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见过何瑞桓的父亲,所以并不陌生,他身旁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宋欢沁的胳膊:"怎么会发生车祸的?阿桓伤成什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宋欢沁头晕,她咬了咬唇,勉强站住了几乎要倒下去的身子,望着何母,低声道:"伯母,何医生他。。。"
将何瑞桓突然冲出来撞人的事说了一通,何父何母静静听着,两厢都呆了一下。
宋欢沁僵在那里,只能不住的道歉:"对不起,伯父伯母,对不起。。。"
"你就是宋欢沁?"难以置信的开口,何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原来这就是自己老公口中那个迷惑住了自己儿子的女人!
"是。"宋欢沁咬了咬牙,还是点头。
"啪--"话音刚落,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何母忽然就激动了起来:"你这个害人精,是你害了阿桓,你还有脸站在这里,滚,给我滚!!"
"沁沁--"陆湛东愣了一下,随即就一把将宋欢沁拉到了身后,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眼前的女人,蹙眉道:"何夫人,这里是医院,麻烦你注意一下。还有。。。"
他扶住几乎要瘫软下身子的宋欢沁,一字一顿说得清楚:"是你儿子心甘情愿救沁沁的,她并不想这样,所以要怪,也怪不到她的身上。"
那样的气势,让何夫人一阵的愕然,身后,何父也拉住了何母:"这是医院,别闹了,安静的等着,阿桓会没事的!"
这样说着,何夫人到底没有再坚持,只是又瞪了欢沁一眼,这才扶着何父的手两人坐到了长椅上。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欢沁不知道,只觉得每一秒都在煎熬。
"我们已经将插入他身体的玻璃碎片取出,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大夫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随即的,就又沉到了谷底:"只是病人的右手腕伤势比较严重,虽然碎片已经取出,但是伤及了大动脉以及神经线,所以会对以后的生活有所影响,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影响生活?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儿子的手,以后。。。废了?"何母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通过复健也许能够恢复,但是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不敢随便下定论。"
宋欢沁的身子一颤,禁不住的向后踉跄了几下,要不是陆湛东眼疾手快的扶住,只怕就要摔倒,她僵在那里,呆愣愣的站着,直到何夫人扑过来,她才稍稍的回了回神。
"是你,你还我儿子的手,你还给我。。。"此时此刻的何夫人,全然是一个因为儿子而受到打击的失控母亲,全然没有一丝的仪态可言,抓住宋欢沁的衣领不住的摇晃。
宋欢沁的身上也受了伤,这个时候才觉得疼,但是她死死的忍住,咬着唇,握着拳,指尖嵌入了手心也浑然不觉,只任由着何夫人指责,她只能不住的道歉:"对不起,伯母,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没了右手,阿桓以后要怎么办?"
她已经完全的控制不住情绪,何父和陆湛东连忙上前来将两人分开,将宋欢沁揽在怀中,听着她不住的道歉,陆湛东的心里一圈儿一圈儿的都是漾起来的疼。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但是无疑,这个时候,最最难过的其实是她。
环着她肩膀的手又紧了紧。
"好了阿兰,事情已经这样,你再骂谁也没有用,还是先进去看看阿桓。"
相比之下,何父显得还算冷静,虽然脸色铁青,却还是拦住了妻子的发疯,推推嚷嚷的把她推着往病房那边走。
欢沁这个时候才回过了神,似乎如梦初醒一般的猛的推开了陆湛东,紧随何父何母的身后,抬脚就要跟上去。
手却被陆湛东一把拉住,眼见着她踉跄了一下就瘫软在他怀中,陆湛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我也要去看他,放开我,陆湛东你让我去。。。"
脸色惨白的像是一张纸,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陆湛东瞧着,心又紧了一下:"沁沁,沁沁你听我说,何瑞桓的麻药还没过,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乖乖的,跟我去做个检查,然后再吃点东西好不好?"
极力压下的语气,难得的温柔,宋欢沁静静听了,眼泪却又涌了上来:"我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何医生被我害成那样,要是他的手真的废了,我该怎么办?"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的心里满是自责。
"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看着她崩溃的模样,陆湛东的脸色更难看了,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跳,却还是压抑着声音劝说着。
"怎么会不是我的错?要不是为了救我,他怎么会这样。。。"宋欢沁怔怔的呢喃着,明明医院里的温度适宜,她却止不住的冷汗直冒,像是置身冰天雪地,无论怎样都温暖不起来。
何瑞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一听到消息,宋欢沁就冲了进去。
"何医生。。。"声音却在何夫人投来的目光之下自动的消失,她站在那里,神色尴尬。
"你来做什么?嫌害我儿子害的还不够惨?"何夫人上前,作势就要推她走。
身后的何瑞桓却低低的唤了一声:"妈别这样,让欢沁进来。"
气若游丝的一句,让何夫人停住,扭头望了何父一眼,见他也使了个眼色过来,咬了咬牙,最后悻悻的松手。
虽然讨厌这个把他儿子害成那样的女人,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儿子是多么喜欢这个女人,否则怎么会为了她豁出命去?
宋欢沁这才拄着拐杖走了进去,听着身后响起的关门声,她走到床边站住,望着被包扎严实的何瑞桓,她的眼泪又不争气了。
"何医生,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成了这样,你。。。疼不疼?"
从来不知自己这样的爱哭,明明想要极力的忍着,却怎么都忍不住。
"傻丫头--"何瑞桓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帮她擦眼泪,可是手臂抬到一半就再也动弹不得,他只能颓然的放下:"只要你没事,别说是一条胳膊,就算要我的命也无所谓。"
"你怎么这么傻,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做?"轻轻握住他的手,宋欢沁蹲跪在病床前,心里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傻?
"呵呵--"何瑞桓轻笑了一下,用左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隔着厚厚的绷带,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因为是你,所以值得。"
"你。。。"欢沁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个人可以为了她豁出性命去,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不住的道谢:"谢谢你,谢谢你何医生,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而此时,医院的住院部门外,陆湛东拿着电话站在那里,耳边是方信的声音,他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什么?找不到?你们究竟有没有用心再找?应该就掉在了那下面,怎么会找不到?"
"真的已经找过了,警方也出动了人力,可是除了车子的残骸,没有江小姐的任何消息,陆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陆湛东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轻咳了一声来掩饰心中的情绪,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欢沁从病房里出来。
"他怎么样了?"陆湛东迎面走来,见她脸色惨白,轻声问了一句。
欢沁抬了抬头,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疲惫,望着陆湛东,摇了摇头:"已经醒过来了,不过手还是没有知觉..."
后面的话有些说不下去,心中百感交集,她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抬头望向了陆湛东。
"对了,江雨霏呢?找到了吗?"
陆湛东摇了摇头:"警方在全力通缉,但是没什么消息。"
欢沁咬了咬唇:"她似乎精神不太正常,我担心不赶紧抓到会再出事,不过也怪我,那天都没能把她拦住,反而让她跑掉了。"
"嗯,她之前接受了精神治疗,医生说她原本就有这方面的病症,三年前更严重了。江伯父说是因为我提出了解除婚约,所以她才会这么恨你。"
欢沁也猜到了可能跟当年的事有关,不过听陆湛东这么说还是愣了一下,眼底有惊愕闪过,却随即就恢复自若。
转而望向陆湛东,道:"那就先这样吧,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们再联系,我先走了,拜拜。"
陆湛东想说送她一程来着,但是话到嘴边却到底停住,只是看着她拄着拐杖踉跄的身影,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欢沁拦了车子回去了明珠那里。
明珠正焦急的在家等消息,一见到欢沁回来,立马就迎了出来。
"沁沁,你回来了,怎么样?何医生还好吧?"
欢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的点了点头,扶着蔚明珠的手进了屋,倒在沙发上,浑身累的几乎要瘫软。
而更累的是她那一颗心,简直快要炸掉。
明珠见状忙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欢沁一股脑儿的喝下,等到气稍微顺了顺才道:"还是那样,医生建议做复健,所以何医生的父母想等他恢复一些就送他去美国。"
"美国?"蔚明珠呀了一声,"何医生吗?那你呢?打算怎么办?"
欢沁的自责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这样问。
欢沁低了低头,"当然是跟着一起去了,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总不能不管不顾。"
"一起去?"蔚明珠又是一声惊呼,"你疯了啊,你知道你要是去代表什么意思吗?"
虽然她也觉得欢沁应该对何瑞桓好一些,但是若是只是因为愧疚,她实在没必要跟去。
毕竟复健之路多么遥远谁也不清楚,少则半年多则几年都不一定。
她现在没跟去虽然会被指责但是也是有情可原,可若是跟去之后坚持不下来再放弃,到时候才更不妥当。
欢沁却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了。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要是他不好,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宋欢沁!"
应该说人都是自私的。
蔚明珠虽然觉得何瑞桓很好,但是要是因此而让宋欢沁赔上青春她却是觉得万万不可的。
欢沁却叹了口气。
"明珠,你应该明白的,我要是不这么做,才真的会后悔,所以你就不要阻挠我了,啊---"
这样说着,蔚明珠还真是没话可说了。
她虽然是她的好朋友,却又不能替她做任何的决定,毕竟她的人生,要她自己走才行。
之后的一段日子,欢沁出入于医院跟蔚明珠的住所。
其实分明感觉到时不时有人跟在她的身旁,以为是警察在做暗地里的保护就没有多想。
日子照常的过。
何瑞桓的伤渐渐好转,但是却是真真的伤了不该伤的地方,所以右手压根没有知觉。
于是何家两位长辈一合计,准备过几天把他送去美国做复健治疗。
欢沁自然表明了要一起去的意愿,也自然而然的被何瑞桓拒绝掉,他不想因为自责而让她背负太多,毕竟救她是他心甘情愿。
只是欢沁也是倔强性子。
她决定了的事谁能够改变呢?不但改变不了,还只能顺从,让她订了机票。
这样子临走前免不得要准备一些东西,免得到了那边要临时准备,所以临走之前欢沁跟何瑞桓一起去逛了一次商场。
"要准备什么啊?去那边再买吧,又不是买不到。"欢沁怕麻烦,所以一路上都念念自语。
休养了一段时间,她的腿倒是好了个差不多,行走没有问题,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何瑞桓笑着看了她一眼:"有些东西提前准备了比较好,否则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那岂不是很麻烦。"
他一向是这样细心的男生,相较之下欢沁就显得太过大咧咧的了,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只是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陆氏集团。
陆先生在生气,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的,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多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刀口,那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说他们在外面逛街?还是买的生活用品?"陆湛东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声音却比那寒冬腊月的冰水还要凉。
"对不起陆先生,我们。。。我们确实拍到了这些。"
战战兢兢的一句,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对上老大那双能够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睛。
陆湛东紧紧的攥着拳头:"那他们人呢?"
"出了商场,刚准备回医院呢!"
陆湛东眯了眯眼:"那就继续跟着,注意好周围的状况,千万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那头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前,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
"对了陆先生,是一个兄弟不小心听到的,宋小姐跟那位先生似乎在讨论要去哪儿,没有听清太多,但是这回买日用品似乎就是因为这个。"
陆湛东的手稍事就顿在那里,抱着电话眉头紧蹙,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
跟何瑞桓回去医院,何家的那一对父母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见人回来,当即就迎了上去。
"阿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哎呀,你的手还没好怎么能拎东西?万一再伤着怎么办?"
说着,瞪了欢沁一眼,作势就要去接。
何瑞桓却避开她的手,跟欢沁两个人进屋,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这才道:"我这只手又没受伤,拎这么一点点东西不算什么,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这样安抚着,何母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依旧是不满意的,拿眼瞪了欢沁一眼,这才过去扶着自己的儿子坐下。
什么汤啊水果的早就准备妥当,一边往何瑞桓嘴里塞,一边免不得又是要念叨一番。
都说有娘的孩子有奶吃,这一点是一点也不假的。
哪个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何瑞桓好多年都不在他们身边,所以会格外的珍视。
何瑞桓笑着听着,怕欢沁心里不舒服,还不忘朝着她使几个眼色,欢沁会意,抿嘴笑了笑,转身拎着买来的东西去了里屋。
何瑞桓的行李收拾了个差不多,将他的日用品放到了箱子里,自己那一份则是提着出了医院,刚走到门口,迎面却见一个黑影冲过来。
惊呼是本能的,这段日子以来的意外让她杯弓蛇影,所以以为又有什么事,然呼喊声却在看清对方之后猛的停住,看着陆湛东的脸,她张了张嘴:"陆...陆湛东?"
陆湛东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做什么呀?突然冲出来,吓死我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欢沁显得十分不满,皱着眉念叨了一声。
陆湛东却站着没动,也没松开她的手来,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眉心微挑。
"你要出国?"他问。
欢沁又是一愣。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却还是点了点头:"何医生要去美国做复健,我决定跟他一起去。"
"别去。"
陆湛东紧了紧眉头。
欢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明显又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沉。
"陆湛东,你别闹了,不是说好不再搀和我的事吗?所以我要怎样你都不要管就好了。"
陆湛东也很想说不管她,可是办不到啊,无论如何,就是做不到放开她的手,所以...
"留下来。"还是这一句。
欢沁不免被他的坚持闹得不怎么愉快,知道再说下去只怕自己会发脾气,所以干脆转身预备离开,陆湛东却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欢沁,我收回我不搀和你的事的那句话,回到我身边来,不要跟他走。"
他说的很郑重,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看着那一张脸,欢沁的心不可避免的颤了一下。
几乎是要按耐不住点头的,说她不走了,然理智却让她一把推开了他来。
"陆湛东你理智一点,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只怕以后真的不能再见面了。"
陆湛东不禁一愣,看着她的脸,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抱她,欢沁却已经跳到了几丈开外,像是躲避毒蛇猛兽一样,最后又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只余下陆湛东僵在那里,长久的怔忪,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飞机是第二天的。
因为见不得蔚明珠哭,所以拒绝了她去送机的要求,一大早跟何瑞桓汇合,之后就坐车一路往机场去。
何家也算是家大业大,所以何父不能陪着过去,只有何母跟着一道。
欢沁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三个人的护照跟机票,眼见着已经开始办理登机,她便拎着箱子往前走,谁知这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也惊扰了其他的人,纷纷侧目而视寻找噪音源,当看到是欢沁的时候,何母的脸上露出了不悦。
欢沁懊恼的掏出手机,本想把手机关掉,一看是队长蔚明珠的号码,赶忙将护照塞到了何瑞桓的手里而后走到队伍外按下接听键。
"喂,明珠--"
电话那头一阵嗡嗡的声音,没有人说话,似乎是在高处,有风吹着什么,呜呜作响,欢沁皱了皱眉,又说了一句。
"喂?"
还是没有声音,欢沁不免纳闷极了。
明珠那家伙,在搞什么鬼,难道因为太舍不得她所以哭晕在了厕所里?
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她微微勾起唇角,然那笑容尚不待到达眼底却蓦的顿住,因为她清楚的听到了电话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宋欢沁,要是想见蔚明珠,现在立刻到西郊大桥来,记住了,只有你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