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浮沉,亦如潮涨潮落。前一秒,还在廉价青年旅舍内艰难度日,后一秒,就在高端私人别墅内安营扎寨;前一秒,还依靠步行出行,后一秒,则坐在几十万豪车中。
离开前总是犹豫不决,思量的尽是离开后的艰难。而今,可以继续留下,却被无以复加的重担重重包裹。
虽然许天洛说了让她宽慰的话,但她知道,再宽慰的话也改变不了现实。现实就是姐姐捐巨资出逃,现实就是她连学费都交不起,现实就是许天洛的母亲打心底里不待见她,现实就是吴娜向一条毒蛇正在向她喷射毒液。不过,既然已经留下,她决定做好迎接各种挑战和刁难的决心、勇气。只是,她原以为那些刁难和挑战只源于吴娜和许天洛的母亲,没想到竟然......
刚刚回到许氏别墅,刚刚将行李放到三楼卧房,妹妹的号码铃便跳跃在她手机屏幕上。妹妹怎么会来电?难道是要挽留她不要离开北京?还是劝她一路顺风?
不论怎样,她果断按下了接听键,只听妹妹闷气沉沉又弱不禁风的说道:“姐?你离开北京了?”
单单一个姐字,就让云朵始料不及,妹妹平日里甚少称呼她为姐......
她缓了缓神这样说道:“有事说事。”
“我怀孕了。”
什么?妹妹怀孕了?云朵当即被当头一棒。她不由自主想到了姐姐,想到今时今日的妹妹和当时当时的姐姐是何等相似。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一个虽已结婚却怀上别的男人的骨肉,一个却是未婚先孕。当初的选择不是袖手旁观,最终的结果却是惨不忍睹。今时今日,她想选择另一个选择让自己置身事外。可是,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也同样是一个会让她失去一切的选择。
“他会娶你吗?”
“如果会结婚,我还会打电话给你?你放心吧,我不会去拖累你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的,哼。”
一句话让云朵跌坐到地上傻呼呼的笑了。她想,妹妹肯定知道她做不到袖手旁观,才会如此理直气壮。
她的脑海一片混乱,但她还在极力提取她要说的关键信息,短暂的混乱之后,她这样说道:“云玫,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如果你想生下这个孩子,就必须让这个男人娶你,即便是等孩子生下之后再离婚,也必须让他在孩子出生之前娶你。这样,你的孩子不至于是一个私生子,你也不至于遭致太大非议。人在年轻的时候特别容易被爱情冲昏头,如果年轻的时候不清晰,上了年纪肯定会后悔。”
“可他明确说了不会娶我,更不会认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如果他不娶我,我是绝对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你不能从他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这个问题,而应该从你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这个问题。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如果想就必须做争取。如果他没想过娶你为妻,不想对你和你腹中的胎儿负责是肯定的事情,可是不能因为他不想负责,你就不让他负责。既然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就有权要求他负责,这是法律规定的,”她郑重其事的申明自己的意见。
“你会帮我吧?求你了不要在这个时候丢弃我,我知道我之前很多作为很愚蠢。可我只有十六岁还不懂事,你身为我的姐姐不要在这个时候惩罚我报复我,好吗?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向你求助,”妹妹低声下气的祈求进入云朵的耳畔,向一把软剑刺入她的胸膛,那剑因为太软弯曲了,却也因为太锋利划破了她的肌肤。
她的心底五味参杂,妹妹之前的所作所为和现在的低声下气叫她心底五味参杂,她定了定神这样说道:“虽然我们错过了很多,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改善关系,希望这是一个新的开端。我明白自己的心,我是在意你的,希望你以后也可以在意我。”
“现在父亲已经去世了,大姐也已经失踪了,当在我们面前所有的阻碍都不存在了,我们理应和好如初。我也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在埋怨你当年抢走我入学机会之事,其实我心底明白那件事情本不应该怪你,要怪就怪父亲好堵让我们走上了悲惨之路。”
妹妹的话让云朵备受欣慰,在她的记忆里这还是她们姐妹第一次如此平心静气的谈话。她真希望这份安宁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知道生老病死的。
当当当,恰此时敲门声扑面而来,云朵收敛好脸上情绪,忙不迭的的冲着电话那一侧叮咛道:“好了,我现在还有一点别的事情,一会再给你会过去,记得不要关系,明白吗?”
挂断电话之后,她咧起嘴角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待到这抹笑拂去脸上的忧愁之后,她问问走近门口打开门。
她一边为姐妹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和感到欣慰,一边为妹妹腹中胎儿焦灼不安,一边还在思量姐姐身在何方,一边还在担忧许天洛来找她是不是要说姐姐捲钱出逃得事情。
她也只有十八岁,身上却担负着这么重的责任。
门被打开之后只见许天洛面色凝重的站在门口,那张脸犹如一根缩水枯萎的苦瓜,她以为他是因为得知姐姐捲钱出逃得事情才会这样,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说道:“云朵,我觉得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我们是晚辈,理应主动去改善与长辈的关系,趁着我母亲这段时间在家,不如就好好表现表现?只要她觉得你是爱我的,一定不会阻扰我们在一起。”
估摸着时间,她猜他这是来催促她用厨艺来征服他母亲。其实,即便不是为了表现,她也觉得自己既然寄人篱下理应承担一日三餐,她抿了抿唇这样说道:“我换身衣服下楼去准备午餐,你帮我问一下你母亲想吃什么,”可是脑海中想的全是妹妹云玫的破事。
她已经决定决定不对妹妹袖手旁观,第一她现在是妹妹唯一的依靠,第二她若是对妹妹袖手旁观,从今以后只能活在歉疚与自责之中。
可是,凭她一个人的能力去帮妹妹,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想要和许天洛商量此事,可是又害怕许天洛和妹妹发生猫腻,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许天洛愿意包容妹妹和妹妹腹中的胎儿,那妹妹倒是可以扛过这一劫难,只是她......
她转而开始思量联系宝格勒日,可是宝格勒日很显然也没有帮助妹妹的能力。不过她相信只要妹妹想要留住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的亲身父亲又不会对这个孩子负责,宝格勒日绝对会心甘情愿当这个孩子的父亲,并且带着妹妹离开北京回漠北去。可是她也知道妹妹即便拿掉孩子,也不会跟宝格勒日离开。
她自己的事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可妹妹却将更大的难题丢给她,她觉得顿时亚历山大。让她亚历山大的除了妹妹,还有许天洛的母亲。
她辛辛苦苦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目的就是要改善一下准婆婆对她的态度,可是婆婆连筷子都没动一下,而是双臂抱胸冷艳斜睨着餐桌上的饮食,淡然淡淡的丢出这么一句话:“我不吃辣,你们吃吧。”
就像许天洛因为她的家人厌倦了对她的爱一样,她也因为他的母亲和吴娜厌倦了对他的爱。
“是我说放辣椒没关系的,”云朵刚要发作,许天洛可能是看出了端倪,抢先对他母亲解释道。也许,他不值得她依赖一生,但是,此时此刻,他做了一件她所欣赏的事情。
一顿饭不欢而散,她觉自己留在这里,就像一个保姆。甚至觉得,如果她永远留在这里,将来做的事情只能和今天一模一样,承担这个家保姆应该承担的一切事项。到底是她嫁入了豪门,还是豪门领取了一个免费的佣人?
她竟分不清了。
她知道,这样的生活,她只能忍一时,绝不可能忍一世。离开这里?这样的思绪再次进入她的脑海。
午饭不欢而散,她来到卧房,将自己反锁在其中,仔细斟酌去留的问题。随着思想的深入,毛骨悚然的恐惧将她包裹,离开这里她能去哪?住在这里虽然需要忍气吞声,但至少还是一个住处,不至于流落街头,可是离开这里呢?
再者,幸福只在一念之间,或许许天洛的母亲最后会接纳她,她若此时此刻放手,岂不是会抱憾终生?何况,错过许天洛,她不会再遇到比他条件更优秀的结婚对象。
随着思绪的深入她想到自己的年龄,想到自己今年十八岁,处于风华正茂的年轮。但是青春稍纵即逝,她必须把握好时机,争取利用婚姻翻盘人生。
紧接着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今时今日的姐姐和魔鬼没有任何区别;想到了妹妹,想到今时今日的妹妹很可能一念成佛也可能一念成魔,而她对待的妹妹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妹妹的未来;继而,她想到父亲,想到纵使他有千般不对,可他依旧是生她养她的父亲,没有他,就没有她。相比之下,姐妹三人中,他待她一直不薄。可她却因为姐姐,疏远了他。
她突然开始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疏远一个罪人,而不是去感化他?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自责就像灰色浓烟将她包裹。
无限纷乱的思绪尽情折磨着她,她的眼角早已湿成一滩。突然,许天洛母亲的欢和嬉笑声,从楼下传入她的耳畔:“请进吧,请进吧,”。
她猜肯定是有贵客临门,否则许天洛母亲的声音不可能如此欢快,她不得不感叹世态炎凉,许天洛的母亲能笑着欢迎很多人,为什么独独要冷眼对待她儿子喜欢的女人?爱一个人不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而是尊重他,至少不去伤害他喜欢的人。
“听说你儿媳妇就住在你家?”
“什么儿媳妇?只不过是天洛的一个同学,天络可怜她收留她一段时间而已。”
亦如听到妹妹怀孕的消息,这句话同样让云朵错愕到心跳紊乱。如果到这个时候,她还看不透这一切,那只能是她太愚蠢了。她想就算许天洛对她的爱可以断金,可也断不了他母亲对她的抵触。
且不论,他会不会有一天因为他母亲的阻扰放弃她,即便他对她永不言弃,只要有他母亲的存在,她和他终究走不到一起。即便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快乐。
既然如此,她不得不早作打算,像她这样没有依靠的人,事事必须早作打算,时时必须留一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