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兆桓平静地朝他掀了掀眼皮儿:"你说她把东西换掉了,为什么警察还能拿到那些所谓的证据?"
胡卡闻言急了,看了一眼旁边的警察,压低声音用俄语道:"三爷,那晚上监控我看了一遍,除了视频本身有点奇怪之外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我看到钱小姐先进您办公室的,从您休息室里拿了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钱,她就在沙发上休息。"
时兆桓垂眸捻眉沉思,静听胡卡说完。
"结果中途来了个人,说也奇怪,我亲眼看着办公室里的灯熄了,最后进来的那个人把东西放在书架后面,我本来想要告诉您,但后来我等了一会儿,又发现那个人不见了,然后钱小姐把袋子里东西拿出来看了,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两个一模一样的袋子替换了书架上的东西。"
胡卡说至此处神情涌现些愧怍,"因为是钱小姐来着,所以我才让您放心,不用再亲自来翻看的。"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很长时间的静谧,胡卡见时兆桓迟迟未开口,心里有些虚了。
"那为什么里面的证据还是一样的?"时兆桓眸色黑暗常常,平静开口,俄语从他绯色薄唇里吐露出来,行云流水般自然利落。
反倒是作为俄罗斯人的胡卡,说自家母语时的语气讪讪的,"除非...钱小姐不值得相信,要不就是我隔着监控看错了。"
"是你看错了。"男人淡淡地开口,语气平波无绪,但说出的话他自己最清楚底气有些不足,毕竟她亲口承认过是她偷偷弄走了五千万。
"三爷,您不是说那些人是打定主意在对付您的?我看这两天您走了,林国豪开始有所动作了呢。"胡卡继续用俄语道,表情夸张而丰富,竟有几分京剧演员色彩:"但您放心,林三娘还是个靠谱的女人,还牵着自家老爸,其他高层在您上法庭之前都不敢轻易动作呢。"
时兆桓神情冷漠而慵懒,看来是懒得理自己。胡卡很清楚,虽然这次时兆桓直接进宫是对方下手了,但他的疏忽也间接导致这个后果。如果他当时更小心点更谨慎点,或者不那么相信钱清童对时兆桓是真的好,真的将东西掉包了,而是自己来亲自审核一下,至少时兆桓就能晚点进宫。
算来算去,终究是他失策了。
见时兆桓不再说话,认为是三爷在用沉默责备自己的失策,胡卡急了,毕竟他跟着他在银行干了这么多年,赚地不少,而且实则说来时兆桓除了性子生冷了些,难照顾了些,待自己倒还算是仁至义尽。而如今,这么大个主顾在皇宫里待着,从利与义二者来说,自己或许真找不到比时兆桓更好的主子。
林国豪上任了会对自己这个前朝老臣以礼相待,这个俄罗斯人更不敢奢望。
"三爷,您真别恨我,我跟您偷偷说个好消息,我刚才到警局里走了几遭,听到他们说,您的哥哥,就是那个超级神探,中央刑侦局的主任,秦素觉哥哥好像要回来了。"
时兆桓玩弄玉扳指的手一顿,不咸不淡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他们说,但也只是听说,毕竟素觉哥哥在中央刑侦局待地好好的,没事回来做什么。"
胡卡见时兆桓开口,笑道:"当然了,素觉哥哥是不会看着自己的兆桓弟弟平白无故坐牢的。"
这个俄罗斯人用俄语说"素觉哥哥"和"兆桓弟弟"八个字的时候,时兆桓恶心地差点想一拳头砸过去,但最终都被胡卡单纯可爱的笑容无力化解了。
他往背后靠了靠,眉心流露一点夹带疲惫的忧郁之色,"她过地怎么样?"
她...胡卡当然明白他口里的"她"是谁。
"钱小姐不知道您已经知道那天晚上她来过办公室,因此还没察觉到您记恨着她拔刀不相助呢,所以日子看起来过地还很惬意。"
过地很惬意,尤其是自己在牢里蹲着的时候...
时兆桓玩弄着玉扳指,眸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神色平静地风吹不起一丝波澜,"你回去把那晚的监控记录单独以视频的形式保存下来,哪天再来看我一次,把东西带上。"
胡卡知道他什么意思,答应了。
因为时兆桓本人的身份,兼之时兆谦有所交代,因此警察将他单独一人关押在一间房里,床铺也安排地最舒适,时兆桓不是认床的人,但从小含着金汤匙养尊处优的他倒是第一次睡看守所,因此夜里睡地并不好。
因为是夏天,钱清童深夜造访的时候,只看到他没有盖被子,躺在看守所的床上暗暗皱眉,想必在这里做梦都是极不舒服的。
"老太婆,你这么晚来看他做什么,这都一点了。"
钱清童放轻步子走到床边,看着他人中位置见了青色的络腮胡子,笑了笑,用暗语道:"他每晚一点都来找我,我来找他几晚,也不亏,更何况他是要睡觉的人,我是不用睡觉的人。"
她脱掉鞋子解掉外套,径直躺到他身边,直接用手臂抱住他的身体,借着方形的天窗外的浅白色光芒,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四周青色的胡子,突然觉得有些意思,毕竟她从未见过这后生在人前留着胡子的邋遢模样。
她突然抱着他将身体往上挪了挪,用自己光洁的额头去摩擦他的嘴唇四周,胡子刺地人有些疼,但也有种莫名的舒服。
时兆桓感觉自己在梦里都没有安生,好像有个人在折腾自己,在震动中浑浑噩噩醒了过来,还没睁眼,就感觉到怀里躺着一个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身体,说不出味道的空荡气息弥漫在鼻息之间,唇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闭着眼睛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蔓延在胸口,缓缓睁眼就看到眼皮子地下有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在自己唇边顶来顶去。
虽是黑暗,但他几乎不用再多加辨别就知道是谁,这女人竟然在用自己胡子摩擦她额头。
"没玩儿的了?"他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听起来有些颓丧意思。
钱清童动作一顿,黑暗中抬起脑袋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用手摸了摸自己光洁却又发烫的额头,声音低低的:"把你弄醒了?"
"你觉得呢?"他淡淡开口,语气温和。
"觉得你留胡子很好玩儿,那我不动你了,你好好睡。"她说着就果真不动了,安安静静躺在他胸口,静静地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
时兆桓看着她难得乖巧的样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望着漆黑的天顶,徐徐开口,目色暗沉,"我是做梦吗?"
钱清童拿手摸了摸他因为说话而滚动的喉结,"没有做梦。"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给警察说进来陪你,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这话明显让人不信,时兆桓道:"他们那么好说话,看守所能留宿?"
钱清童无言,隔着夜色朝他粲然一笑,"可能觉得我长地可爱吧。"
很久没认真笑过的时兆桓差些笑了出来,为她这话。但想到那五千万和冥币以及胡卡说她去办公室里明明换掉东西最后却没有任何变化的话,心里蔓延着说不出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最后幻化成他低首在她鼻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有你这么自恋的人?"
钱清童只觉得鼻头一股湿软的触感,又疼又痒,却又莫明的舒服,拿鼻子在他脸上蹭了蹭,"时行长,口水自己擦干净。"
时兆桓任由她用脸在自己脸上蹭,刮地他有些动了邪念,但还是忍着了,只是将她整个圈抱在怀里,"留到几点?"
"天亮之前。"钱清童艰难地在他怀里抬头,朝他鬼鬼祟祟一笑:"我给他们塞了红包。"
"越来越机灵了。"时兆桓声音低沉喑哑,借着昏暗的光看着她,"钱清童。"
"嗯?"
"那晚,你去了我的办公室?"
钱清童一怔,心里开始盘算起他这话的言下之意,隔着昏暗凝望着他模糊的脸,半晌后才低声道:"时先生说尹书阁把钱全部给你了,放在你的办公室,所以我去找了。"
男人沉沉地"嗯"了一声,没有表态,"那你...还有没有做其他的?"
钱清童不知道有人栽赃他时兆桓其实早就清楚,因此提前让人夜夜观测监控,以防止关键时候出问题。因此她没有料到他问这话的意思,只想在他成功出来之前自己最好不要再和其他事有所牵连,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平安释放就足够了。
"我没有了,找到箱子放回去后就离开了,怎么了?"
她一语落下,善于掩饰一切的黑色在两人眼神和鼻息间暗暗涌动。
时兆桓看着她的眼睛闪烁着阴沉而诡谲的光,没有说话,但男人沉默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负载一腔心事。
"你怎么了?"钱清童问他道。
"没什么。"他低声道,"钱清童。"
"嗯?"
"我想亲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