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指尖碰到我的嘴角,温度依然很熟悉。我张口含住,轻轻地咬了他。
他的呼吸频率变了,目光更沉了。单手抚着我的面颊,问我说:
"想我么?"
我摇头,然后又点头,最后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难以再压抑的的泪在冷风中割痛了我的脸。
我说我知道...长宁不会再原谅我了。我既然没有资格再做他的妈妈,也就无法再留在你身边了。
"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伸手拉起我,在磕磕绊绊的台阶上,带着我穿越了一簇簇陌生的坟茔。
他的手攥我攥得非常紧,好想能抵御掉周遭的一切孤魂野鬼的觊觎。
他问我怕不怕,我摇头。我说我只是有点累,你能背我么?
他蹲下身,让我笨手笨脚地爬上来。视线升高到了一个我前所未体验过的位置——呵呵,大概是因为他比兰家蔚高很多吧。
我抱着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短短的黑发上。我想祈祷太阳永远不要升起来,哪怕这一刻堕入永恒的黑暗,我也愿意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慢慢腐朽。
不知走了多久,他把我放下来。让我独自上前,去看那个墓碑上的名字。
我惊讶万分——这...是兰家蔚的墓碑!
整整六年,兰晓梅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家蔚在哪里。当年她既然不允许我去参加葬礼,同样的也不会允许我去家蔚的坟前祭拜。
A市就这么大,殡葬馆就一家。我当然知道兰家蔚肯定也在这里。我也曾像个疯子一样一排排找过去,每次都被巡逻的保安劝走。
"告诉他,你爱我。"安祈年说。
"你..."我浑身打了个激灵,抬眼看着男人的表情,却又不觉得他这是在开玩笑。
"夏念乔,告诉兰家蔚,你爱的是我!"
我咬住唇,泪水浸润了墓碑上那早已不再清晰的名字。
"安祈年...我..."
我爱你,我想告诉你我真的爱你。可是我没有勇气在兰家蔚的面前说出口,更没有勇气陪你回去面对安长宁。
如果有些相遇注定了不纯粹,那么有些离别...不失为最美好的殊途。
可是安祈年突然失控地抱住了我,就在兰家蔚得墓碑前,像野兽一样宣布着自己得领主和权力。
"说——"他拧着我的下颌:"告诉他,你爱我。"
我闭上眼睛,任由他疯狂地吻着我的唇,他把我按在坚硬的墓碑上,原始而耻辱的侵犯让我无地自容!
可我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希望他不要放手,永远都不要...放手。
"我爱你,安祈年,我爱你..."我哭着回应他的吻:"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医生说很健康,也许...也许我们——"
"你说...孩子?"
我闭上眼点头,咸咸的泪水吞咽下去,我勾住他的脖颈不让他离去:"两个多月了,安祈年,是我们的孩子。"
我看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突然就立起身来,一把将我拉起来挽在怀里!
心跳依旧,气息熟悉。我环着他的腰,躲在他怀里,不惧一切凄魂与厉鬼。
"安祈年,家蔚...他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么?他会保佑长宁,会——"
"兰家蔚你听到了么!她爱我!"安祈年突然高声打断了我的话,对着夜空放肆大喊!
"她爱的是我,她有了我的孩子——兰家蔚,你...可以走了!可以永远消失了!"
叮一声响,就像流星划过天痕的暗音。轻轻地,落在我敏感得耳底。
我抬头。安祈年的脸色在月光下映得惨白,左侧的颧骨上——一道深深的血痕仿佛什么利刃飞速地灼烧过一样!
鲜血划过他的面颊,落在嘴角的瞬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我惊呆了,但又觉得他脸上的伤痕很熟悉。
哦,就像那一次,他一颗子弹穿透了我的肩,划过鹿嘉怡的脸...一模一样。
所以刚才那'叮';的一声...是枪响?装了消音器的枪响!
安祈年伸手抹了下脸上的血痕,笑着对我说'无妨';。
"只不过是到了快要谢幕的时候,夏念乔,我希望你可以再信我一次。"
我一头扎在男人的怀里,我说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我信你,这一次——我信你到底。
安祈年笑着垂下眼睛,在我额头上深深印了一吻。然后直起身子抹去脸上新鲜的血迹。
"走,我带你回家。"
他俯下身子,将我横抱起来。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兰家蔚的墓碑,他看了好几秒钟,仿佛要看穿一样的专注。
我抖抖擞擞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去按他脸上的伤。我问他疼么,问他会有危险么,问他知道坏人是谁么?
他不回答,只是把我拥得很紧很紧...
我在他的车上睡着了,梦里装满了安全感。
所以当我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时候,都没有怀疑过,安祈年你个三孙子又在我的矿泉水里下药了是吧!我都说我怀孕了,你特么还是不是人!
"你醒了?"
我醒来时,身边的男人居然是莫斯轲。
而我所处的陌生环境...不是我家也不是安祈年的那处宅子。
"这是我家。"莫斯轲说。
我问他我怎么会在这儿,安祈年哪去了?
"他把你送过来的,因为你答应过我,今天来我家过年啊。"
我从床上翻起来,我说你们别再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安祈年...他昨天跟我说了好多奇怪的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对了,那个报纸上明明说了他下个月要娶康迪琳的。而昨天,他也不曾对这件事给我任何解释。
我说我的手机呢,我要打电话给安祈年。
莫斯轲没说话,只是乖乖让开了路。我往窗前扑,无意中一把抓开了帘子——
当场就傻眼了!
为什么...是在海上!我现在...在船上?
"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到哪里去?!"我冲他大喊:"带我回去,我要去找安祈年!"
"这是一场,无法让你参与的战争。夏念乔,相信我...你不会想要回去的。"
莫斯轲的话叫我抓狂,叫我崩溃。我说安祈年他到底要干什么!
究竟是谁害死了我哥哥,是谁整垮了展翔集团,又是谁毁了安家——
昨晚冲他开枪的人是谁,逼他不得不把我送出来的人又是谁?
我可以选择相信,但我不能选择无知!
"莫斯轲,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安祈年会相信你,兰家蔚会相信你。"我看着他,一步步逼出了近日来的所有疑惑:"你...以前认识我么?"
"今天晚上就到洛夕岛了,等你见了我父亲。就什么都明白了。"
洛夕岛?
"本来是个私人小岛,后来被开发成了度假胜地。我父亲说,希望自己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去一个远离世俗尘嚣的地方。
他需要些时间,也有一些心愿。"
莫斯轲的解释让我不安又好奇,可是我不能再让自己撒疯了。
我答应过安祈年,这一次...一定会相信他。
我躺在平稳的船舱里,静静地等待着这场意外之旅。
实在太无聊了,便独自来到甲板上。
这是一架低调又奢华的私人游船,设备俱全服务周到。
女佣把我的私人用品送进来后,我也如愿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我打不通安祈年的电话,只能百无聊赖地在网上搜索一切与安家有关得信息。
我知道他已经正式接手了安临集团,并将安家祖宅的那一片废墟进行重塑和修葺。
我还知道展翔集团的黑历史已经不再,变现的增资被他揉进了利益的最大化,彻底从这个舞台上退了下去...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海风吹得我又冷又孤独。突然之间,指尖轻触了一枚硬硬的小物件。
是那枚之前被安祈年抛出窗外的弹壳项链!
我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那时的他被长宁误伤卧床,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一个人来到窗下悉心地找寻。
安祈年你这个白痴,我不要这些东西!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
"甲板上风大,进仓休息吧,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岸了。"莫斯轲像个鬼魂一样游到我身边:"照顾不好你的话,我怕我无法对这两个兄弟交代。"
他把我引进船舱,丰盛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虽然没胃口,但是看着这样精致用心的摆盘,顿时也沦陷了味蕾。
特别是,他顾及到我怀孕,菜旁还特意备了一小碟梅子。
我说除了我哥,还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照料过。
兰家蔚不会做菜,安祈年的菜里总有血腥味。
"展逐,又不是你哥哥。"莫斯轲笑得很诡异,画外音更是让我捉摸不透。
我说血缘只是个借口,展逐虽然不是我亲哥,但这辈子我只认他了。
"心理暗示。因为你先相信了他不会伤害你,然后才会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我轻轻含了颗梅子,我说他已经死了,你就别再说这些欠抽的话给我添堵了。
"你见到他的尸体了么?"莫斯轲凛然丢出来一句话,吓得我直接把梅子核给吞了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