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背包里的瓷碗全部砸到他的头上。
不,不可以,要冷静,要淡定,一二三,深呼吸,再深呼吸,冷静冷静。为了这种男人而引起骚动,甚至引来移民局的人,可就不划算了。没错,无视他,无视他……话说,她本来就看不见,怎么无视?对了,从心理上蔑视他,无视他!
何必动怒呢,在中国的二十年,各种冷嘲热讽她可是听得太多了,人类的毒舌可以到达什么程度,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个意大利男人,不过是几句反讽,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平心态,梅羽羽继续摸索着熟悉的路,再也不管那个诗人般的男人在说些什么冰肌玉骨,娇俏可爱,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她全当是公狗发情。
但摸索着走过两条街后,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那个男人的存在感依然是那么的强烈,紊乱粗重的呼吸声,紧跟不舍的步伐,怎么,他还不肯放过她么?
他想干嘛?
这个无赖!
梅羽羽急了,不管看不看得见,就一路小跑起来,“砰”得一声,撞上了前面的水果摊子。好痛!
“喂,你个丑八怪,干什么呢,走路都不用眼睛的么?”水果摊的阿婆态度很恶劣。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梅羽羽忙不迭的道歉。
她想蹲下身子捡起掉下的水果,不小心却踩到了一片散落的香蕉,她以狗吃屎的姿势,相当不雅地趴在了地上,压坏了大部分水果。
水果阿婆越发怒了,吼道:“说你瞎,你还真瞎,赔,你全部给我赔,加倍的赔!”
她怎么这么倒霉,本来在三号街表演就赚不了多少钱,再被水果阿婆敲一笔,真的要夹着尾巴到移民局喝茶了。
“阿婆,真对不起,我女朋友给你添麻烦了,所有的损失都有我来赔偿。”赛东一脸阳光,对着水果阿婆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水果阿婆明显被电到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面春光,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哎呀,小帅哥开什么玩笑呢,这些水果你要是想要,阿婆都送给你。什么赔偿不赔偿的,多伤感情啊。”
赛东好心情地上前扶起狼狈不堪的梅羽羽,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水果残渣,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这个丑八怪是你女朋友?”水果阿婆斜眼瞄着梅羽羽,语调阴阳怪气。
赛东笑眯眯地说:“不是啊。”
水果阿婆松了一口气,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说:“哎呀,我就知道不是,小帅哥你是好心帮这个丑……”
“她才不丑,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你个老太婆有什么资格说我老婆丑!”
赛东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煞气,脸色铁青,他从一个纯洁美丽的阳光天使,变成一个杀气重重的魔王。
“我……说……那个……丑……”
“你有胆子给我再说一遍!”赛东一把抓住水果阿婆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把她提到了半空中,阴沉的语调仿佛来自地狱,“我命令你跪着向我老婆道歉,否则,今天你就别想完整的离开这里。”
赛东一拳砸在水果摊子上,啪得一声巨响,水果桌一分为二,剩余的水果哗啦啦地滚落到地上。
水果阿婆吓得腿软得直打颤,这个男人虽然帅到没有天理,但是看这架势,明显是意大利黑手党的人,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她跪着走到梅羽羽面前,咚咚咚地磕着响头,哆嗦道:“老太婆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小姐,小姐您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连意大利第一美人安菲屈蒂都比不上你的一根指头,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太婆吧。”
梅羽羽皱眉,虽然她的善良早就被现实榨干了,但有人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也让她感到极度的不舒服。没错,这一切都是这个意大利龌龊男对她的变相讽刺,真是好狠的心,可以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梅羽羽蹲下,扶起仍在颤抖的水果阿婆,掏出随身携带的信用卡,漠然道:“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我全部存款,很少,肯定不够水果摊的损失,剩下的部分我会尽快偿还给你的。”
水果阿婆接收到赛东警告的眼神,终究没敢接,什么都不顾不上了,仓皇而逃。
暴戾的神色敛去,变成了纯洁美丽的阳光天使,赛东像一个问大人要糖吃的孩子似的对着梅羽羽撒娇:“小姐,我帮你赶走了坏人,出了一口恶气,现在你可以告知芳名了吧,呵呵。”
如果梅羽羽能看见那双闪烁着希冀的天蓝色眸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祖宗十八代的资料都如实相告的,可惜的是,她没有那个好心情,她现在只想把这个讨厌的男人大卸八块送入十八层地狱,让阎王爷判他个永世不得超生。
人怎么可以恶劣到这种程度,梅羽羽忽然觉得很委屈,干枯的眼睛就那么流出了泪水,她有多久没哭过了,这么多年来,明明已经是欲哭无泪了。
“小姐,你别哭啊,我……”赛东慌得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搁。
“这样耍着我很好玩么?”梅羽羽控诉着。
“小姐,我是认真的。”赛东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
“鬼才相信你会认真,一点水平都没有,还如此恶劣!虽然我没有办法照镜子看清自己有多丑,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深刻的了解自己有多丑。你们到底够了没有,在中国是这样,在意大利也是这样,难道我长得丑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赛东看着梅羽羽疯狂地咒骂,疯狂地发泄,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好像她所有的不幸都是自己的错。他的眼睛忧郁如深蓝色的大海,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询问,像是忏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