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云衣的话,只直直道:"朕问的是你,不是普天之下的万民。只问你,你——沈云衣,爱不爱林成邺?是林成邺,不是皇帝。"
云衣一紧张,只不说话看着他,他的面色是暗莫如土,只直直看着她,看的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爱吗?她不知道。她不确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好像是有些喜欢的,竹林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下棋时候心领神会,谈笑间心意相通,还有那天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言语,她内心是有波澜的。
当他肯定对她说着"朕再也不想隐藏对你的喜欢"的时候她是感动的。还有他说"可是唯独没有你这样能够让朕牵挂的",一字一字,哪怕说者无心,听者自是有意。
那么她也是喜欢他的吧。可是什么是喜欢,只是她不排斥他的亲近,甚至渴望他的亲近,可是她又是那么害怕这个人,她并不能猜透他,他对她亦不是完全信任,两个人之间夹杂了太多的关系,注定不能心意相通。若是平常人家的夫妻,许是会有相互扶持,可是生于帝王,实在太多无奈。
爱这个词,太过沉重,所以她不敢妄言。
成邺见云衣迟疑,慢慢放开了她,只是苦涩一笑,并不说话了。
◇◇◇
沉微几日不见人影,今儿却过来霁月轩来,拉云衣坐着聊天,云衣心思本不在她身上,却也不得明说,只在一旁喝着茶。那是内务府新送来的普洱,绿茶清香,尤为解渴,也是成邺特地命人送来的。
沉微见云衣沉默,便开口道:"姐姐,我是心直口快之人,也藏不住话儿来。日前托姐姐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不知道姐姐有无放在心上,我宫内苦苦等待,却不见人,心里烦闷得很。而今容妃复得势,景和宫门庭冷落许久,那角角落落怕是要结出了蜘蛛网来了。可知失望比无望更为艰难。"
云衣心里所思亦是颇多,也未多想,只道:"皇上就算是听了我几句话,亦是不会就顺了我的意思的。宠妃当的风光,亦是辛苦,你与其坐等,不如把心放宽。况且之前没有宠爱,亦是过的自在,何苦作茧自缚。"
沉微听云衣这样说,只道:"作茧自缚。姐姐说的这样轻巧。殊不知妹妹心里的难过。原以为我们之间,不必虚情假意,亦不会敷衍应付,可姐姐自从得了圣眷之后便不再顾及了我,这样每每,叫人怎样去想呢。"
云衣听她说话无理,心里亦是几分气愤难耐,严厉道:"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后宫里头尊卑分明,你怎越来越不注意?你与我这样说话我亦是不往心里去了,可是时时如此,每每如此,未免有伤大雅。"
沉微听了,只讪讪道:"姐姐这话说的令人咋舌,不过高我一个分位,得宠之后便是这样了,你我之间竟是有此等讲究的。你这样说我实在难以接受,姐姐若是不肯人分去你点滴宠爱,大可直言以待,何苦如此,闹的两人皆是猜疑?我素来知道姐姐心思缜密,我哪里会是您的对手。"
闻言云衣亦是大怒,压了心中怒意,却忍不住道:"沉微,你说的是什么胡话?"话一出口,才缓缓平复了情绪,只道:"你终是会错了我的意思。"
沉微见云衣震怒,亦是有所后怕的,顿了顿才言道:"姐姐既然不待见我,何苦与我姐妹相城,说的这样好听,如此与别人的虚情假意有何不同?我说话做事自是缺少考虑,可是这样,也比那些假仁假义要好得多了。"
云衣听后只寒心,冷冷一笑,只道:"你心里终究是有怨气的,终究是不信任了我。"
沉微不说话,许久才道:"后宫情谊几分真几分假,原先我于景和宫中,安分守己,不过是个无人知晓的敏答应,那时候你虽为贵人,却也是幽居无宠,自是没有猜疑相安无事,更是并肩之人,多有怜惜。"
她顿了顿,再是启唇:"可是自打我得蒙圣眷之后,姐姐就对我没有那些待见了,我家世确实不如端姐姐,地位也越不过她去,可都是得宠,一边你就偏帮,一边就是不断给我负面的想法。姐姐你扪心自问你可是真心待我?而如今你自身亦是受宠,是万众瞩目的谦嫔娘娘,多人奉承,高高在上,我更是高攀不起了。如此,何苦还唤我一句妹妹?"
她情绪突然激动,于云衣道:"谦嫔娘娘,日后你荣华富贵亦或是我门庭冷清,自是不相干的!沉微再没有你这个姐姐!"
此话严重,云衣亦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两人矛盾以深,她对其有所成见,她对她的不满也是早就布下了,如此情谊,吹弹可破。
云衣亦是没有原先的难受与煎熬,反而顿觉轻松,看着这张伴随她两年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终究是开口道:"敏贵人,一切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
沉微怔怔看着云衣,而后一笑,欠身行礼:"嫔妾叨扰了娘娘,就此告辞了。"
这样说着,也是未等云衣反应便转身离去。
云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叫唤住,绾心看着云衣,只是扶她坐下,将茶盏端于面前,缓缓道:"主子,人情冷暖,您看开些。"
云衣接过茶盏,些许烫手差点便洒了去,淡淡一笑,对她缓缓道:"恐怕是高处不胜寒。"
绾心话不多,只在一旁陪着云衣,却听沅心过来禀告,本就是阴沉的心情,听沅心说完更是有如晴天霹雳,半刻坐不住了。
前段时间,成邺下令肃贪,他自亲政以来对贪官向来是铁腕,从不留情,甚至几年前曾经在朝堂之上手刃大贪官魏盛,被称为"堂杀"。
魏盛乃皇家贵戚,先祖乃是先帝得力大臣,位列四大臣之首,家世显赫,其长姐入宫后为先帝元妃,虽早逝,却深得敬重。而他自身也是世承爵位。只是他嚣张跋扈,更是卖官敛财,在京城里头恶名昭彰。
成邺经过明察暗访,掌握了其大量贪赃枉法的证据,朝堂庭审,其更是出言不逊,成邺便手刃他于朝堂之上,抄家流放宁古塔,在场官员目睹这个年轻的帝王如此铁血的手段,各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从此此等歪风不敢再如此嚣张于面。
由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整治的官场"齐黑"事件闹得朝堂沸沸扬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