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字一句犹如警钟猛地敲击在她神经上,钱清童恍惚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朝他挤出一抹笑,却带着一丝苦涩,"爷爷真是火眼金睛。"
见她用这种含糊的方式回答,时老爷子竟也说不出自己此时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欣喜她喜欢自己的孙儿,难过她置兰道于囹圄之地。
时老爷子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休息了好一会儿,"那你为什么不找兆桓借呢?你应该看地出他喜欢你,五千万而已,只要你开口,我知道他会立刻借给你。"
一缕复杂的叹息从她鼻息间涌出,"我早就知道他会借,可是我不喜欢我这样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他挑眉望着她,真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钱清童有些失神,"您今晚看到了,谭小姐对他的喜欢不亚于我,我明知他有女朋友,却对我有心思,这样还去借钱,这不就是利用他?爷爷你希望一个外面的女人为了钱利用你的孙子?"
时老爷子凝视着她平静如水的清秀面庞,突然想起今晚她都没有笑过,想必也笑不出来。
"你说的对,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希望外面人因为钱来接近自己的亲人。秦青媳妇儿开始就是怀疑谭指月而排斥她的,现在也对她好了些。而你有这份心也就够了,老爷子我也心满意足,只是唯一难过的是,你不想居心不良利用他,却导致了更恶劣的后果。"
钱清童知道他心里也是怨着自己的,却没有明说,估计对自己也是死心到了一定地步。
都说财神临门好事近,可自从自己出现,几乎从来没有给时兆桓带来什么好事,还给他制造了些莫名其妙的麻烦,时兆桓的出现让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她自己到底是不是能带来福气的财神,兴许自己是十足的扫把星转世。
夜深人静,春寒入身,两人各自坐着,相对无言,又是一夜过去。
兰道国际银行在全球各地分行清查银行在库和流动资金账目的消息几乎在全球都掀起了波澜,因为这是兰道自创建初起,第二次全球性地清查,上一次是在八年前,想不到这一回因为被炒地沸沸扬扬的冥币事件而引起的。
三天时间的大规模清查,几乎国内外各地媒体都在争相报道,同时跟进冥币数量。
兰道总部大厦日日围满了媒体记者,随时跟进事件动态,每次查出的冥币数额增大,各媒体都在第一时间像外界发布消息,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中央政策性银行以及丹麦联合高级设施投资银行总部两边都派了人到兰道总部观测事件动态。
时兆桓三天几乎都在银行办公室,寸步未离,总部银行临时加班三天,更让事件急剧膨胀。谭指月向官少陵请了一天假,官少陵对此事嗤之以鼻,自然不答应,谭指月便在没自己戏份的时候悄悄离开,过来陪着时兆桓。
时兆桓让钱清童回去休息,但钱清童做贼心虚还是没有离开,连着三天都在银行。不过此时因为谭指月在便没有进去陪着他,她只好坐在办公室外一言不发地听着最新的消息,听到每次发来的数额增大,但还远远小于自己当初从冥王那里借来的两万五千个亿,心脏就猛地跳动起来。
只是有时候在午时间悄悄把饭送到他办公桌前,直到看到桌子上那两尊文武财神,又看时兆桓,忽然觉得这两尊财神摆在这里是莫大的讽刺。
这天晚上,谭指月看着钱清童专程从家里带来的饭进来,脸上起了变化,"钱小姐,待会儿我会陪兆桓出去吃,兆桓说让你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够了。"
没有底气的人说话都有气无力,钱清童看一眼一直坐在电脑面前观察数据的时兆桓,也不敢打扰他,把饭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
谭指月见她离开,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兆桓我们出去吃饭吧。"
"外面记者随时在报道,你觉得我有心思吃饭?"他目光还是一动不动落在电脑上,语气一如往常地冷淡。
"兆桓。"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她又叫了他两声,"我今天特意过来陪你的。"
"指月。"他突然叫了她名字。
"嗯?"
"我们分手吧。"
他说这话时还望着电脑,神情寡淡,音色寒凉,谭指月只觉得这话冷到她骨子里,"兆桓,你刚刚说什么?"
"话不说第二遍,咱们好聚好散。"
都说男人无情起来是最可怕的,谭指月此时在他身上深有体会,失神之际竭力挤出一抹笑,"兆桓,你是说笑的吧?"
"我没有说笑,我想了很久,十年时间,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时兆桓和谭指月,现在的我,和你可能不是一路人。本来该提前告诉你,最近事情多,所以..."
"没有所以!"谭指月忽然打断他,神情有些惊慌,她迅速拿起自己提包,"兆桓,你最近事情多,忙地可能有些累了,等这事过了,我再来找你。"
她提着提包匆匆摔门离去,正好撞上门外的钱清童,看也不看她就脸色煞白地匆匆离开。
关门的声音太过刺耳,时兆桓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因为没有休息好,略显憔悴的他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沧桑美,半晌后,视线从门上挪回到办公桌前的保温盒,伸手将盒子拿了过来,打开一看,全是家里平时做的晚餐,肉和素菜全都有,搭配均匀,菜色丰富。
他坐着慢慢吃起来,吃完后将饭盒推到一边,又守了一会儿,毕竟今天晚上有最后的数据清理,很久后才想起已经是夜里一点,可以让有的员工离开,毕竟明天有最为重要的一场新闻发布会要召开。
他开门就看到钱清童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胳膊下是一张纸,一根还没有戴帽的中性笔。他没有打扰她,先让其他人陆陆续续收拾回去,自己折回来就走到她办公桌前,看着她呼呼睡的样子。
这女人也真是傻地可爱,他知道她在银行业务内做不了多大的事,因此没有给他安排,更没让她加班,想不到在这里睡了?他不都让谭指月告诉她回去了吗?其实她在这里待着对银行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唯一的作用,想必就是看到她,自己心里不会空乏。
见她睡着,又想起好几天没有抱着她睡觉了,竟有些想念。
时兆桓走到她身边,正要抱她到休息室里睡,就看到她脑袋下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数字的纸,他拿起来看了两眼,只见第一排写着一个"5",后面陆续跟着好几个零,不是千万就是上亿的数字。
数字下面乘了些乱七八糟的数字,最后计算出来的结果十分大,5跟着"10"的好几次方。算出的结果很大,再往下面看,又是一个"5",他随意扫了两眼,就知道她在白纸上来回演算一样东西。
自己累成这样,她还在这里算地起劲。
当他时兆桓的女人还真是幸福,加班来做数学。他想。
这几天心力交瘁,此时见躺在这里睡觉,也算是陪着自己,竟有些好受。
时兆桓将纸条放回到笔下压着,随即将她打横抱起,长腿轻轻踢开办公室的门,最后抱着她走到休息室里,将还在沉睡钱清童轻轻放到床上,替她松了鞋子解了外套,拿被子给她盖着,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沉睡的女人就翻了个身,在寂静的夜里引起一丝动静。
时兆桓下意识地回头看她,就见她闭着眼睡地深沉,樱桃小嘴不安地翻了翻,嘀嘀咕咕呢喃着,"你怪不怪我?"
你怪不怪我?
她闭着眼嘀嘀咕咕地呢喃。
原来她在说梦话。
他英眉微敛,没有再离开,俯瞰着睡过去的人。
"时兆桓,你怪不怪我?"梦里的人又在说梦话了,只是这一次声音更轻,但音量更大了,一字不落地落入他耳朵。
疲倦憔悴让向来冷峻淡漠的男人多了几分容易接近的人间烟火味道,折回床边,手在她紧闭的唇角上轻轻摸了摸,沧桑的声音低沉,却让人感到由衷的安心。
"就那么害怕讨厌我,做梦都要梦到我怪你?"
他眸中流淌着温柔之色。如果不是这几天有那么多烦心事,他多想抱着她跟她一起安安稳稳地睡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
这个几近烂俗了的词出现在他冷傲的心里的时候,时兆桓自己都有些讶然,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信这些东西,更对这些矫情的词嗤之以鼻,可夜深人静时分最易伤春悲秋感时伤怀,此时此刻,时行长突然有些佩服那个造"天荒地老"这个词的人。
还真是贴切的词,这世上什么东西能守护到天荒地老呢?
即使真有,时兆桓想自己也活不到那一天。所以他不敢奢望天荒地老,就这么睡着其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世无永恒,眼下这一刻快活,再好不过。
只是,隔着夜色看着床上的女人,心里竟也起了无尽的波澜,他倒真有些奢望眼下这一刻快活,下一刻,下下一刻,都能活地自在。(未完待续)