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站着两个万重楼工作人员,一出现在时兆谦面前便让人下意识地提起警觉,"时先生久等了。"
时兆谦素净高贵的脸上没有半丝表情,"陆经理似乎很忙,或是千老板很忙?"
"老板不忙。"他双手插在西裤两边袋子里,儒雅生风地走进来,"我就更不忙了。"
不忙!说地这么直白啊,既然不忙竟然还让他等这么久!
申宵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忍不住道:"不过是千重夜的一条狗而已,竟然让时总等这么久。"
陆政司向他身后特助看去,素净儒雅的脸上不见丝毫异色。时兆谦暗暗端详着陆政司,倒有些佩服他的好性子,但也没有制止申宵说出这难听之语。
"时先生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等,我也没有必要忍住自己不看戏的心情。"陆政司扶着眼镜镜框,笑地极其诡异。
时兆谦从容不迫的脸色在听到他这句话后顿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自然,"陆经理知道我为何而来?"
"本来不确定,但千重夜说是,我就故意晾着时先生就是为了看他猜想是否准确,现在看来我们老板想地很清楚。"
"千重夜知道我要来?"他长眉暗暗一挑。
又不是在演电视剧,这人竟然能知道他所为何来?
"不好意思了,时先生,您要见的人不在。"
时兆谦眼神倏尔一暗,"我要见昨晚的老太太。"
陆政司捋了捋额前发梢,"老夫人已经被十三爷接走住几天,躲过这几天媒体乱七八糟的问题后兴许就回来了。"
时兆谦捻眉一想,朝一边的申宵看去,四目相视的一刹顿时明白什么,大步朝门外走去。
"时先生。"
他驻足。陆政司看起来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十三爷性子不好,老夫人性子更不好,您此行定要谨慎。"
时兆谦没有理会他说话时候那股让他觉得疏离而陌生的书生气,大步流星往外而去,申宵冷冷地看了一眼永远笑地那么让人讨厌的陆政司便迅速跟了上去。
崇陵区别墅。
芙蓉树下,老爷子和一个老太太相对而坐百无聊赖地下着棋。不远处是怀着好奇心时不时向这边看过来的时家下人以及屋里闲聊的秦青和时景迁。
钱清童摩挲着手中棋子,看了眼棋局上的楚河汉界,随即又抬眸扫了眼用同样无辜眼神看着自己的老爷子,"小老头儿,你能不能叫你家那些下人不要往这边看了。"
"谁叫你让兆桓那小子什么好话不说,非要说成我未来的老婆。"老爷子说起这个问题也非常地气愤!
现在他明明一把年纪,却在大家眼里肯定是耐不住寂寞、一把年纪还找小老婆的为老不尊的人了。大家现在都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他这对老头老婆下棋。
钱清童也是一腔心塞,懒洋洋地别他一眼, "我怎么到处惹骚?"
顺手就落了一子,只见时景迁端着新熬的茶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爸,千阿姨,你们下地怎么样了?外面热,要不里面去下吧。"
看着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钱清童身子暗暗抖擞,牵强一笑:"没有,下地很好呢。"
时景迁若有所思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放下茶壶就要离开,一个下人走了过来,"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钱清童和时老爷子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便看到一个分外引人注目的高挑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她回头便看到时兆谦自屋里走了过来,气质高华而生风,夏日璀璨阳光似是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光芒,叫人过目难忘。
时兆谦隔着花园中枝繁叶茂的绿植看到了和时老爷子坐在荷花池边芙蓉树下悠然自得下棋的老太太,同样也看到她在看着自己,眼底划过一丝异流。
"兆谦怎么突然回来了,今天不上班?"时景迁问道。
时兆谦余光淡淡扫了眼垂眸不看自己的老太太:"听说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新奶奶,我这做孙子再忙也要来看看。"
一语落下,几人之间的氛围莫明有些凝滞。
时景迁目光自他们几人中间一扫,尴尬笑了笑,招呼两声便往屋里去了,留下老爷子、千青彤和时兆谦三人在花园里大眼对小眼。
时老爷子干咳一声,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喉咙,随后两手支着石桌慢慢从位置上起来,时兆谦赶紧过去扶他。
老爷子摆手,慢吞吞道:"好孙子要看新奶奶,老爷子我在多没意思啊,到屋里吹会儿空调去,外面热啊。"
他闲散地说着,一边优哉游哉往屋里走去。
钱清童和时兆谦目送着他离开进屋后才又将视线对上了。这后生此时的眼神比时兆桓昨夜看自己时的还要复杂地多,钱清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他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猜到了什么?还是不喜欢爷爷有个"新奶奶"...呃...
时兆桓还真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时先生,昨晚草草见过一面,还没有打招呼呢。"老妇人喑哑着嗓子慢吞吞道,又兀自看起棋盘来了。
时兆谦目光自残缺散落的棋盘一扫,随后又落到她脸上以及她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钱币之上,坐了下来:"真的吗?"
钱清童拿着棋子的手一顿,抿唇笑道:什么真的?什么假的?"
眸底似有异流在暗涌,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千重夜的祖母,钱清童。"
"呵,看来那叫钱清童的姑娘与老婆子我还真是有缘的很,都把我当做了她,可老婆子我活了一把年纪,还能叫人当做二八少女一样看,倒也极其难得了。"
老妇人苍然一笑,抬眸处眼神中尽是和蔼慈祥,"千重夜是我孙儿,他父母早逝,跟着我姓的,我姓千,你母亲和姑姑他们都知道,我叫千青彤。"
"千青彤?"时兆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隐隐从她神色间似是看到了什么,却没有拆穿,"您和我爷爷..."
"抱歉,我和你爷爷认识很久,都是孤家寡人,只是碍于千家和时家两家颜面一直没有说,以后兴许也不会说。这几日因为万重楼的事,所以老婆子我暂时住在这里打扰一段时间。"
时兆谦温和视线落在她身上,似是在看着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也像是在看一个心爱的却陌生的女人。
"真是这样?"
钱清童抬眸便对视上他温和的视线,"不然呢?"
"我们..."他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手中棋子突然有一瞬的冰凉浸入她指尖,笑道:"昨晚见过。"
"昨晚之前。"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凌乱的棋局,若有似无地咬了咬唇畔,"有吗?"
时兆谦目光徐徐落在她脖颈上的红绳子上,那里明显吊着一个让他浮想联翩的东西,"几天前,我在万重楼的大厅里见过一个中年妇人,她和你很像,除了比你年轻些。"
老妇人不动声色地温婉一笑,"世上相像的人,多的是。"
时兆谦坐在她面前,端详着她的眉眼神情,"在那之前,我还见过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和那个中年妇人很像,但又比她年轻很多。"
树上有作响的蝉鸣,声音在耳畔缭绕不绝,为炎热夏日多了几分酷暑之感。
"所以呢?"
"我知道那女孩儿喜欢兆桓,他能在万人之中一眼认出她,我终究是他的哥哥,关于她的智商不会比兆桓低。"
这一句话他说地义正言辞,容不得半点质疑,让她心里又起了一丝叹息,"所以,你想要这样瞒多久呢?"
钱清童拿着棋子的手倏然一僵,透过阳光看着他白净的模样许久,直到从他脸上看不到谎言与游移的神情,"你..."
时兆谦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摩挲在棋盘上的手,"你是得了什么病?不能告诉人,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回来这里?"
"我...我没有病。"
"那你..."
"时先生!"她故意皱起眉头:"你就当看在你曾喜欢过的那个姓钱的姑娘的份儿上,不要再纠着一个老婆婆问她为什么会变老,好不好?"
她用最语重心长的同他道:"老婆婆是老婆婆,说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无论哪个年纪的女人都不会喜欢男人问她为什么变老这样的问题,这正如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不想被女人们说成不举,你明白吗?"
时兆谦靳贵温和的脸上划过一抹惊异——对从她口里说出这样的比喻而惊讶。
"不管你觉得老婆子是不是你认定的那个姓钱的小姑娘,也不管我将来是不是真地要成为你的新奶奶,我现在却是为了躲避媒体才过来这里暂住,你就好客一回,让老婆子我能安安心心地住几日,行吗?"
她拄定拐杖借力起身,往屋里走去。
"是因为不想让他们也过问你这些事?"男人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她望着赫然在绿树中的别墅,释然一笑:"所有人都好,这不就是最好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