。
“文扬,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好像来社服团一个学期就没再来了喔?你都在干嘛呀?是不是在交女朋友呀?”我用手肘拄了文扬一下,很自然地重拾曾经和他打成一片的熟悉。
“哎哟学姐,才没有咧!你不是知道吗?我大一下就开始准备转系了呀!所以就几乎没再参加社服团的活动了嘛!”
“对喔,我都忘了,那你后来怎麽样?转成了没?”自己问得有点心虚,曾经这麽的熟识,这麽久了对他的下落竟然一无所知,这学姐做得实在有些惨愧。
“我现在都化学系二年级啦!开玩笑,我以后可是李远哲第二哩...喔不,是苏文扬第一!”
听文扬这麽臭屁地说,曾经的记忆似乎又恢复过来。文扬当年还是机械系的学生,可是他一直对基础科学十分有兴趣。
“学姐..这位是..?”文扬的目光突然转向对座的茱比,茱比已经坐在那儿发好久的呆了,“这位也是学姐吗?嗨,学姐,我是文扬!”
很久插不上话的茱比好像突然间醒了过来,迟了半晌才惊嚷着:“喂喂喂..我看起来有那麽老吗?请你再仔细地看一下!”
我掩着嘴巴忍住不笑,看着文扬像私家侦探似的握着拖把慢慢地环绕茱比,不疾不缓地说:“嗯..我不该叫你学姐,难道我要叫你..”
“嗯!”茱比眯着眼微笑地点了个头。
“叫你..”文扬像罗丹的沉思者般地顶着额头说:“叫你小阿姨!”
“你!”茱比随手揉了团纸巾丢在文扬头上。
终于忍不住了,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被人家欺负很好笑吗?!”文扬和茱比同时把脸转过来异口同声地说。才说出口,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谁也没料到彼此会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就这样,文扬索性坐了下来和我们闲话家常,聊东扯西的,直到某一个看起来职位比较高的麦当劳阿姨跑来瞪了文扬一下。
文扬脱了帽子对我点了点头说:“学姐,那我就先去忙了,不然才刚来上班就被炒鱿鱼可是满丢脸的,哪天有空我再到醉月湖找社服团的学长姐聊聊!”
“那,后会有期了,小阿姨!”文扬临走前还不忘调侃茱比一番,气得茱比的脸一下子又涨得跟芒果一样。
“什麽跟什麽嘛!算起来人家至少比他还小一岁,他还一直叫人家小阿姨?可恶透顶!”茱比说着,恶狠狠地咬了口冰淇淋的饼干。
“唉哟...文扬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嘛!我们茱比那麽的年轻可爱,怎麽可能会是比我还老的小阿姨呢?”我强忍着不笑,故作正经地安慰茱比。
“对咩..我也这麽认为..”茱比的不要脸和文扬的厚脸皮真是不分轩轾呵!
想起来还真是有趣,茱比和文扬的不闹不相识,和我们俩在两年多前迎新的第一类接触还真有些雷同之处呢!真是奇怪,为什麽上大学后认识的男生一个比一个爱搞怪哩?
不过,惊人的是:茱比恋爱了!
嗯,今天非但做了场“一见钟情”的见证,还连带应验了“打是情骂是爱”果真存在!
这样莫名其妙地吵一吵闹一闹竟也让茱比的心蹦出火花,就像国中理化课教的磨擦生热呵!
和茱比一道走回宿舍,她一路上文扬长文扬短的,问一堆有关文扬的问题。“文扬是什麽星座的?”“文扬的兴趣是什麽?”“文扬平常看不看电影?”“文扬有没有女朋友?”
“我只是和他曾经有过半年交集的社团学姐,茱比,”我想我看见茱比的额头上出现了三条直线,“不是他的妈妈。”
年少轻狂呵!还是现在的新新新人类对感情比较坦然直接些?反观自己,回首之前这半年多来,从惊觉自己恋上你之后,却也只敢静静地想你,总有种害怕心被曝光的恐惧感,小心翼翼地不让你察觉到我对你的这份情愫,默默地扮演好红粉知己这个角色。
轻笑几声,笑弄自己青春不再。
从大一参加社服团认识了你,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男孩。你多愁善感,却优柔寡断。你没有丝毫偏见的包容与同情,让周遭失意的人都能在你身边放松自己。你总是怀抱着粉紫色的梦想,却老爱抓着旁边的人谈些诸如星座般很玄的事情。你爱玩,很爱玩,玩你的手,玩你的嘴巴,玩你夸张的手势,玩你爱说的小笑话小谎话。你就像是个老一点的小孩,一发现睡觉时间近了就觉得心烦。
我们一起从大一的新生变成了大三的老生,在社服团里一同发芽,一同茁壮,而今又一同的退休做株长青树。这两年多来,一直以为你是我最要好的异性朋友,我也十分乐于做你的知己,开心的时候相互捉弄对方,心烦的时候一起吃冰消气。从没想过要改变些什麽,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却在时间的催化下渐渐产生变化,而后,在那天完全的发酵。
我永远记得,那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是星期天,早上下了场小雨,过了傍晚夜空却一扫阴霾地露出星光。我,小桃,思思还有几个好久没见面的高中手帕交约了上擎天岗一起欢渡耶诞节,另外,还有小桃带来的几个她们吉他社的男生。名符其实的旷男怨女组合,除了思思以外通通都是单身,思思说她那魔羯座的学长有事不能陪她,说什麽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出来联谊。
那天晚上擎天岗上一点也不安静,整片山野尽是黑鸭鸭的人影,男男女女,或成双成对,或集团出游的,想找块空地坐下来都很不容易,更别提想静静地望着天空数星星。
我们九点多便到了擎天岗,离真正的耶诞节却足足还有两个钟头多,要不是小桃带来的那几个吉他社的男生每个都背了把吉他上山,真不晓得会怎麽渡过这无聊的一夜。这几个男生都弹了一手好吉他,有好的背景音乐作陪,我们几个女生倒也和他们一唱一和好不开心。
那时候的我,没想过你。
其实,在那天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将这麽的思念你。
当时怎麽也没想到,才刚过午夜十二点,大伙正在擎天岗上咆哮着“圣诞快乐!”和周围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互道祝福时,我的手机响了。
“茉莉!耶诞节快乐!!”你的音量透过手机,还是吓了我一大跳。
“耶诞节快乐!天哪蓝丞颢,你吓到我了。”我因为你的大嗓门而吓了一跳,也讶异于你打手机来祝贺我的举动。
“嘻嘻!耶诞快乐嘛,当然要大声才能表现出很快乐很快乐呀!”手机里我听见你愉悦的声音,“你那边好像很热闹喔?”
“是啊我和高中同学一起过节,”我说,“你怎麽会想打电话给我啊?”
“没有啊..为....我..所..”你说着,但一旁小桃她们突来的笑闹声吵得你说的话我一点头绪也没。
“你等等,”我说着,站起身来走出人群,“我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你说你怎麽想打电话给我?”
“因为,”你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吼着,“我想要祝你耶诞快乐啊!!”
“啊!”我被震了一下,不知道是耳膜,还是我的心。
“嗯?”
“啊流星!”一颗流星在天空中细细地划过,我反射性地叫了出来。
“嗯?茉莉你在哪里?你怎麽也看到流星?..你那边好吵喔....”手机里你的声音停顿了两秒钟,“你该不会也在擎天岗吧?!”
“嗯?你怎麽知道?你也在这里吗?”
“对啊!我今天下午就过来了..”你笑着,“难怪我们会同时间看到流星,一定是同一颗!”
“嗯!好久没看到流星了说。”我把头抬得更高些,望着黑黝的星空自转一周,期待着另一次与流星的邂逅。
“对啊,想我们以前大一大二时玩得多疯,现在都少有那种精力了..”你平静地说着,一股兴奋却又冲了上来,“茉莉你现在在擎天岗的哪里啊?我去找你!”
“找我?很难找吧!这里到处都是人,又这麽的暗,你怎麽找得到我?”
“可以啦!告诉我你在哪个地方。”你用坚定的口吻说。
“我..”我环顾一下四周,这里是擎天岗上耶!只有山只有草,只有一群一群的人,根本没有什麽可以当做地标的东西,更重要的,我是一个大路痴!
“我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耶..我跟在别人后面走过来的,我只知道我在擎天岗上....”
“哇咧..”我似乎听见你摔倒在地上的重击声,“这样吧,你看得到入口旁边那间土地公庙的灯火吗?你面对着它的时候,月亮在哪里?”
“月亮?在天上啊!”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笨茉莉,”你在手机里叹了口气后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月亮在你的哪个方向。你现在面对着土地公庙,月亮在你的右边?左边?前面?还是后面?..”
“喔!月亮..”我照着你的指示,转过身面对着远方土地公庙的灯火,抬起头我看见了一弯薄薄的新月正倚着山头。
“月亮在我左手边,呣..和土地公庙对照起来,差不多是往左六十度角左右吧。”我用脖子夹着手机,一边伸直了手臂朝庙和月亮的方向比划。
“左手边六十度....”手机那头的你沉默了半晌,“我大概知道了,你先走到那个小径上等我哦!”
“要不要我..喂?”我才正要告诉你我们可以约在土地公庙的,你就断了线。
你就是这种个性,想到什麽就兴致勃勃一股劲做下去,完全没考虑到这些究竟可行不可行。
虽然还是怀疑着你是否真能找得到我,我还是跟同行的小桃她们告了个假。当然,当大家知道我是要走去等你的时候,欢送我的是此起彼落的数落声。
“唉,又多了一个诽闻。”走向小径的路上我自己想,这件事明天不知道会被那群三姑六婆传成什麽样。虽然有些意态阑珊,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能否找得到我。
才没走几步路就到那条沿着菱线的小径,天空还是一样布满着星星,四周依旧想当然尔的不安静。
还正想好好地推敲你人怎麽也在擎天岗上,我的手机就响了,从皮包里将它拿出来,铃声又倏地终止。
正想看看手机上显示着谁的来电,它又响了,这回我可来得及接。
“喂?茉莉你不要接手机嘿!..”才听见你的声音,手机又断了线。
很快的,手机又响了,望着手中的它,我想你的意思我懂了。手机响了一阵子便停,不一会儿它又响了。就这麽响响停停,我的心不知怎的也随着跳快跳慢。
整整响了四五轮后,我的头碰地被敲了一下。
“哎哟..”我转过身看见你挥舞着手机对着我笑。
“我就知道那个最阳春的家用电话铃声是你,”你的笑容里带着丁点的得意,“你这个电脑白痴该不是只会用手机接电话跟拨出去吧!”
“你打得很用力耶..”我嘟着嘴说着,一边揉着后脑杓。
“圣诞快乐!笨茉莉!”你把手伸了过来,像是拍小狗般地轻拍着我的头,“真高兴在擎天岗的星空下遇见你!”
“圣诞快乐!讨厌鬼蓝丞颢!你还真有办法找得到我,真服了你,”我手插着腰对着你微了微笑,“你是跟谁一起来这儿过平安夜的呀?”
“就我一个人啊!我下午就过来了,晚餐也在这边自己解决。”你提起手上的7-11塑胶袋,里头塞了一堆的零食,“本来想找你一起来的,不过下午打电话到宿舍你不在,手机又一直打不通。”
“啊,我跟几个女生逛街去了,手机放在宿舍忘了带也忘了开..”突然想到,我好奇地问,“咦?你怎麽会想找我陪你来擎天岗?”
“没有啊,下午看天气转好,突然就想来擎天岗上看星星..”你顾左右而言它地说,就像两个月后你再次约我上山一样的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逃避答覆我为什麽“找我”,“你知道吗?一个人看星星感觉也是不错的。”
“嗯?”
“我就在那边躺了一个下午,”你手指着黑暗的远方说,“一边吹风一边哼歌,感觉很棒的呐!”
“嗯..蓝丞颢,我们到那边坐着聊吧!”我向满是人潮的四周瞄了一下,幸运地发现正巧有对情侣起身离开某个地方。
“你不急着回去和你同学会合吗?”
“她们不差我一个的,倒是你一个人看起来挺可怜的,”不知怎的,当时的我就想继续待在你那儿,“要回去的话她们会再打电话通知我。”
“真的吗?”你遥望着星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一下,“今天晚上的星空真是特别的美丽!”
“嗯?”
“佳节,佳景,佳人,”你转过头对着我笑,“没的比了!加起来满分三百分!”
“哎哟,别逗了!”我说,心想双鱼座的你就爱说些洒狗血的话,“光这里的吵,就可以倒扣五百分啦。”
“把这些声音盖掉就行啦!”你笑着,“我今天都是这样..”
“嗯?”
“我唱歌给你听!..”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你便自顾自的哼了起来:
“在无数星夜里我用星星划出你这样我能整夜看你在我的歌声里我用星符赞美你你是我重覆的主题..”
这首民歌我记得的,名字是“想念”,有次在社服团的营队我们还一起教学员们唱过好几遍,只是,这是第一次,我静静地听着你的歌声唱它。
“有好多次都想呼唤你和你相遇全都实现在梦里是否你已经注意我在你门前徘徊日夜都期待你的笑语....”
“想你用尽我每分每秒想你在心中就充满甜蜜念你用尽我一生思绪再多的寒风也不能抹去~~”
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你轻快的歌声,你只是轻轻的哼着,却结结实实地盖掉了周遭的吵闹声。你不晓得,那个时候,在我心中,只见漫天的星星,清静的山谷,你,和你的“想念”。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又唱了好几首歌,我会唱的便跟着你和,记不得歌词的便静静地听着你哼。
就是那个时候,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的我,渐渐感到有些晕眩,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什麽时候便醉了,醉在你和你的歌声里,醉得头晕了,心快了,脸也烫了。
那天晚上,我带着醉意和你告别在擎天岗上,带着醉意走回小桃她们身边,带着醉意下山,带着醉意回到宿舍,带着醉意倒在床上失眠。醉意中,除了耳边回荡着的是你的歌声外,其余的,我都不记得了。
然而在这之后的日子里,特别是最近的日子,我的记忆却十分清晰。
除了想你,还是想你。
想你是不是喜欢我,想你其实只把我当做你的好朋友,想你确定是喜欢着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想你为了那个女孩而悲伤不已,想你也给了我相同份量的悲伤。
茱比一整晚在计算纸上不断地刻划着文扬两个字,告诉我她的心好乱好乱。我只能回她浅浅一笑,我想我无法给她任何忠告,为你而写日记的我,现在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同样的茫然?
我只能忠实地将自己的心情记录下来。
而你,不会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